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银虫如蛇般的身子扭动几下,已将那人消化。羌波不改忌惮之色,旁边又有一位弟子开口,诡异之声响起:“羌波,你的死期到了!”
羌波喝道:“装神弄鬼!”伸手一点,那人脑袋如烂西瓜般爆开,血浆脑浆飞散。这边刚死,又有三个弟子面色惨白,口角流涎,齐声喝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声音错落有致,便似排演过一般。
羌波心硬如铁,手掌连抓,魔影过处,三人脑壳尽数被抓裂,又嫌不足,金线银虫电闪般射出,一口一个,已将剩下几人都生吞入腹。
此虫消化之力极强,未几之间已将几人化为了养分,得了血肉滋养,凶性更甚。一双双小眼四面乱扫,寻思再吞几个血食。
山洞中只剩羌波与方胜夫妻三个,方胜与齐瑶儿无人看管,瘫倒在地。齐瑶儿忙伸手握住方胜,见他满面黑气,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羌波不惜尽杀同门,暗中之辈作法没了依凭,自然露出破绽。金线银虫百对凶睛眨啊眨的,羌波周身法力涌动,充斥洞窟,只等暗中之人露出马脚,便行倾力一击!
忽然脑中晕了一晕,恍然见到十几个同门依次排列,齐声叫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羌波大叫一声,操控金线银虫又将其等吞吃净尽,谁知那些人阴魂不散,吃罢又自复活,只在眼前晃悠。
羌波心头越来越是恐惧,总算他渡过几重劫数,勉强维持道心不至沉沦,但眼前同门杀不胜杀,耳中只有一句“羌波你死定了!”回荡不休,宛如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到此地步,怎不知暗中之人实是一位玩弄元神神念的高手,似乎中土中便有一户魔道门派以此魂修之法立教,但随后脑中晕去,连金线银虫也自恍惚起来,滑腻的身躯扭动不休。
齐瑶儿扶住方胜,对其所中蛇毒无可奈何,见那凶神恶煞般的苗人先是发疯般将同门屠戮一空,又僵立不动,面上现出挣扎之色,最后化为一脸怒容,喃喃道:“你要我死,我先杀你!”咕哝不休,蓦地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齐瑶儿松了口气,自家清白总算保住,方胜忽地呻吟一声,七窍中有黑气流动,正是先前所中蛇毒,倒逼出来,成了一个小小黑球,掉落于地。
齐瑶儿怎还不知有高人暗中解救?又惊又喜,望空拜谢一番,搀扶方胜急忙出洞去了。抬首见隐云山之上狂雷怒吼,电蛇纠缠,乌云盖顶,竟是一副灭世之景。山上静悄悄的,全无活人,那苗人踪影全无,不知是上山相助师傅,还是夺路而逃。
齐瑶儿方脱大难,哪敢久留?方胜元气大伤,还算清醒,道:“此是玄魔老祖大战,速走!”二人相互扶持,一路下山而去。
忽有人叫了一声:“小弟!”剑光一闪,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已立在身前,正是乃姐方凝!方胜大喜,叫道:“姐姐!”声音忽然哑了。
方凝一惊,伸手搭在他肩上,真气一转,发觉只是神气亏虚,略略放心,又对齐瑶儿道:“弟妹,你怎样?”齐瑶儿满腹委屈,未语先自凝噎。
方凝是丈夫性子,不耐这等哭哭啼啼之事,皱了皱眉。方胜被擒不久,她便得知消息,立时起身赶来,总算不曾晚了,说道:“不必多言,我带你们先去疗伤,此地之事有门中长辈主持。”
方胜目光一亮,叫道:“是老祖宗驾临了么?”方凝摇头:“是段师伯携了无形剑来了!你莫要多言,走!”肩头一摇,三人化为一道剑光,倏然远去。
剑光飞走良久,一人自地下钻出,正是凌冲。他一路赶来,正遇上四位老祖大战,自忖插不进手去,便思去隐云山中瞧瞧,一是为了将祸害南疆多年的五蛊门拔出,二是瞧瞧这些年五蛊门都搜罗了甚么宝贝。至于究竟为何,鬼才知道。
潜入五蛊门就见羌波走入山洞,跟随而去,见齐瑶儿两个落难,自要救上一救。羌波是脱劫级数,道心稳固,真气沉凝,动起手来势必动静太大,便由阴神出手,施展噬魂劫法。
二者道行相若,要令羌波着道不易。不过羌波自寻死路,起了淫心,此为一大破绽,噬魂魔念无孔不入,再用洞中同门激他出手,羌波嗔心大作,果然赶尽杀绝,此时已是魔根深种。
阴神耐心极佳,再以魔念编织幻境,使同门死而复生,如此反复,羌波杀不胜杀,疑心生暗鬼,终于生出恐惧之意,如此七情变幻,终于被阴神得手,成了其囊中之物。
凌冲虽不敢直接插手长生老祖大战,但有羌波在手,就有许多腾挪余地。晦明童子显化,讥笑道:“怎么?还是舍不得你的老情人儿?”
