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灿道:“是是是,你家九郎好——然而这也不能全怪三表哥和任表弟,实是没想到这任家如此的不要脸,现下姑姑气得紧,三表嫂也恨得极了,四房里乱成了一团,郑家那两个小娘子还要整日里哭哭啼啼嚷什么没脸做人——既然这么没脸做人做什么不索性去死一死呢?!”
游灿本来也不是这样刻薄的人,可她自从被白子华拖累到了长安来,最烦的就是这种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了。尤其郑家姐妹的哭哭啼啼和白子华还不一样,白子华是没用,这姐妹两个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
因此游灿是巴不得郑家姐妹去死了才清净。
卓昭节凝神片刻,道:“要说这两个小娘子虽然不顾脸皮的跟着到了长安来,然而这样就想进门这也太可笑了点儿,想巴着三哥的那个庶女且不去说,横竖那是奔着做妾的。就说想嫁给任表哥的那个嫡女,所谓奔为妾聘为妻,她这么一跟还想着过门?做梦去吧!”
“姑姑说,任家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游灿冷笑了一声,道,“郑家早年也是齐郡的一个大户了,可这两年败落得厉害!若非三表哥陪着任表弟回齐郡,那边上下齐心恐怕是迫着任表弟在齐郡把婚都成了!毕竟任表弟是任家子弟啊!三表哥拿了祖父出来说嘴,说姑姑在长安已经给任表弟聘了官家娘子,只等任表弟明年会试后不论结果就要迎娶——那边郑家横竖已经败落,觑着任表弟很有金榜题名的可能,索性,就把个嫡女给任表弟为妾!”
“……”卓昭节呆了片刻,道,“这任家,不,这任平川,这几年考绩是怎么过的?”
游灿道:“八表嫂跟那郑氏姐妹套了套话——你道任家为什么要把这郑氏的姐妹送出来做妾?这两个郑氏的父母早已去世,本身就是跟着姑姑、即任表弟的大伯母长大的,这回任表弟一回去,他那几个伯母想方设法的想把侄女儿给他。结果都被三表哥推了,倒是这郑氏姐妹就住在任家,趁着机会引开了三表哥,小娘子往任表弟身上一倒,使女婆子就叫起来说是任表弟调戏了她们娘子——路上任表弟也不是没赶过她们,然而这两个小娘子一起哭着哀求,说什么她们在任家寄人篱下,这一回任家长辈说了,若是不能够赖上任表弟,就把她们随意卖出去补贴家用云云,之前当着任表弟的面我是没好意思说……”
她声音低了一低,道,“任表弟何尝不是不能在自己家里长大的?虽然祖父和祖母待他是好的,可小姑父去的早,小姑姑也……任表弟一下子就对她们同情了,而且这姐妹两个有眼色得紧,路上指天发誓说到了长安定然不会再缠着任表弟,只求任表弟略略帮衬,让她们租赁个屋子自力更生的过日子……”
卓昭节皱着眉打断了她,道:“任表哥还是太过天真心善了点儿!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若说她们被任家长辈逼迫,想求任表哥帮把手趁机脱离了任家……可这两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娘子,能怎么个自力更生过日子?还不是嫁人!现放着任表哥好说话又有前程,不觊觎他觊觎谁?去路边上嫁个贩夫走卒?恐怕她们愿意嫁,旁人还嫌她们不够能干吃不了苦呢!而且为什么一定要到长安?长安大,居不易!两个小娘子非要到长安来再自立……开什么玩笑?!”
“可不是吗?”游灿之前气得狠,只挑着说了,如今就详细说来,“结果到了卓家,姑姑跟前,任表弟还想着请姑姑替郑家姐妹安排下呢,没想到一见着姑姑两个小娘子就立刻跪下来求姑姑做主了!你是没看到任表弟当时的脸色……唉!三表哥气得当场就摔了茶碗!”
