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准情不自禁的皱皱眉头。
你娘的,这都什么事啊?
大喜日子,你这个小白脸故意来添乱来着?
沈柏仪对于沈凌菲的离开,一点表情都没有,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张佥事,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要事协商的。”
张准漠然的点点头,慢慢的说道:“是为了玻璃的事情?”
沈柏仪傲然说道:“正是。”
张准缓缓的说道:“希望我将玻璃卖给你?”
沈柏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信的说道:“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张准冷漠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上岸来就将我骂骂咧咧的一通,又当着我的面,将自己的亲妹妹给骂做是贱货,还要我将玻璃卖给你,你要不是小时候三鹿奶粉喝多了,就是长大以后天天吃苏丹红牌地沟油!有可能吗?你能更脑残一点吗?
沈柏仪看到张准没有表示,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江南,甚至是全国,只有我们苏州沈家,才能将你的玻璃,安全的接下来。”
他特别强调了“安全”两个字。
随即,娓娓道来。
沈凌菲带着十二箱的玻璃,出现在江南市场,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玻璃的利润,在江南地区几乎是首屈一指的。各个商家对于玻璃的争夺,向来都非常激烈。每年有多少的玻璃到货,都是些什么货,价格如何,有心人都知根知底。沈凌菲带来的这些玻璃,质量更好,更大块,价格更便宜,当然被疯抢,瞬间卖光。
利润丰厚的生意,总是有不少人想染指的。特别是玻璃这种完完全全是暴利的行业。只要是人,都知道沈凌菲是从山东某地带回来的货源。同时,他们也知道,沈凌菲已经垄断了玻璃的生意,就算自己跑到山东,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在沈凌菲的背后,还有一个苏州沈家。要是采取恶意的竞争手段,很容易和苏州沈家发生正面的冲突。
对于实力相差不多的商家而言,大家还是要遵照一定的游戏规则的,不能随意乱来。否则,就是破坏了整个市场的规矩,是要受到其他商家的联手抨击的。因此,尽管眼红沈凌菲的生意利润,各大商家也只能是看看而已,真正想动手的没有。硬抢苏州沈家的生意,可能是要两败俱伤的。为了一桩玻璃生意,还没必要闹到这样的程度。
然而,最近,却传来了消息,说沈凌菲已经主动和沈家脱离了关系。现在的沈凌菲,是完全的独立经营,自负盈亏。换言之,她即使遇到什么压力,苏州沈家也不会出面的。没有了苏州沈家的庇护,沈凌菲就好像是一个三岁的小孩,抱着一块金子走在路上,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
更要命的是,这意味着,某些利益集团,不再需要遵守游戏规则,从而采取最直接最暴力的手段抢夺她的生意。毕竟,实力不是同一个档次的商家,是根本不需要遵守游戏规则的。他们可以用最血腥的手段,直接将你吞掉。资本从头到脚,都是血淋淋的,这句话放在明末,也是一点都不错的。八大晋商勾结后金鞑子,就是活生生的先例。只要有钱,哪管其他?因此,将玻璃生意交给沈凌菲,只会让她成为豺狼环伺的对象。沈凌菲被吃掉,张准自己,也得不到丝毫的好处。
张准静静的听完,才慢慢的说道:“三公子的意思,是要我将玻璃生意交给你?”
沈柏仪凛然说道:“是交给沈家。”
张准漠然的说道:“沈凌菲是你的妹妹。”
沈柏仪正色说道:“她已经离开沈家了。”
张准还是漠然的说道:“沈凌菲是你沈柏仪的妹妹。”
沈柏仪依然是厌恶的说道:“她和沈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张准点点头,缓缓的说道:“我将玻璃生意交给沈凌菲,就是交给你们沈家,你们沈家内部,如何支配,我一概不管。但是,既然她离开了你们沈家,就和你们沈家没有关系了。三公子,我是一个讲信誉的人,我希望做生意的每个人,都要讲信誉。”
沈柏仪脸色微微一变,毫不掩饰的说道:“张佥事不要被女色所迷才好,此女最懂得媚惑别人,你要是中了她的媚惑,做出错误的判断,以后可是要后悔终生的。”
张准皱皱眉头,依然是慢慢的说道:“沈柏仪,沈凌菲是你的妹妹。”
沈柏仪冷冷的说道:“张佥事,你要是坚持将玻璃生意交给沈凌菲,这桩生意,恐怕是不能继续了。”
张准目光熠熠的看着他,眼神看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仿佛是石头做成的眼珠。他慢慢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准备断我的财路?”