凌冲淡淡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过去便是过去,有甚留恋?”晦明童子撇嘴道:“死鸭子嘴硬!”
凌冲不去理他,抬头望天,阴神如一条阴影,藏于脑后,暗中操控羌波。此是他首次沾染同级修士,须得速战速决,免得被羌波挣脱了魔念束缚,反为不美。
羌波元神昏沉,连带金线银虫也自糊涂不已,只觉满腔愤恨之情,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更恨五蛊神君欺压多年,一腔怒火烧到极致,再也忍耐不得,一声狂啸,飞身九天之上!
五蛊神君的千目蛊祖来去如电,魔光乱扫,百炼道人分心驾驭九火照天炉与纯阳元神所化玄机剑匣,抖出无穷纯阳真火,几乎将天烧塌。
以纯阳克玄阴,两件法宝合力之下,五蛊神君渐渐支持不住,千目蛊祖怪叫连连,被真火燎过,周身漆黑,连腹下千只魔眼都被烧瞎了几只。
五蛊神君也非傻子,身处下风,渐渐灵智清明起来,暗暗后悔:“我只道收留了销魂魔君,算是左膀右臂,壮大声势,谁知却引来送死的无常!”暗萌退意,只是百炼道人步步紧逼,一时抽身不得。
销魂魔君有五毒魔怪守护,虽非玄阴级数,用来替死倒也不错,任诛魔神光照来,不将五毒魔怪炼化干净,绝难伤到他本尊。
便于此时,一声长啸之间,羌波怒气滔天飞来,叫道:“师傅!本门上下都已死得尽绝,五蛊门灭门了!”五蛊神君大惊,只顾鏖战,未及查探隐云山的动静,分出一丝神念探去,大叫一声:“是谁人下的毒手!”
羌波一指销魂魔君,叫道:“便是这厮了!”销魂魔君亦是精通魂念之道的行家,见其目色诡异,更有一股迥异于五蛊门法力的气息缭绕,喝道:“五蛊道友,莫听他胡言,此人已失了心智,被人操控了!”
五蛊神君察觉满门被屠,急怒攻心,见了销魂魔君身边的五毒魔怪,已明了七七八八,岂会听信其辩驳?五蛊门是他毕生心血,竟给销魂魔君屠戮殆尽,炼成法物,此仇非同小可,大是后悔引狼入室。
正要喝问间,只听一条金线银虫陡然涨大,成了一条数十丈长短的怪蛇,狠狠向销魂魔君扑去!销魂魔君冷笑,五毒魔怪横在身前,与金线银虫相互撕咬起来。
羌波全身赤裸,魔气翻涌,目中疯狂之意越来越浓,蓦地合身扑上,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销魂魔君岂会任“他”如意?魔心鼓荡,层层波纹生出,如有实质,似条条长鞭,直抽出去,将羌波护身魔气一抽而散,再一抽已是一条胳膊断去,血洒长空!
五蛊神君再凉薄无情,也不容销魂魔君当面虐杀他的弟子,正要喝止,却见羌波面色冷峻,生似全无知觉,一身法力渐有紊乱之势,逆冲走火,整个身躯瞬息间膨胀了数十倍!
五蛊神君瞧出不妙,喝道:“羌波!你作甚么!”羌波充耳不闻,一个精赤的身躯陡然炸裂开来,真气魔流乱走,凭空起了一阵狂风,一发往销魂魔君卷去!