“三哥也真是的,任表哥一心一意读书,不大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可三哥好歹该明白这个事理啊!”卓昭节皱着眉头道,“他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游灿道:“三表哥哪里是没拦?偏任表弟心软着,再加上三表哥……嗯,到底没有你那夫婿的果断,两个小娘子闹着要寻死明志,他也烦,就随任表弟去了。好吧,你说的对,这回若是换成了宁九陪着任表弟过去,郑家姐妹若敢跟上来,怕是早就被宁九逼着死在路上了。”
卓昭节一哂,道:“那你把九郎想的真是太好了,若是九郎陪着任表哥去的齐郡,任平川提婚事那儿,九郎会像三哥一样好言好语的暗示他不要多管?必然是直接叫任平川闭嘴——任家敢弄出郑娘子说任表哥调戏她的事儿,九郎能直接打杀了郑娘子告她个放.荡无.耻,叫任家郑家的人都抬不起头来!”
她叹了口气道,“从前总觉得九郎行事狠辣,如今才晓得狠辣有狠辣的好处。”
之前卓昭节先入为主,自己丈夫被人觊觎数年居然浑然不知,还道情敌爱好异于常人,是看中了自己——那时候宁摇碧对深情款款的温坛榕心狠得紧,根本就是温坛榕献一回真心,他就踩一回——当时卓昭节不知就里,还几次三番埋怨宁摇碧太过扫了温坛榕的颜面。
到去年醒悟过来,卓昭节庆幸之余,简直太赞成宁摇碧这对除了自己意外的女子不给任何体面的做法了!
尤其对比着如今任慎之一时心软被缠上,宁摇碧从前对着温坛榕温柔万分甚至小心翼翼到了讨好的逢迎,却可以心安理得的一脚踩上去,这样的做法现下想起来,为什么这么……嗯,高兴呢?
游灿不知道她现在这么说极是感慨温坛榕的事情,啐道:“晓得你们恩爱,可现下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想着你家夫君?”
卓昭节定了定神,道:“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是乍听见这样糟心的事情才被气到罢了,横竖任家郑家在咱们家跟前算什么?如今还是一没长辈的话儿二没什么承诺,就两个小娘子上了门——多得是手段对付她们,有什么好生气的?”
游灿跺脚道:“我就是看着她们烦!”
“那就告诉母亲,早早的处置了也就是了。”卓昭节自嫁了宁摇碧之后,受丈夫影响,很不把这样的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再说这对姐妹污蔑任慎之在前,欺骗任慎之在后,怎么看都不值得同情,就道,“如今外头又不知道她们什么来路,当真狠辣起来直接打死了扔到外头去,就说府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使女,谁家还来管这样的闲事儿?”
游灿虽然对郑家姐妹十分的厌恶,听卓昭节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倒是一呆,随即道:“那任家郑家找过来呢?”
“郑家的娘子关咱们家什么事情?他们家娘子不见了就赖咱们家吗?”卓昭节不以为然,道,“难道他们不服还能冲进侯府去理论?要告状,大理寺那边,不正是咱们六姐夫家的亲戚?”
说到这儿,她微皱了下眉,道,“这样的小娘子哪儿就能叫母亲为难了呢?就是连三嫂都懒得上心的。家里除了这一件还有旁的事情吗?”
游氏可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卓家再失势也是侯府,几门姻亲都强盛着呢!怎么说都不用怕了任家和郑家,以游氏的干脆,这郑家姐妹在念慈堂上一跪下来求做主,指不定游氏当场就翻脸骂一句哪里来的疯子污蔑自己长子、外甥名誉,使人堵了嘴先打个半死再说——卓昭质先不提,任慎之是游家花了心血栽培的,游氏自己这几年何尝不是殷切照料?
都指望着任慎之出人投地——任家倒好,身为任慎之的父家,结果连孙儿都没养,让亲家养大栽培出来了,就妄想拿两个娘子过来拴回去,甚至于连游氏的嫡长子都被捎带上了,这换了哪家主母能容忍得下?
更不要说现下淳于皇后还在,最恨男子纳妾的,任家看似让郑家姐妹跟到长安,似乎不图名份只求能够攀附一二,实际上等于是在毁任慎之的前程啊!
于情于理游氏都不可能放着这郑家姐妹在卓家多待下去,必是早早灭口的,可任慎之回来也有三天了,这对姐妹居然还好好的在卓家?
