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两副身穿单薄里衣的“枯骨”并排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头顶的承尘,久久没有对话。
姜稚衣万万没想到, 本该缠绵悱恻的一夜会是这样的风平浪静。
她方才就是想着,当初她被他看见心衣的时候, 除了害羞还在担心自己的心衣是否拿得出手, 他或许也有同样的顾虑。
虽不过管中窥豹, 未见全貌,大可不吝赞美,夸奖他一番。
哪知道却把人夸得更加魂不守舍, 举步维艰。
姜稚衣暗暗琢磨着问题出在哪里,隐约记起宝嘉阿姊当初送来的画册背后还有一些注解,那会儿没好意思看,便趁元策沐浴悄悄唤来惊蛰,让她将那本《风月》拿来。
翻开一看, 左一眼面红耳赤,右一眼醍醐灌顶, 瞪圆了眼睛又张圆了嘴,终于明白了男子那物多么容易被招惹,被招惹狠了,不得纾解还会很难受。
这便不怪元策在浴房冷静了这么久才出来,出来以后还与她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姜稚衣满脑子想着这些,脸颊一阵阵泛起热意,半晌过去,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寂, 想问问他还在难受吗——
姜稚衣缓缓偏过头去,看见元策刀削斧凿过一般的侧脸轮廓紧绷成一线, 被衾下胸膛却隐隐起伏,像盛了一腔晃荡的潮水。
元策一句“我很好”说到一半,最后一个字顿在嘴边,成了迟滞的气音,蓦然转头:“……帮我什么?”
姜稚衣拉高被衾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小声道:“我方才临时抱佛脚偷学了一门技艺——”
“?”
“你可知想要不难受,有许多殊途同归之法,最简单的,”姜稚衣伸出了自己的手,张开五指晃了晃,“用手就可以……”
盯着眼下指如葱根的手,元策额角青筋突突一跳。
见他仿佛被镇住,姜稚衣眨了眨眼,看着他的眼神认真赤诚:“你不知道?那我帮你,我已经学会了……”
……他若不知道,这半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眼看那只雪白的手伸入被衾,元策飞快转过身拿背脊对住了她,闭着眼平息下汹涌的浪潮:“不必,我已经好了。”
却听身后人安静片刻,低低咕哝:“也不全是为着帮你,其实是我好奇……”
元策睁开眼,头皮发麻地僵在了榻上。
柔软的身躯从背后贴上来,姜稚衣凑到他耳边,出口的热意像幼猫爪子在心上轻挠:“给我玩玩看,好不好?”
脑袋里轰地一声响,元策张口,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
姜稚衣将这当成默许,半支起身子,手慢慢向前摸索着,找到了袴沿。
元策如入定般一动不动,感觉到那只手小心翼翼一寸一探,在一点点接近他脑袋里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指尖抓触上来的那一刻,元策天灵盖一瞬间疯狂震荡,用最后的意志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脏。”
姜稚衣也被这触感惊得指尖一颤,瞪大了眼紧张到大气不敢出,轻轻吞咽了下,出口的话却坚定:“阿策哥哥是全天下最干净的人。”
*
夏夜晚风清凉,透过窗门缝隙吹入卧房,吹得屋里烛火摇晃着一抖一抖。
屋内渐渐弥漫起潮湿溽热的气息,一声声喘息从最初的压抑到放纵,变得像吃人一样凶狠。
元策平躺在榻,一手在下,一手抱着怀里人,下颌紧压在她头顶心。
姜稚衣半趴在元策胸膛,手心握着自找的麻烦,又被他抓着手,在不见光的被衾里来来回回,将潮红的脸埋在他肩窝,牢牢闭紧了双眼。
即便睁着眼也看不见被衾下的模样,还是不敢抬起分毫眼皮。
忘了是哪时哪刻被元策忍无可忍一般咬着牙抓过了手,原本轻飘飘的动作便成了眼下这般的滔天巨浪,好一阵子过去,手酸得都快没了知觉。
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一躬行就发现她不行。
那三言两语不是说得挺简单吗?没人告诉她这事这么累呀!
“还没到时候吗……”姜稚衣带着哭腔的,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
元策垂眼看着她,喘着气喉结轻动:“……自己想玩的,就这点耐心?”
脸颊滚烫,掌心也滚烫,姜稚衣整个人像快热融了一般汗透衣衫,被喷薄在头顶心的喘息激得一阵阵颤栗,腾出的那只手攥着元策的衣襟细细发抖。
感觉到元策的吻细密落下,从她鬓角辗转至她耳垂,又游走上她脖颈。
姜稚衣痒得含肩一缩,在这交颈缠绵里仿佛成了快要溺死的鱼。
疾风骤雨像要将参天的大树连根拔起,风刮得越来越猛,雨势也越来越大,却在临到毁天灭地的一瞬,一刹间全世界静止。
一声似喟叹似闷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稚衣五指一顿,头晕目眩着抬起眼来。
元策在无边的震颤里缓缓垂下眼,看见她因惊讶半张的唇瓣,低头吻了下去。
*
半刻钟后,姜稚衣坐在榻上,看元策披了件燕居服,单膝屈地在榻前,拿帕子擦拭过她洗净的手,将一根根手指慢慢擦干,一面擦,一面时不时抬眼盯她。
明明他什么话也没讲,目光里却好像有万语千言被黏稠的丝线牵拉。
姜稚衣被他盯得心尖儿发颤,闪烁着目光避开视线,这一转开眼,却又看见榻
元策擦干了她的手指,将她的手翻了个面,轻轻摩挲过她微微泛红的指腹,吻了吻她的指根。
姜稚衣如惊弓之鸟,倏地把手收了回来:“好、好了,你收拾自己去吧。”
元策抬头看她:“出过汗不重新沐浴了?”
“惊蛰不在,我洗不动了……”
“我不是在?”
姜稚衣飞快摇头:“……不、不洗了,就这么睡吧。”
元策看了她一会儿,撑膝起身,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那我去收拾下,很快。”
姜稚衣镇静地点点头,等人走进浴房,再扛不住一脑袋栽进了绵软的被褥。
过了会儿,又想起什么,悄悄抬起手放到鼻端嗅了嗅。
分明应当洗干净了,可总觉他的气息还残留在指根。
并不好闻的味道,却因为属于他,闻着非但不觉讨厌,心口还怦怦作响。
姜稚衣蹬了瞪腿,拿被衾捂住了红透的脸。
元策从浴房简单冲了个澡出来,看见姜稚衣侧躺在榻上,拿后脑勺对着浴房,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着了。
元策走上前去,掀被上榻,低头去看她。
却见她紧闭的眼下长睫颤巍巍,像受惊的蝴蝶扑动着翅膀。
胆儿这么小,玩儿得还挺大。
“我未婚妻睡着了?”元策附在她耳边问。
姜稚衣闭着眼用力点了点头。
“今晚不抱着她未婚夫睡了?”
姜稚衣继续点头。
“玩完儿就丢。”元策平躺下来,轻轻啧了一声。
“等天一亮,得有五个月抱不到,也没点舍不得。”
“也是,那长安城里家中富可敌国的、长相貌比潘安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多了去。”
“反正婚契都在长安,指不定看上哪个新人还能悔婚。”
……她才几息没说话,这就已经到悔婚了。
姜稚衣睁开眼来,转过身瞪他,张开手臂:“给你抱给你抱!”
元策笑着把人抱进怀里,低头揉了揉她的发顶:“好好在长安,等我来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