销魂魔君分明瞧见羌波临死之前,目中射出恐惧抗拒之意,更加笃定有人背后搞鬼,一位脱劫宗师自爆,绝难伤到玄阴老祖,正要将魔风压下,眼角瞥见那条金线银虫一声刺耳嘶鸣,竟也跟着爆裂开来!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与羌波自爆的阴风搅在一处,威力提升一倍有余!
金线银虫是羌波心血浇灌多年之宝,二者齐齐自爆,威力至大,销魂魔君不得不正面以对,用三成心神对付,五毒魔怪怪爪一划,一马当先,正被血肉魔风击个结实。
魔怪发出难听之极的嘶吼,当即被炸成了三四段,销魂魔君正要运魔功使之复原,只听一声剑鸣,锵然惊世,天边似有一道淡淡剑光闪过,大叫一声,一颗销魂魔心已被劈成了两半!
一道剑光似有还无,似天星坠落,迅快之极,销魂魔心被剖,数息之后才传来销魂魔君惨叫之声,足见剑光之锋利。剑光敛去,现出一位威严道士,正是七玄剑派纯阳长老段克邪,哼了一声,拿眼去望五蛊神君。
段克邪高傲非常,不屑与百炼联手,不然方才再补一剑,五蛊神君不死也要重伤。两半销魂魔心不及愈合,已化成两道魔光,夺路奔逃。五毒魔怪怪叫连连,留下断后。
段克邪一语不发,伸手一指,无形剑光飞出,宛如游鱼,五毒魔怪还不知何事,已被点点剑光活剐,其中魔性、毒性俱被剑意抹去,随风而逝。
惟庸道人两手一摊,十分无奈,还未尽全力,此战已然告胜。销魂魔君一去,三位纯阳对一位玄阴,五蛊神君见大势已去,千目蛊祖千足划动,亦是转身便逃。
三位老祖对视一眼,惟庸笑道:“我们两个奉了掌教之命,必取销魂性命,就请段道友去追五蛊神君罢!”段克邪本被方凝请来搭救方胜,自是无可无不可,微一颔首,身化剑光而去。
无形剑在他手中,威力可就大上太多,丝丝剑光如电,连一丝剑音都无,闪的一闪,已自无踪。惟庸道:“本想多套些话,被段克邪搅局,倒显得你我师兄弟不如他的剑术了得了!”
百炼道人手托九火照天炉,望了隐云山一眼,道:“事不宜迟,速追!”两位老祖合为一道剑光,长虹掣电,往销魂魔君追去。
两半销魂魔心在中途合二为一,段克邪那一剑令销魂魔君元气大伤,顾不得疗伤,先保命要紧。当真是恍恍似漏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间,只顾遁光赶路。
不久身后便有剑气搅动之声,销魂魔君回首一望,见是太玄派的两个,暗叫一声苦也,太玄摆明是不死不休,全无回转余地,他杀了隐云山满门炼法,已与五蛊神君闹翻,势单力孤,怕是在劫难逃。
销魂魔君身受重伤,拼命飞遁,半日之后终究为两位老祖追上,一前一后被围个结实。百炼道人正要出手,忽闻一声幽幽叹息,一位书生打扮的老祖飞来,正是笑书生,向二人拱手道:“两位道友有礼!”
惟庸还了一礼,百炼冷冷道:“笑书生,我实对你说,销魂所杀张守正,乃我师荀真人转世之身,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若敢求情,便连你一同做了!”
惟庸道人苦笑道:“师弟,这是何必?笑道友通情达理,必不会犯糊涂的!”笑书生面色一变,欲言又止,狠狠瞪了销魂魔君一眼,喝道:“你做的好事!”
销魂魔君本要拼命,好容易来了救星,岂能放过?哭诉道:“大哥,我也是被人蒙蔽,一时糊涂。再说那张守正既是身份非凡,太玄派为何不派人守护,等人死了才来寻仇?你不可信他们一面之词!瞧在咱们太仓三子义结金兰的份上,搭救小弟一命!小弟从此清心寡欲,避世隐居,再也不敢作恶了!”
笑书生面色纠结,刚要开口,百炼道人双目一睁,就要催动九火照天炉!惟庸劝道:“师弟且慢,待我与笑道友分说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