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秋风凛冽,大雨来袭寒冷刺骨。
简单怕有人抓她走,一直到了深夜才回到桥洞下方,她蜷缩在一角冻得浑身直哆嗦,只听到风声、雨声,和她牙齿控制不住的因为寒冷而相撞发出的咯咯声。
“妈......”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简单蜷缩着抱住自己哭了起来:“这附近的厕所我都去过了,妈妈你到底去哪个厕所了呀?没看到你啊。”
已经第四天了,简单在桥底下等了足足四天。
“他们说你遗弃我了,说要把我送到警察叔叔那里,然后再送去福利院,那是什么地方?我好害怕啊妈妈,你快点来接我啊。”简单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有个小姑娘呢。”突然,桥洞左侧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简单一扭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朝着她裂开一口黄牙,一阵闪电,简小单吓得一哆嗦,她想也没多想,立刻果断地起身跑开,外面下着漂泊大雨,她刚刚跑离桥洞不过几秒钟就被淋得浑身湿透了,消失在了电闪雷鸣中。
第五天深夜,桥底下又出现了简单柔弱的身影,她的校服已经脏得不行,路也有些走不稳,手中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没有吃完的包子,应该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包子上面还有一些霉点她却吃得津津有味,手上多了一根粉笔,拿着笔在桥洞上画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头像。
“妈,附近的厕所我都去过了,你都不在,明天我去更远的地方找你,你看到我的画要来找我哦。”简单伸出手在女人的画像上摸了摸:“我画得不像,妈妈你比我画得好看多了。妈妈你看到画,会给我打分吧?就给我打分吧!我看到打分的画,会站在原地等你的。”
以前,每次她画了画,妈妈都会在画旁边给她打个分数,不是99分,就是100分。
简单擦了擦眼泪,四处看了看后再次跑远。
第六天深夜,简单手上抱着一个坏了的布娃娃,这次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眼泪,也没有了希翼,呆呆地看着墙壁上的画:旁边没有妈妈打的分。
第七天深夜,简单光着脚回到了桥洞,也许是和人打架了,也许是
摔跤了,她的鞋子不见了,两条腿的膝盖也都磨破了,目无表情地看着墙壁上的画:旁边依旧没有妈妈打的分。
......
第十天,路边站岗的一位交警觉得衣角被人扯了扯,他低下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弱的、脏兮兮的小女孩抬起头,口齿清晰面无表情地说道:“警察叔叔,我被妈妈遗弃了。”
“你被遗弃了?”警察虽然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是个流浪儿,可又觉得这个小女孩是否太过冷静,连忙弯下腰问道。
“嗯,因为我是女娃娃,我没什么用的,所以我就被遗弃了。”简单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句话是那天在桥洞底下那些老头老太太说的话,她记在了心里,不但记在了心里,而且刻入了灵魂深处。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女娃娃被遗弃的事件,太多太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警察蹲了下来怜爱地问道。
简单冷冷地看着警察:“我没有名字,我等了妈妈十天,她都没有来,这边所有的厕所我都去过了,每一个厕所我都画了画,她都没有给我打分,我被妈妈遗弃了,所以我没有名字,我不叫简单,我没有名字。”
全城,几乎每一个厕所,哪怕是那种十分破败的小厕所,都有一副画: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头像。
十天,整整十个日日夜夜,谁也不知道简小单经历了什么。
有多少次她看到背影像自己妈妈的,冲过去却发现不是;有多少次她翻着垃圾堆里的吃的,拉肚子只能用树叶随便弄弄,脏兮兮的一身别人都躲着走;有多少次被狗追等等。
而夜晚,是最可怕的。
漆黑的夜晚,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来说,黑暗深处是不是藏着大灰狼,是不是有怪兽?吓得瑟瑟发抖的简单却依旧瞪着眼睛看着妈妈离去的方向,一看,就是一晚上。
虽然害怕,却期待。
“那个小孩是被遗弃的吧?”
“女孩子呢,应该是被丢了,快报警吧,看来只能送去福利院了。”
“女娃娃被丢的多了!不如男娃娃有用,好多村里的生多了就丢了女娃娃呢。”
很多次,在菜市场、在街边、在垃圾堆旁都会看到一些人这么议论
着,而只要简单听到他们说‘报警’,她就会立刻跑开。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福利院’是哪里,可她知道,只要警察来了抓了她,她就不能在这里等妈妈了。
可如今,她显然心灰意冷,脸上也似乎褪去了一些稚嫩,而是冷静地不像话,她看着警察:“我被遗弃了,请把我送到福利院吧。”
简单很快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你叫简单?”福利院的阿姨带着眼镜看了看刚刚被送过来的简单,警察在资料上姓名一栏写着她的名字。
“我不要叫简单。”简单摇了摇头:“我既然被丢掉了,那名字也不要这个。”
“这小不点。”阿姨将眼镜往上推了推:“那我们就叫你简小单,你身份号还是写简单,以后等你大了,十八岁了,如果想改就自己改吧。”
小不点的简单,就成了简小单。
“为什么,我妈妈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名字。”简小单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磨破了皮的脚趾头。
“万一她要是想找你呢?”阿姨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以后等你大了,你妈妈要是还没来找,你再改名吧。”
自然是没有来找她的。
简小单这个名字沿用至今,而她身份证在她十八岁后也被她自己改成了‘简小单’。
简单这个名字,丢在了她妈妈离开的那一天。
“宝宝,妈妈去上厕所,你在这里等我哦。”一个穿着黄色毛衣的女人蹲下来,捏了捏了简单的脸。
“我会在这里等你哦,乖乖的不会乱跑。”简单十分信任地点了点头:“如果我走丢了,我就到处画画,这样妈妈就能顺着画来找我了!”
“嗯。”女人再次捏了捏她的脸,消失在了简单的眼里。
她的名字,早已丢在了那一天。
丢在了满城129副画,几乎绕着整个小县城走了一圈的简小单的脚步里。
丢在了那十个充满了失望、恐惧的日日夜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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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地一声,前面桑塔纳的门打开了,一只脚探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黑色的皮鞋,擦得闪闪发亮,透着死亡的气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