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全接受这种安排的郭少怀被春花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吴姨娘却留了下来,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春花说:“五奶奶,山庄里的庶务,还是我来管吧。”
春花好笑地看着主动要求管家的吴姨娘,吴钰还真以为自己管家的水平很高了?可也是,郭侯和谢氏一直就是这样说的。
吴姨娘看春花迟疑了一下,便貌似恭顺,实则带着些骄傲的语气说:“五奶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一日三餐就很繁琐的,不用说,还有很多的杂事。”
春花轻轻笑了,说:“倒是多谢吴姨娘的好心了。不过,山庄里的管事们都是杨家的下人,决不会听一个姨娘的话呢!”
山庄做为春花的陪嫁,里面的下人自然也应该算是春花的,但当初春花离开家时,并没有分得那样清,她带过去的只有陪嫁的那些人的身契,所以,如今她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正说着,沧浪庄上的杨管事带着几个有体面的管事来拜见春花了,春花便向吴姨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她没时间应付。
果然,杨管事也好,其余的管事们也好,对春花恭敬有礼,对跟着自家三小姐一起来的郭家人不过是面子情,至于姨娘们,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妾室与下人地位差不多,这些体面的管事们还瞧不上她们呢!
春花的话和管事们的蔑视让吴姨娘羞得无地自容,好在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吴姨娘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杨管事是家里的老仆人了,在山庄管事也有很多年,武成侯府人并不多,他安排起来绰绰有余。春花就把一日三餐还有日常供应都交给了他。
春花处心积虑地到了山庄,是有很多打算的,她自然不想管那些杂事。不过,她还是在到侯爷侯夫人住的院子里请安时说自己因为要管着山庄里的事,不能天天来立规矩了。郭侯和谢氏倒没有像吴姨娘那样异想天开地想插手山庄的事务。
于是,春花便悠闲地靠在细竹编成的长榻上,含笑看大家收拾屋子。
如诗的身体一直强健,经过大半天的路程她一点也没露出疲态,既然与春花住在一个院子里,她高兴得在一旁同如琴如棋指挥着小丫头们布置东西。
出了侯府心胸似乎都敞亮了,就连一旁的如诗时不时地与如琴拌个嘴,春花听着也心情愉快。
第二天一早,胡妈妈端着两碗燕窝粥进来了,春花一见她向自己走来,马上摇头说:“我可不吃,就是如诗,我也劝你好好吃饭,少吃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胡妈妈笑着说:“燕菜最为滋补,女人食用不仅能养肺补阴,还能美容,对孕妇还有安胎补胎之效,我特别熬了两碗,小姐就喝一碗吧。”
春花却不肯吃,“我是决计不吃的,你们谁想吃就吃吧。”
“这可是夫人给小姐带来补身子的,如诗跟着吃点已经是前生修来的福了。”胡妈妈唠唠叨叨地说着,把一碗燕窝递给如诗,另一碗放到了桌上,想等等再劝小姐。
“五奶奶,月影给您请安来了!”随着这声娇滴滴的话语,月影进了门。
大家都被她吸引住了目光。只见月影头上插戴了好几个金钗,其中两个还是春花赏她的,过于繁杂的首饰在富丽中透出些庸俗,但配上她妖娆娇艳的脸,倒别有一种不同于大家闺秀的美。
大家更注意的是她身上穿的一件银红罗纱的短襦,料子又轻又薄,里面大红绣鸳鸯的肚兜清晰可见,尤其是胸前,波涛汹涌,下面浅黄色的罗纱裙,透出里面系着绿汗巾子大红的纱裤,双腿的曲线隐约可见,一双大红绣鸳鸯弓鞋上面的红绒球颤巍巍的。
春花在这里还真是没见过穿成这样的,但前世的见闻足够让她不惊奇了,如诗和胡妈妈是在青州就见过了,其余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后羞得低下头,好像衣着暴露的是她们自己一样。
自从为春花说动郭少怀劝谢氏来沧浪庄避暑后,月影在春花面前又随意起来,春花容忍了,对一个有能力的人,她还是要给予一定的宽容。看着月影随随便便地福了一礼,春花笑着点头指了自己前面的一个小竹脚踏,请她坐。
“我是来谢谢五奶奶的,听风轩可真好,特别的凉快,站在小楼上看风景也特别好。”月影说着,突然看到桌上的燕窝,“这是血燕吗?五奶奶天天都喝这个?可真舍得花银子!”
