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头行动,孟三娘带着君辞,两人都有武艺傍身,哪怕深入深山,有君辞在,也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孟三娘的体力远不及君辞,也咬牙忍耐,先前她要三日才能到达,和君辞一道,不过一天两夜就赶到。
这一路来,君辞留心路况,的确如孟三娘所言,要想运走这批石头很难,除非开山凿路,否则寻常人很难搬运,石头亦非一株草一朵花那般容易携带。
且许多石头还体型极大,君辞用力划开,就能看到入断藕一般连着的丝,这些丝絮应当就是用来织造火浣布之物。
此地石头倒是不少,君辞并不想留给楚氏。
任何寻找此物之人,最终目的应当都与她一样,织造火浣布之法已失传,但前人能织造出,那么后人仔细钻研未必不成。
这等奇物落入南朝楚氏,日后若与南朝对战,他们便可以用火攻,有火浣布在身,他们不惧火,可以算作无往不利之器。
君辞站在山脉吩咐孟三娘:“你在此处等我。”
她迅速往高处攀登,孟三娘看着她灵巧如猿猴,哪怕这一路行来已经有了些许认知,此刻还是震撼。
没有了她需要君辞照顾,君辞不需要寻路,她脚下所到之处,都能成为路,眨眼间就到了山峰之巅。
围绕着四周旋转了一圈,君辞背对着孟三娘停下,她盯着与来时之路截然相反的位置,从这条路而行,就得绕过一个巨大的山脉,风险与难处就增加了许多。
君辞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走一趟,看一看是否可行。她可以不计钱财,请了游侠或者有武艺傍身的走镖之人来帮忙,权当是一场镖。也可以不急着打量使用,只要一条可行之路。
君辞没有以己度人,尽量按照孟三娘的能力择路,发现可以绕过山脉,只是这一路毒物野兽不少,这些都得思量一番。
担忧孟三娘久等,君辞没有继续走下去,她迅速折回。
“主公,可是想到了法子?”孟三娘在浓郁的夜色之中迎上君辞。
她曾落草为寇,夜里伏击劫盗之事没有少做,可今日孤身一人,置身深山野林,四周寒风瑟瑟,逐渐高低起伏的兽鸣声仍旧令她有些心中发憷。
“心中有了些许想法,尚虚仔细推敲。”君辞点了点头。
两人寻了个可以栖息之处,等到天隐隐亮起才启程往回,回程的路上果然再一次见到了一队人,不过她们选择了避开。
“是楚氏的人。”孟三娘见过人。
“看来楚氏极有可能寻到织造火浣布之法。”君辞看着几个明显有备而来的人低声道。
吴铁匠虽然知道火浣布,也知道布是从石中取线制成,但他不知道如何织布。
若是楚氏有,她何不取现成之物?
唇角一勾,君辞加快了回程的速度,一天一夜便回了他们暂住的小镇,在广汉郡之下,距离广汉郡德阳楚氏并不远。
“主公,已经打探清楚,是楚氏六姑娘要制火浣布。”孟三娘跟着君辞,其夫胥靖去打探消息。
原本就已经打探了些门道,现在是十分确信。
“楚六娘子?”君辞对北朝的小娘子都不熟悉,更何况是南朝的小娘子。
胥靖显然是个妥帖之人,把这位楚六娘子也打探得清清楚楚:“主公,楚六娘子闺名善戈,长房之女。乃是南朝三姝之一,名响南朝,又是楚氏嫡房嫡出,若非自小有婚约,只怕唯有萧氏皇族可匹配……”
君辞在胥靖的讲述中,听了这位楚六娘子不少赞誉,秀外慧中,内淑在心,才思敏捷,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更是楚氏捧在掌心的明珠,也是楚氏这一辈最为引以为傲的女郎。
她本应该在建康,是因为母守孝,才回了德阳,已经在德阳两年有余,只等孝期一过,便回建康出嫁,夫婿也是一等一大世家的宗子。
君辞听了之后,吩咐他们早些歇息,她略微睡了一个时辰,就爬起来孤身前往德阳。
中秋已过,蜀地仍旧燥热,南朝风俗与北朝大为不同,北朝便是华灯初上,也有妇人营生,南朝入夜便再也见不到女子身影,除了那最低微的粗使婆子,哪怕是已婚妇人,也难觅其影。
君辞不由皱了皱眉,早知南朝注重男女大防,君辞今日一见,仍旧觉着窒息。
她生于北朝,男儿才可为官袭爵,传宗接代,便已觉心中不愤,南朝女郎比北朝女郎则更加循规蹈矩。
此刻不免有些庆幸生于北朝,以此可见,若是生于南朝,哪怕她再天赋卓绝,救驾有功,只怕也难有出仕之日。
抛去这些杂念,她寻到了楚府,府宅恢弘大气,不似北朝肃穆,宛然清幽,错落有致,一处一景,雅致天成,倒有些君辞第一次到应府时的眼花缭乱。
费了些功夫,她才找到了楚善戈的院落。
已近子时,这位女郎却仍未歇下,她着了一袭素白寝衣,披了藕丝秋半色的斗篷,手执书册,侧身端坐于圆木桌旁。
一瀑青丝披肩而下,发梢轻触圆凳,一支素洁的簪子在烛光之中淡淡生晕,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薄光之中,只是一个窈窕纤细的背影,便有一种娴雅飘逸之美。
对待美人,君辞多少有些怜香惜玉,亦不想轻易惊扰这样静谧的如画美人。
看了看天色,君辞寻了棵树躺下,恰好能看到楚善戈的院落,想着她应当也快入睡了。
哪知没有等来楚善戈入睡,反倒是等来了不少黑衣人潜入了楚府,这些人武艺不俗,落地无声。
站在高处的君辞能够清清楚楚看到,他们轻而易举错开了楚府巡逻的护院,目标准确朝着楚善戈的闺房奔去。
屋内的烛火瞬间熄灭,楚善戈大惊失色,她倏地站起身,面向窗外,少女惊为天人的容颜在皎洁的月华之下,有着一种惊魂的美。
君辞只想到一句话: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