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孽障!”大贾氏的家主贾秧手掌颤抖的指着贾裳,怒目而视的诘问着,“是不是你把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招来的!”
贾裳看着骨碌到脚边的茶杯,轻轻嗤笑一声,随意的整理着长袖:“父亲此言何意?莫不是您还要说,是女儿我把小贾氏一族推到阿戎阵营的?要真这样想……那您可真是高看我了!女儿我自认为尚且没这个本事。”
“你!你!你!你这是要害了贾家!”见她这般不紧不慢的应对着,本就怒气滔滔、愤懑不已的贾秧更是气到快要厥了过去。
“父亲与其在这儿诘难女儿,还不若早些和小贾氏做切割,有大章氏大范氏二族做榜样,父亲要想保本家过关,还难吗?就怕您连誊抄人家现成的标准答案都不会。”
“你这是要逼我和你二叔划清界限!”贾秧虽说之前当着外人面儿怒斥贾稔,可说到底,他大贾氏的继承人却是从小贾氏那过继来的,虽说过继之后,从法理上说,那孩子和小贾氏再无关联,可从情理上说,那到底是那孩子的亲族亲父,他这样做,不是拿他们的父子之情往地上摔吗!
“您可不要这样说,我是没有强迫谁的想法儿!您要是乐意和小贾氏陪绑,女儿我也没有异议,左右我已经自立女户,跟盛府尊面前也能递上句话,所以两贾家前途怎样,和我是没多大关系的。”
贾裳来这一趟,原也没指着她爹后悔过继之事,她之所以跟着回来,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
大贾氏也好,小贾氏也罢,她谁都不在乎,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对方也难受!小贾氏自己尚且成堆的把柄,竟然还敢时不时算计她?她不反戈一击,都对不起她六亲不认的本性!
看够了热闹,贾裳敷衍的行了个礼,扭头就走,任凭她爹高喝怒喊,她都没有回头。
以她对盛苑的了解,怕不是早看着守安城的土霸王们碍眼了,眼下有了突破口,她岂能善罢甘休?只怕阿戎攻城之日,就是他们这些世家豪强家产投入之时!
“贾家女郎还请留步!”贾裳思索的太过投入,直到听到呼声,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径自走到主城街的闹市上了。
“韩女郎?”
贾裳看着韩咏集,一怔。
她和这位大范氏家的外甥女儿虽说相识,平素却往来不多。
自从意识到这位的靠山不简单后,她就寻了个机会和对方呛呛起来。
虽说碍于面子没有彻底闹翻,不过自那以后,她们双方都拿对方当空气,见了面也是主打一个视而不见。
却不想姓韩的今儿主动喊了她。
考虑到韩咏集这人向来无利不起早,贾裳暗暗警惕。
“贾女郎,不知今儿可有空儿到茶楼一坐?”
对于韩咏集的邀请,贾裳向来都婉转拒之,此刻也是一样:“按说韩女郎相邀,在下荣幸之至,只是今儿可不是时候……若是让我阿父晓得我在这关口儿还去茶楼说笑,只怕要亲自拿人了!”
韩咏集虽说对于贾裳的拒绝早有预料,可是亲耳听到,却还是让她极为不悦的:“在下一介商贾,请不动贾秀才却不奇怪,只是不知京都的贵人,能不能让您高抬贵脚,移步一叙呢?”
“韩女郎说笑了,我这个家族弃女、无用之辈,哪里有资格面见贵人?”贾裳可不傻,自从盛苑严格控制府城进出,这府城就少有人来往,真要有贵人前来,只怕前脚进城、后脚各大家族就听说了。
除非是不声不响悄悄进城……这样的贵人,只怕是有大计划的!
她向来都有自知,这等为贵人马前卒的活计,很不适合她。
她不奢望靠着贵人一步登天,只要别让她成了炮灰就好。
“韩女郎不是和章家大娘关系莫逆?与其寻我说笑,不若把她从府里唤出,你当晓得她和咱们的盛府尊关系不错吧?”
贾裳觉得这种场合就得章萍其那等心思深沉之人应对。
像她这等直来直往的老实人,还是不要往前凑才好。说到这儿,她都不等韩咏集反应,就跟让老虎撵似的,拱拱手,道了声告辞,就脚踩风火轮般跑走了。
来不及发挥的韩咏集:“……”
果不其然,她讨厌贾裳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说的没错吧?”茶楼包厢里,一直表演茶艺的女郎朗笑着抬起头。
正是贾裳刚刚提及的章萍其。
“哼!”韩咏集憋着一股气,没言语。
章萍其也不介意,自顾自说着:“我叔父和你舅父将大半家产捐了出去,你我的日子可要难受咯。”
“我到底是外姓人,我的家业范家不好明着要,倒是你……你那位好叔叔当初可没少从你们大房捞好处吧?眼下遇到困境,捡起霸占产业的本事可不难,想是轻车熟路,简单得很呢!”
章萍其听着韩咏集阴阳怪气的话,也不生气回击,依旧不紧不慢、和善温柔的说:“家业虽好,也要府城先守住了,要不然,也是攒给阿戎用的。”
“你却是稳得很!”韩咏集没好气儿的瞥她一眼,“也是,以你当初脚下抹油的能耐,害怕跑不掉吗?”
见韩咏集似乎还介意当初之事,章萍其诧异的看着她:“我和贵人之间,那是银货两讫,何需逃跑?”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韩咏集不想和这个把她坑到贵人跟前儿的旧友争辩,“总之,这次你需要帮我一把!”
章萍其闻声,没说帮不帮,只说:“我听闻永平公主于去岁降临守宁城,而后便派亲信驻守府城,至今也有半载之久。”
韩咏集紧盯着她面容:“既然你主动提及贵人,那我也没有不好言说的了……永平公主掌管的守宁城,平日里消耗极大,粮草兵器皆有短缺,若是你肯帮忙,运完这一单,永平公主岂能不给你说法儿?”
章萍其端茶的手顿了顿:“永平公主记不记我的好,我不在乎,不过既然你对于入伙贵人大计的事儿很在意……那就当我是还了欠你的账,以后咱们彼此再无相欠!”
“可!”韩咏集没想到一向颇有城府的章萍其竟然这样痛快就应了,忙不迭的接了她的话。
不过话一接过来,她立刻警惕了:“你不会是又算计我吧?”
“你若怀疑那就算了!”章萍其也不争论,放下茶壶就要离开。
“好好好!我错了,成不成?”韩咏集见她不似做戏,赶紧说了软话。
不过章萍其没有顺势坐回去,而是冷淡的小声说:“你想个时间地点,到时候通知我。”
“物资呢?”
“自然需要你的商队出人挨个儿去拿咯!难不成,你以为这城里八姓十二家的家业还能自己跑到守宁城去?”
章萍其没好气儿的话,不仅没让韩咏集动怒,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包厢,也有个女郎悄悄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