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在黄县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必然会疯狂的反扑。就算多尔衮能够忍耐,多铎也无法忍耐。三个牛录全军覆没,这不单单是战败的问题,是关系到鞑子声誉的问题。说的严重一点,这不是战败,这是耻辱!要是不能洗刷这个耻辱,以后正白旗都休想在其他人的面前抬起头来。
因此,黄县今后的战斗,肯定会更加的激烈。鞑子会不断的增加兵力,会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将黄县这个要点打开。否则,他们的南下,就没有任何的意义。非但没有任何的意义,甚至有点自己找虐的意味在里面。这对于内心极其高傲的多尔衮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张准的手上,还有三个骑兵营,自然要充分的利用起来。他要有效的消耗鞑子的有生力量,骑兵就是最好的武器。和朱大典的战斗,已经充分的证明了骑兵的能力。问题是,黄县的地形,对鞑子不利,对张准的骑兵营同样不利。
登州城到黄县,这一段地形不是非常开阔,南北只有不足六十里,东西不足百里,骑兵在这么狭窄的地形上作战,根本无法发挥机动性和突然性。要是鞑子和叛军,挤成一团,互相交替的掩护前进,骑兵营想要狠狠的啃一口对方,很难。
当然,不断的袭扰一下敌人,肯定是可以的。无法消灭敌军的成建制部队,在旁边打冷枪绝对是有效的。冷枪的杀伤效果不要很强,十发子弹打死一个鞑子就行。在他们行军的过程中,张准要至少敲掉五百名的鞑子,同时给其他的敌军造成普遍性的恐慌。
简而言之,鞑子想要从登州城顺顺利利的来到黄县,那是不可能的。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等大队的鞑子到来黄县以后,骑兵营更是可以日夜不断的在外围袭扰,让鞑子无法安心的攻城。敌军包围黄县的虎贲军,虎贲军在外围包围鞑子,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提醒两个注意事项。”
“第一个,不要冲入鞑子的弓箭射程之内。”
“第二个,不要被鞑子的大炮打到。”
张准缓缓的说道。
“明白!”
杨伟国他们三个响亮的回答。
“你们的目的,是尽可能的消耗鞑子的有生力量。一切的战略战术,都要围绕这个目的进行。无论你们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杀死鞑子就是好手段。钓鱼也要,装陷阱也好,埋设地雷也好,总之,能干掉鞑子就行。”
“不要和叛军纠缠。杀死十个叛军,还不如杀死一个鞑子。我估计,鞑子行军的时候,会将叛军安排在外面作为炮灰。如何将叛军调走,让鞑子暴露出来,就要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叛军对鞑子的忠诚度,面前还不是很高,要是他们遭受的伤亡比较大,肯定会发生骚乱的。到那个时候,鞑子就不得不亲自出阵了。”
“遇到突发情况,自己临机处置,不要等我的命令。特别注意,多尔衮是个狡猾的对手,可能会设置陷阱让你们钻,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是太大的馅饼,你们一定要仔细的掂量。”
张准继续说道。
三人都用力的点点头,表示受教。
最后,张准慢慢的说道:“多尔衮这个人很狡猾,也很能忍,你们找他的正白旗下手,恐怕有点难度。但是,你们可以找多铎的镶白旗下手。多铎的脾气比较暴躁,年轻气盛,一旦被激怒,很容易犯错误。只要鞑子犯错误,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对于鞑子的红夷大炮,要是能够毁掉,那就最好。要是无法毁掉,也不要冒险。一二十门的红夷大炮,无法改变战场的态势。我们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消灭鞑子的人。杀死一个算一个,杀死两个算一双,积少成多,不要贪多。”
杨伟国谨慎的说道:“大人,我们可以去袭扰登州城吧?”
张准沉吟着缓缓的说道:“你们自己看情况。要是登州城上面的红夷大炮威胁不到你们,你们可以放手去做,给敌人的后方施加一点压力。还是那句话,我们只占便宜不吃亏。你们觉得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消灭更多的鞑子,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但是,要是让我的骑兵营损失惨重,回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杨伟国等人都兴奋的点点头,连声说道:“不会,不会,坚决不会!鞑子想占我们的便宜,没门!”
对于和鞑子战斗,他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三个骑兵营,加起来有差不多两千人。在山东的地面上,绝对是一股比较强的力量了。就是训练的强度不足。只有谢友志等几个老兵,是完全纯熟的掌握马术的。和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鞑子相比,的确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这里是山东,这是汉人的传统地盘,他们是主场作战。鞑子想要在山东撒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去吧!”