果然游灿白了她一眼,道:“你可算不夸宁九了?”
“表姐!”卓昭节嗔她一眼,道,“咱们说了这么半晌还没到点子上,有意思么?”
游灿哼道:“之前三表哥说姑姑在长安已经给任表弟物色的妻子人选,倒也不全是敷衍任家的——在任表弟去齐郡之前,三夫人就与姑姑约好了,等任表弟回来便为八娘与任表弟……”
卓昭节没听完话脸色就是一变,惊讶道:“三伯母要把八娘许配给任表哥?”
游灿道:“是啊,不然你家这八娘子,也就比你小一岁,你都儿女双全了,她连亲都没定,怎么也说不过去罢?前些日子我才听姑姑说的,道是三夫人看中了任表弟好学上进,人也俊秀斯文,你家这八娘,虽然不常到四房,但我到底和她住一个府里头,也了解些她的性情,是个温柔贤惠的小娘子,三夫人疼女儿,认为八娘这样的性.子还是嫁个同样好说话的郎君可靠些。看来看去,觉得任表弟最合适不过了——结果如今横插出一个郑娘子,你说怎么办呢?”
卓昭节紧皱了眉:除了如今年岁还小的卓昭宝以及奉旨出家的卓芳甸外,卓昭姝是唯一适龄却未嫁的卓家娘子了。若非她过门之后不久就有了身孕,跟着被夫家的事情缠得脱不开身,这堂妹一直未许人,回娘家时早就就要问起来了,还道三夫人和从前大夫人一样太过疼爱女儿,所以挑来挑去挑不定。
原来却是早早就定了任慎之——实际上任慎之这个女婿人选确实不坏,太守庶孙的身份在卓家看来当然不高,然而却算正经的官家出身。三房也是庶出的,卓昭姝是嫡女,却不是敏平侯的嫡孙女,这出身却不如卓昭节。
而且如今大房袭爵,三房的卓知润前年会试落榜,嫡子卓昭嘉年幼,又无宁摇碧那样妖孽的天赋,尚未中举,将来分了家,声势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以分家以后的景况,任慎之的出身是配得上了,更不要说任慎之与任家没有感情,倒和游若珩这个外祖父更亲近。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任慎之书读得很不错,就连敏平侯偶尔看过他的功课也评价说若无意外,此子过殿试应无问题。
出身配得上,前程也有,剩下来的品行——三房之前碍着沈氏不敢和四房太近,但三年前沈氏失势,敏平侯又立了世子,这份忌讳也就去了。任慎之作为四房的外甥,和三房也算是转着弯的亲戚,这两年也是同在侯府,为人品行都不难打听,却是很可靠的。
何况从私心上来说,任慎之父母双亡,卓昭姝若是嫁了他,和卓昭节一样过了门就能当家。本来他和任家又不亲,游家是抚养了他,可游家人并不刻薄,甚至于也不需要刻薄——而且游灿说的很对,卓昭姝的性情,远不似堂姐卓玉娘泼辣、卓昭节的任性,这小娘子性情温婉好说话,要说做人家媳妇那是夫家都喜欢的,可从娘家的角度就不放心了。
卓昭姝虽然不像白子华那样完全扶不起来,然而性.子也是不好争闹的,这样一个懂事温柔又体贴的女儿若是配了个风流或跋扈的郎君,未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倒是任慎之——之前他被林鹤望相好的一个青楼女子云缤抓伤也不告状,虽然显得有些怯弱了,但这样老实的郎君决计不是会欺侮妻子的人,卓昭姝嫁了他,倒会是和和美美的一对。
三夫人看中任慎之,也算是为了女儿思虑周到了。
哪里想到任家如此可恶,横刺里闹出个郑娘子来搅局!
这也难怪游氏气得不轻了,若她想给任慎之聘的是其他人家的小娘子,瞒着把郑家姐妹处置了也就算了,可三夫人却是她的妯娌!同在侯府,任慎之与卓昭质去了一趟齐郡就带回来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三房又不是死人怎么会不知道?
卓昭节思索片刻,道:“那现在三伯母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