如诗端了自己那碗吃了一半的燕窝说:“你知道些什么,这可是极品的血燕呢!小姐陪嫁里有一大包呢,小姐不喜欢吃这些,怕放坏了,赏我吃。”
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春花见胡妈妈给如诗准备的东西里有燕窝,便让她不要出去买,把自己陪嫁的燕窝都拿出来,说再不吃恐怕放坏了。于是到沧浪庄,胡妈妈熬的就是极品的血燕。
“那这碗我吃了吧。”月影看春花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端起了碗,三口两口地喝了下去。
“真是没规矩,”胡妈妈嘟囔着,“里面还穿着大红。”
妾室不能穿大红,但执行起来的尺度就是人为的了,就说如诗,确实不穿大红的衣物,但也穿红色的绣鞋。月影在里面穿红,春花并不打算干涉,虽然月影是暴露了些,但对别人她不可能让人家脱了外衣,看看里面穿什么了,所以月影里面穿的,她只当没看见好了。
月影并不理胡妈妈,她放下了碗说:“五奶奶,我有事对你说。”
春花看了看她,知道她一定是又有什么想法了,就笑着起身说:“屋子里还没收拾完,我们到外面一起走走。”
月影的想法自然是要保密的,闻言跟着春花出了门。如琴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摆设,要跟着出门,春花止住了她说:“你留在屋子里收拾吧,我只在院子周围转转。”
沧浪庄是春花的陪嫁,里面的下人自然都听春花的,春花不用像在侯府里那样谨慎小心。
“五奶奶,你手上的这对玉镯要是给我的话,我能让五爷在沧浪庄里一直住在你屋里。”月影转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眼睛却看着春花手上的玉镯说。
春花也学着她转动着自己手上的碧玉镯子说:“我可舍不得。”
“别人生的孩子哪有自己生的好,”月影劝着春花,“别怕五爷不上床,我给你点药,放在喝的茶里,一点也尝不出来,效果特别好。”
春花看着月影,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五爷对你说他很讨厌我吧?”春花想了想问。
“是啊,听五爷说,你父亲是阁老,你一心倾慕于五爷,他不得不娶了你,却一点也不喜欢你。”
“噢。”春花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郭少怀是如何说自己的。
“其实五奶奶不用伤心,我要是有你那么多的嫁妆,马上就跟他和离,自己带着嫁妆天天吃香喝辣,看戏玩票,自在快活。”
春花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她何尝不想那样。
月影很明白地说:“可是杨家得要面子,不能和离,只能跟着五爷了,那就赶紧生个儿子,也有个依靠。”
春花不禁笑了,刚来时的月影还一点也不明白高门大户的事情,现在竟然能说出道理来了,“这些是五爷告诉你的?”
“有五爷说的,也有打听到的,还有我自己想的,是不是很对?”
“五爷让你劝我同他生个孩子?”春花问。
“是啊,五奶奶不是也这样想?”月影仔细地看春花说:“难不成五爷没对我说实话?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喜欢五爷?”
“那么你到侯府是为什么?”春花不答月影的问话,反问她。
“我总不能在勾栏里一辈子吧,恰好五爷愿意给我赎身,还许我当姨娘,我就同意了。”月影娇笑着说:“其实想给我赎身的人不少,不过象五爷这样年轻英俊,家里又有钱又有势的还真不多。我也是费了番功夫才勾住他的。”
“嗯。”春花只有点头。
“以前有从良的姐妹说,家里的大妇最难对付了,五奶奶却很好说话。”月影笑着说:“而且五奶奶没有瞧不起我,是不是?”
“是。”春花应了一声,她确实很平等地对待月影。
“那么五奶奶能不能告诉我,侯府是不是只有个空架子?”
春花看着月影,发现了她眼里的精明,她笑笑说:“这只有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月影无疑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打算,春花理解,她自己也一样。
春花眼下就按自己的打算见到了如棋的哥哥。
春花坐在会客的小厅里,翻看着如棋哥哥的货物。
货物种类繁多,花样叠出,但品质并不高,当然售价也便宜,所以才有广泛的市场。如棋的哥哥现在叫肖鹏,他不只是自己到处销售,他低价批量采购,雇佣几个人在京城高门大户里行走,专门做丫头婆子们的生意。
春花暗自佩服他选的销售点很好,这些顾客总体来说是有钱而没机会上街,生意自然红火,赢利也不是普通货郎能比的。
如棋有些紧张地坐她哥哥的对面,小姐好心让他们先述一述兄妹之情。平时好久见不了一面,就是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眼下倒是随便了,但却不知说什么好。
如棋的哥哥拉着如棋跪在春花面前,“五奶奶,妹妹得你如此善待,我不知如何回报,只要五奶奶吩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春花笑着说:“赶紧起来,我倒是有事想请肖大哥做。”
“请小姐吩咐。”如棋的哥哥叫肖鹏。
春花打量肖鹏有一会儿了,他大约比如棋大上两三岁的样子,相貌与如棋也有几分相似,货郎的打扮也掩盖不住他的俊美,春花猜想他们的生母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听如棋说,肖鹏也是读过书的,在他举手投足中还带着些书卷气,看起来很是稳重可靠,又不乏商人的精明能干。
春花满意地点点头,在她认识的人中,肖鹏还是可以用的,再说她知道这对兄妹的秘密,也不怕他背叛自己。
“我有几万两银子,想做些生意,肖大哥既然是生意场上的人,不如给我出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