“一路顺风!”
“我在黄县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张准用力的挥挥手。
杨伟国等人跃跃欲试的去了。
随即,马蹄声隆隆,久久不绝。三个骑兵营的官兵,消失在黄县的东面原野,准备接受严峻的考验。
送走骑兵以后,张准来到了闯字营。
闯字营的战士,正在连夜准备大型的地雷。
在毛家屯对付鞑子的时候,这种威力巨大的大家伙,曾经发挥过重要的作用。那时候的鞑子,真的是被炸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惨不堪言。现在,大战即将到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张准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大杀器了。鞑子尝了一次还不够,那就继续多尝几次。
以前的人家,没有自来水,基本上是喝井水。因此,就算家里再穷,也要准备一口大大的水缸,用来储备清水。黄县以前也有数万的人口,有几千户的人家,家家户户都有水缸,他们逃亡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将水缸也带走。因此,虎贲军不缺乏做地雷的材料。
遗憾的是,水缸的数量多的是,张准却没有这么多的火药。超级大地雷效果的确是杠杠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地动山摇,问题是,这玩意儿的确是太耗费火药了。一大缸的火药,足够一个步兵营坚持半天的战斗了。
按照张准的指示,郝林勇他们,总共是准备了五十个大地雷。这些地雷选用的水缸,都是比较小的,每个水缸里面,大约装上三十斤的黑色炸药,然后放上大量的碎石什么的,安装上长长的导火索,就成了最原始的地雷。至于压发式地雷的研究,暂时没有什么进展,只能是继续采用最原始的引爆方式了。
另外,还有四个超大型的地雷。每个水缸的装药,都在一百五十斤以上。这四个大家伙,是准备埋藏在城门的外面。要是敌人蜂拥聚集在城门外面的话,刚好一锅端。根据保守的估计,这四个大家伙要是爆炸的话,方圆二十丈之内,是绝对不可能有活物的。
“距离远一点,别将城墙给炸塌了。”张准提醒着说道。
一百五十斤的黑色炸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黄县的城墙,可没有这么坚固。不要鞑子炸没了,黄县的城墙也被炸塌了,白白的让鞑子占便宜。
“大人放心,绝对安全。”郝林勇笑着说道。
“嗯,你去安排吧!”张准点点头说道。
“明白!”郝林勇答应着去了。
张准不再理会他们,自个儿的回去云峰居。他准备将前线的战斗指挥,都交给郝林勇来处理,他自己在后面衡量战略上的事情。回到云峰居,张准先用清水洗洗脸,洗掉一身的灰尘和硝烟,然后吃了一点东西,坐下来,思思的思索今天的战事。
在前世,张准只是一个士官,不是军官。士官和军官,在很多领域,还是有较大差别的。他懂得带兵打仗的限度,也就是一个班或者一个排左右,撑死就是一个连。他没有上过专业的军校,不懂得太专业的指挥知识。他的指挥理论,基本上都是后世的大路货,是通过看书学习得来的。
现在,穿越来到明末,统帅着接近两万的军队,超过八十万的人口,和后世的士官比起来,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张准时常感觉到,自己的知识水平,真的不是很够。最起码,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他就没有学过,马汉的《海权论》他也没有学过。因此,从大的战略角度来说,他是严重缺乏理论常识的。
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张准不得不非常的小心谨慎,以免躲入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每次战斗以后,他都要及时的总结经验教训,看看哪里可以做的更好,哪里需要继续改进,以此来提高自己的指挥水平。没办法,人笨只好勤奋一点。比如说现在的他,其实也很想睡觉。但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只好强忍着,要将一天的战斗,都细细的梳理一遍。
白天的战斗,主要是依靠了武器上的优势。要说战术战略,还真是没有怎么体现。鞑子占领登州城这一手,比他做得要漂亮。在一般人看来,鞑子想要拿下登州城,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是,鞑子偏偏做到了。幸好,自己的反应也不慢,马上控制了黄县,将鞑子锁在了登州城里面。
忽然间,张准觉得,自己的这个行动,从战略上来说,还真是不错。起码,对于消耗鞑子的有生力量来说,是绝对不错的。他不是朝廷,没有必要注重一城一地的得失。他的目标,就是杀死鞑子。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只要能杀死鞑子就行。
以前,鞑子在辽东,和他隔海相望,他就算要杀鞑子,都够不到。现在不同了,鞑子到来山东,正好是将龟头伸出来,让他伸手就是一刀。从这个角度来说,鞑子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来得好啊,来得好!”
