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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次开始,我经常图书馆碰到刘柏书,这倒没什么,我也不能剥夺人看书学习的自由。但他总是主动帮我占座,因为他不了解我来图书馆的核心思想,每次占座总不在点上,和陆优隔了十万八千里,这让我有点忧愁。

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和刘柏书在长桌的一角上,陆优和杜少图在我们的对角线上。难得看见杜少图来自习,我趁还书的时候,路过他身边,低声和他说:“你该不是英语四级挂了,跟这投悬梁锥刺骨呐?”

他起身把我往一旁拉,朝刘柏书的方向瞧了一眼:“新欢啊?”

“说什么呢。”

“哎,小深深,别不承认啊。我在学校见着你俩几次了啊。还以为你对我们陆优一片真心,没承想这么快就另觅他人了啊。”

我澄清道:“人是我同学,真的。”说罢,我还补了一句:“而且,你们陆优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呢。”

“哟,这话说得够委屈的。怎么了?妾有意,郎无情?”

我没说话。

杜少图笑道:“别伤心了,我们趁着五一打算去厦门玩一圈。你家陆优也来,你要不要一块啊?”

“嗯?都谁去啊?”

“就我们宿舍四个人,加上我媳妇,加上大棍的相好,还有轮胎他女神。你看,都是‘第一夫人’的待遇,来不来?”

我特别心动,表面上还要做做样子:“这样不太好吧……”想了想,再诚恳地补了一句:“万一他带人了呢?”

杜少图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戏,“放心吧,机票是我统一订的。你的陆哥哥,没带人。”

“啧……那我找个什么理由去呢?”

“小深深,你到底是去不去啊?没见过你这么别扭的啊。”

我眉开眼笑,“去去去去去。五一不就是下个礼拜嘛,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为了这次厦门之行,我真是下了血本了。备了5套衣裳,一天一套,从上到下不重样,全是我最拿得出手的;特意去烫了个发型。每天枕着“厦门同游”的画面入睡。每个女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怀春梦吧,在心里勾画每一个我们在厦门的场景,把所有见到过的听到过的还有自己想象出来的浪漫场合全揉杂进去,感觉好像这么去了一趟,我们俩就会在一起。这个礼拜每天晚上我都能梦见陆优,陆优的各种样子:背着双肩包站在鼓浪屿朝我笑的样子,戴着帽子在路边吃海鲜的样子,不说话安静地站在那和我一块合照。

我主动要求做这次行程的导游,来安排大家的吃喝玩乐;极尽可能地挑选我心目中的浪漫的地方,例如欧式风格的独幢家庭旅馆,靠海的阳光咖啡屋,还有街头巷尾的小食摊。

具体出发的时间是4月30号上午,我因为从家里过去,所以直接和他们在机场会合。到机场的时候,看见陆优宿舍的大棍和轮胎,杜少图在一旁打电话。我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人来齐了吗?怎么没见陆优啊?”

大棍有点讶然:“你不知道么?陆优不来了啊。”

我心里咣当一下,“啊?”

“那个,小深深啊。陆优他有个特别急的事,老家出了点事。”杜少图打完了电话,插了进来。

我差点哭出来:“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杜少图想一言带过:“具体真不太清楚。他这次就不去了,你看时间不早了,要不然我们先办登机牌,边走边说。”

“杜少图”,我叫住他:“陆优知道我这次要去吗?”

他愣了挺久:“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什么时候知道的?”

杜少图再愣了愣,显然没做好准备回答我这个问题:“就……一直都知道啊……”

我听着都觉得他心虚,“那你们先去办登机牌吧。我上个洗手间。”

杜少图走近了点:“没事吧。陆优不来也一样玩啊,正好我媳妇也要带她妹一块。你不会落单的。”

“我知道。”

我拉着箱子走到个安静的地方,拨通了陆优的电话,听着电话里面长长的拨号声,过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接。

这里有一个假设,假设他听到了电话声,也看到了来电显示,只是他不想接我的电话而已。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我已经被他讨厌了。为了证明这个假设是错误的,我一遍一遍打他的电话。

“……喂”

在响了那么多遍之后,我听到他的声音。

“我是许深深。”

“我知道。”他轻声应道。

“……”突然间我真的找不着话,就这么安静了几秒钟,“刚才打了你很久电话,你怎么一直没接?”

他稀松平常的口气:“哦,我在图书馆,调成静音,没发现。”

他在图书馆。我就知道杜少图说的“家里有事”根本就是青天白日大扯淡!

“陆优,我有话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他顿了挺久,“方便,你说吧。”

“你为什么不去厦门了?”