沈柏仪冷冷的说道:“张佥事言重了,只是建议张佥事换一个合作伙伴而已。江南对玻璃动心的商家有很多,其中不泛一些非常规人物。他们可没有我们沈家这么好说话。”
张准点点头,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这句话的意思,三公子是否明白?”
沈柏仪脸色微微一凛,继续说道:“张佥事,做事何必如此固执?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与人为善。这桩生意,沈凌菲肯定是做不来的,就算你的玻璃,到了她的手上,也没有办法销售出去。只要江南的商家打个招呼,谁也不会要她的玻璃。相反的,她可能连人带玻璃,都全部被人吞掉。”
张准还是淡淡的说道:“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谁敢断我财路,我就杀他父母。三公子,好自为之。”
说罢,不等沈柏仪有所反应,径自走了。
沈柏仪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张准居然会如此的决绝,原来的计划全部落空。本来跑这一趟,他已经是相当的不爽。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去过这么落后的地方。勉强来到浮山城,他自认为已经是很给张准面子了。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还泡汤了。这个张准,居然不识趣的拒绝了自己。又急又怒的他,很想找个地方发泄,身边却没有可以发泄的青楼。
良久,他才狠狠的说道:“一个破军户,反贼起家的指挥佥事,还这么嚣张!都司在老子的眼里,也就是一个大头兵而已!你想和那贱人在江南合作做这生意?做梦吧你!”
骂了张准一顿以后,沈柏仪还觉得不解恨,又继续骂沈凌菲:“贱货!跟他娘一样的贱货!总有一天,要将你卖到青楼去,请几十个洋人来给你松松土!贱货,就知道到处勾引男人!连一个破落的军户都不放过!贱货!”
骂骂咧咧中,沈柏仪带着随从悻悻的离开。
张准回到屯内,看到杨映菡和薛家姐妹都在,她们还在琢磨那颗钻石呢。唯独沈凌菲不在。便问道:“沈凌菲呢?”
杨映菡说道:“刚才还见她……好像是到宁灵薇的房间去了。”
张准点点头。
杨映菡关切的说道:“她怎么啦?”
张准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
杨映菡愕然的说道:“还有这等事?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你等等,我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准沉吟片刻,果断的说道:“算了,还是我来问吧。你们绕来绕去的,半天问不到要害。”
杨映菡想想也是。
要是她去问,自然不可能单刀直入,直接问她家的事情。以沈凌菲的性格,也不可能马上吐露真相。但是张准就不同了。张准本来就是比较霸道的那种人物,开门见山,一针见血,都是他的风格。他三言两语的,就可以将问题说得清楚。当然,在某些时候,他的处事方式,很多人也是不习惯的。
杨映菡指了指右边,低声的说道:“拐过两个墙角,最后面的那个房间就是。你说话最好是婉转一点,不要刺激她。我想她受到的刺激一定很大,嘴唇都咬破了。”
张准点点头,说道:“你也来吧!”
杨映菡答应着,跟了上来。
两人来到通道的最尽头,还没有走到门口,就依稀听到宁灵薇有点为难的声音:“……可是,我们是禅宗,很少做这类法事的。你要做的法事,是净土宗的专长,你应该去找净土宗……”
沈凌菲的微弱的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小宁,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小宁,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要我了。能帮我的只有你了。做完法事以后,我也留在你们水月庵出家,伴随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再也不踏足尘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