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说

王雨淅的表情让路恒阳有些心疼,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知道,这是不同于友情的另一种感情。

“为什么要哭?”路恒阳柔声问道。他不希望看到王雨淅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我想……妈妈了。”王雨淅拼命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恒,你可不可以听听我的家事。”有些东西,一旦压抑久了,就会让人感觉到疲惫,王雨淅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或许,说出来,不,就当是发发牢骚好了,这样或许会让自己轻松一些。

路恒阳点了点头。

王雨淅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说出了那段尘封已久的事——

母亲去世之前的那段时光,是王雨淅和王启明最开心的时光。那时候,他们一家人就住在这所房子里,过着平淡温馨的生活。

从兄弟两个记事起,爸爸就总是忙于工作,并且一直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所以,王雨淅和王启明都很怕他父子之间常年缺少交流,导致他们的关系很疏远。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在王雨淅七岁,王启明六岁的时候,爸爸开始有些变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陪他们吃晚餐了,甚至有时候会夜不归宿。

王雨淅一直都记得,妈妈每天都会在客厅等爸爸到深夜,会将饭菜热上一遍又一遍,为得就是能让爸爸和一回到家就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

记得有一次,王雨淅问妈妈,你总要我和弟弟早点休息,可是你却总是很晚才睡,妈妈一点都不乖。

妈妈揉了揉王雨淅的头,说道,妈妈要等爸爸回家呢。

妈妈的手很温暖,然而那时候的王雨淅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那天放学,妈妈由于有事,所以拜托老师送他们回家。王雨淅和王启明回家的时候,路上恰好下起了雨。那一天,应该是小镇那一年雨季的开始。

那个时候,小镇的老师是买不起轿车的。王雨淅他们家离学校不算远,所以老师是步行送他们回家的。

老师带着 王雨淅和王启明在一家小店前躲雨。王雨淅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闻者小饭馆里飘来的饭菜香,饥饿感立刻涌了上来,他现在好想快点回家。

在不远处,王雨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爸爸,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臂,笑得一脸幸福。爸爸正在为那个女人撑伞。

王雨淅还小,不太明白这是怎样的情况,也不知道爸爸和那个女人是怎样的关系。他没有在意。

直到他生日那天,爸爸将一张纸递给妈妈,妈妈脸上的笑容再也看不见了,一向喜欢微笑的妈妈竟然哭了起来。

王雨淅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哭,他也没有去安慰妈妈,他要去上学了。妈妈在其他方面都很温柔,但是唯独有关学习方面的事,会很严厉,她不在乎自己的儿子考了多少分,她在乎的是他们是否认真去学了。

王雨淅不想让妈妈生日,于是赶紧出了门。那天王启明生病,所以请了假。早上妈妈没有去送他,是老师送王雨淅去的学校。

王雨淅一直以为以为爸爸会安慰妈妈的。

等到他被老师送回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任何人。本能的,王雨淅开始害怕了起来,眼泪蓄势待发。

老师问了问邻居,邻居说,今天早上听见这家的小孩哭得厉害,最开始没有怀疑什么,但是哭声持续了很久,觉得有些不对,便进来看看,却发现孩子的妈妈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孩子跪坐在妈妈旁边一个劲地哭,那孩子真可怜,似乎是在发烧。

不过还好,他妈妈的伤不重。另一个男人说,但是那孩子情况就不太好了,嗓子都哭哑了。

一听见妈妈受了伤,弟弟发着高烧在妈妈旁边哭,王雨淅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外面在下着雨,应和着王雨淅此刻的心情。

“爸爸呢,我爸爸呢。”王雨淅抓着男人的衣角,哭着问道。“为什么爸爸不送他们去医院?”

如果你爸爸在的话,那就不用我们送他们去医院了。男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爸爸在外面找小三呢,他不要你们了。

你胡说,你胡说。王雨淅一边哭一边捶打着男人。男人有些气愤,一把推开王雨淅。然后离开。

老师问了邻居地点后,便带着王雨淅去了那家医院。

王雨淅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因为他本能地想要忘掉。他不想记得妈妈当时无助且麻木的表情,不想记住弟弟哭得通红且空洞的双眼。

王雨淅开始明白了,爸爸找小三了,尽管他不明白小三到底指得什么,但是,看妈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爸爸不要他们了,爸爸要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了。就像他们以前一样。

有些时候,忧伤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会继续下去。

在那之后不久,妈妈被查出患有肝癌,已经是晚期了。医生问她远不愿意治疗。

妈妈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说,治疗的话,至多活三年,不治疗,最多活过今年雨季——但是我们这边,医疗水平太差,建议你转到城市里去。

妈妈露出了久违的笑脸,那么温柔,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现实感。她说道,我明白了。

妈妈当然 是没有选择接受治疗,家里的钱早就被爸爸那失败的生意给赔光了。

“ 不过妈妈在那最后的时光,过得很开心,她会像往常一样给我们做她最拿手的糖醋鱼,她会在每天晚上为我们讲故事,她会对我们说晚安。”

“妈妈的笑容是那么那么温柔,那么让人心安。”王雨淅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胳膊。

“一直到妈妈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妈妈原来得了这么严重的病。我没能见妈妈最后一眼……”这是王雨淅最自责的事,别人说,妈妈死的时候,一直在唤着自己和弟弟的名字,弟弟及时到了,而自己,却错过了。这一次错过,造成了王雨淅一生的遗憾。

王雨淅泣不成声。

路恒阳几乎是下意识地搂住王雨淅,轻轻的排着他的被。

王雨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哭泣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和启明成了孤儿,但是那个男人回来了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我们讨厌他,是他害死了妈妈,却要在监护人这一栏上填上他的名字,用着他的钱。”

这样真的很讽刺不是么?

看着这样的王雨淅,路恒阳忽然间想到了自己他也很想将那些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