张准自言自语的说道,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手掌。
要是能够在登州城大量的消耗鞑子的有生力量,以后进入辽东的时候,无疑会减少很多的阻力。满洲八旗,撑死就是二十万人。加上蒙古八旗,加上仆从军,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人。今天已经干掉了九百,开局还算不错。
这次九百,下次明天九百,下下次九百,积少成多,鞑子的有生力量,会被不断的消耗掉。等鞑子杀光了,天下就太平了。现在的关键是,多尔衮千万不要退缩啊,要拼命的扑上来。鞑子的反扑越是凶狠,流的血就越多。
“如果我是多尔衮,我要怎么办?”
张准在大厅里来回的踱步,细细的思索着可能发生的战事。
要是他是多尔衮,他肯定是要首先搞清楚,黄县到底有多少的守军,守军的装备如何,弹药如何,士气如何,粮草如何,指挥如何,指挥官是谁,然后再根据这些情况,做出合理的战略部署。因此,多尔衮极有可能也会这么做。换言之,在未来的两三天时间里,鞑子可能不会贸然进攻。当然,多铎是个例外。
多铎还年轻,还非常的冲动,鞑子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他极有可能忍耐不住,马上带兵杀回来。所以,未来两三天,是否真的没有鞑子前来袭扰,也不见得。多铎要是出动了,多尔衮肯定会跟着出动。因为,鞑子不可能还采取添油战术了。对于指挥官来说,添油战术绝对是大忌,相信多尔衮也是明白的。
“大人,高顾问来了。”史立威忽然进来报告。
“哦?”张准有些诧异的说道。
高弘图居然在这个时候到来?
难道,莱州府后方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鞑子进入山东以后,张准就要求莱州府所有的机构,以及生夏宗的每个成员,都要自觉的抵制谣言的传播,防止人心惶惶的事情出现。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张准在莱州府还留下了五个营的兵力,在大嵩卫也有一个营的兵力,帮助弹压流言。有如此周详的安排,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啊!
张准站起来,走到云峰居的外面,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向自己的走来。其中一个,正是高弘图。另外一个,则是张慎言。看到张慎言到来,张准就有些明白高弘图为什么到来了。当然,有时候,即使明白也要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因此,张准决定,立刻装傻。
“藐山公,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张准很有些惊奇的说道。
“是老夫将你的老师拉来的。”张慎言脸色凝重的说道。
“藐山公亲自来到前线,晚辈真是喜出望外啊!”张准打着哈哈说道。上次张慎言不辞而别,张准就感觉到,要将这老头子拉到自己的阵营来,恐怕是有些难度了。不过,他是不会放弃努力的。
“老夫来这里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张慎言不动声色的说道。他这番说话,有些没头没脑的意思,好像又蕴含着很多的意思。高弘图听了以后,情不自禁的皱皱眉头。张准反而没感觉到。文人卖弄字眼,张准听得懂才怪了。
张准微笑着将两人请到云峰居里面,叫人上茶。
高弘图和张慎言连夜来到这里,当然是有要事。不过,张准装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张慎言主动开口。他决定装傻,那就要装到底了。这年头,最高明的本事,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慎言似乎也希望张准首先开口,结果等了片刻,张准就是不吭声,好像什么都没有觉察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只好关切的说道:“玉麟,鞑子目前情况如何?”
张准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既然有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心理,他的描述,自然是该说的大说特说,不该说的绝不透露。有些地方还故意往大里说,至于无中生有,瞒天过海,自然也是有的。比如说,虎贲军的伤亡情况,就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出现一些人员伤亡,是完全正常的。
果然,张慎言听着,不断的点头。他显然没有察觉到张准的话有一半是不真实的,还以为张准挺开诚布公的,原本有些绷紧的脸色,逐渐的舒缓开来。良久以后,他才缓缓的说道:“玉麟,老夫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栋梁之才。有你在黄县挡住鞑子,国之大幸,民之大幸啊!”
张准似笑非笑的说道:“藐山公是从哪里来的?”
张慎言说道:“南京。”
张准微微有些惊讶。
张慎言居然是从南京来的?他的老家不是在山西吗?怎么跑到南京去了?难道不愿意这么快告老还乡,想到南京去走走后门?这可不太像是张慎言的性格。
似乎察觉到张准的疑惑,还察觉到张准内心的龌龊推测,张慎言落落大方的说道:“老夫去南京,是和刘启东商量一些私事。”
张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