“要复习考试。时间来不及了。”

我深吸一口气:“但我觉得你不是因为要考试,你是因为我去,所以你不去了。“

等了很久,电话那边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原来他真的是因为不想和我一块出去。我想我彻底完蛋了,我那么喜欢他,从大一寒假见到他开始,每天想的都是这个人。这个学期离他每靠近一步,我都欢欣雀跃,觉得生活里再没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我乐意为他做一切事情:旁听他的课、参加他的社团、了解他的兴趣爱好,想方设法能够让这一切举动显得不那么刻意。

可是到最后,他连找个借口来应付我都不愿意。

越想越不是个滋味,长这么大真没这么委屈过,我对着电话说:“陆优,我和你说吧。大一寒假我们一块坐火车那时候,我就喜欢你,到现在。我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我在想……我在想我想谈个恋爱怎么那么费劲儿呢?”

顿了顿,继续说:“你不想和我一块去厦门,直接说一声不就好了?我不去就是了。难不成你以为你不去了,我还能和剩下那三对一块去么?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即便再不好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么一直躲着我,你直接说。我这人特别固执,除非你告诉我:‘许深深,你不能再这样了。再怎么样都没用。’要不然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控制不了……”

“我……本来以为这次去厦门……” 话越说到后面越说不下去,再这么发展下去就只剩哽咽和啜泣了,我匆匆做了个总结收尾:“总之,这事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好好自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最后是我坐在付安东的车里大哭了一场,哭得地动山摇,他那阿尔派的音响再怎么前卫也盖不住我的忧伤。

我问付安东我这样算不算兵败如山倒。

他想了想说:这要看你怎么定义“败”了。

我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有成功才有失败。

我因为付安东的犀利释义再泪洒中关村了一把。

五一结束之后没多久,在一节羽毛球课后,我收到了刘柏书的表白。这件事我挺意外的,因为刘柏书说他喜欢了我近一年,可我觉得和他才认识2个月。来说说刘柏书吧,他算是我们班比较有才的,涉猎很广,喜欢摄影、羽毛球、篮球和小提琴。

那天羽毛球课刚好碰上我例假第一天,上了大约15分钟,肚子就疼得厉害。我本来就有低血糖,加上例假来了,整个人行动不变,和老师请了假坐在场外见习。刚坐下没多久,刘柏书就撂了球拍跑过来:“许深深,你怎么了?”

我捂着肚子,“肚子有点疼。”

“要不然我带你去校医院吧,你现在脸色特别差,煞白煞白的。”说完他就拉起我准备走。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我就有点胃不好。可能是上课前没来得及吃饭。等会下了课吃点东西就行,你去上课吧。”

“那你等我会儿。”刘柏书跑到远处和老师说了几句话,老师朝我这边看了看,再点了点头。然后又见到刘柏书走过来,拿起我的包和球拍,“我和老师请好假了。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我实在挡不住他的热情:“我真的没事。”

“我前两天和二班比赛的时候拉伤了,正好今天打球也跑不动。和你一起休个假呗。”他一边迈大步子往前走,一边回头朝我鬼笑了笑。

这个时间点学校食堂都没上菜,我们在学校外面的肯德基坐了坐,我点了碗热粥喝起来。刘柏书吸着可乐,歪着头问我:“你看十佳歌手赛吗?”

“十佳歌手”是我们学校每年最重要的文娱活动之一,分很多场初赛、复赛和决赛,选手会在BBS、学院、自己的关系网内尽可能地拉票,总之就是个民间的男女混打版“超级女生”。

我摇头:“没怎么关注。这一届有咱们同学入选了吗?”

他唇边挂了抹笑,“今天晚上有场复赛,我有票,你要不要来看?”

“可以啊”,我点了点头,抬起头刚好碰上刘柏书的目光,我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该不会是你参加比赛了吧?!”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再反问我:“怎么我就不能参加比赛了?我怎么说也会识五线谱啊。”

我停了口,谅讶道:“王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刘柏书哈哈大笑,“那说好了,晚上你过来给捧个场吧。”

东西吃完,我们俩往学校走,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我没留神,差点被一辆闯红灯的三轮车给撞着,幸好被刘柏书拉了一把。我想他可能是故意的,因为他拉着我的手直到过了马路也没松开。我觉得有点奇怪了,几次想挣脱却给他抓得特别紧。

我停下脚步,等刘柏书的一个解释。

他看着我反倒有点不自在,好像刚才是我一直在拽着他;然后摸了摸下巴,好像在想怎么说比较好。忘了说一件事,刘柏书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蓄胡子的男孩,不是络腮胡子,是留了一短截,最扎人的那个长度;看上去有点儿颓废,还有点文艺。

“哎,许深深,不如你做我女朋友吧?”

“……”

“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

我随着刘柏书的这句话放空了挺久,“你让我想想。”刘柏书的介入让我觉得脑子真有点乱,一时没理出头续来。

他还是没松手:“行啊,你想想呗。我不急,你慢慢想。那个比赛的事,咱可是说好了的,今天晚上8点,准时来啊。”

我也就这么被他牵着一直走到宿舍门口。事后我都对自己的模糊态度强烈鄙视。但是我没有拒绝刘柏书。原因是:我想谈恋爱的对象不想和我谈,我只能找个想和我谈恋爱的先谈谈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感动得要哭了,居然还有人在,还有人在,你们怎么这么好啊,搞得我更加觉得我不是个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