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道:“皇上,臣妾和顾公子清清白白!”
“既然清白又为何要遮掩!”他问得咄咄逼人。又道,“瞒着他也就罢了,偏生那盒药膏你还要遮掩!”
“我……”
的确,我是以为它是顾卿恒给的才要瞒着,如今若是再说我千绿给的,那也只会让他以为我真的是顾荻云的人,千绯和千绿在明,我不过在暗。
不管我说与不说,都只会将“顾府”的印章在我的身上越烙越深。
厉害的千绿啊,不过一盒药膏,便将我推进了一早就预计好的漩涡里。
他愤怒地看着我,许久许久,吐出一句:“如果你一开始就喜欢顾卿恒,就不该进宫来!你进来了,就只能做朕的女人,再有其他的男人,你若敢动半分心思,朕,决不轻饶!”
终于,怔住了。
因为他的话,他说,若干对别的男人动半分心思,他决不轻饶我。
呵。
看着他气极的样子,我忽然想笑。
我可以看做,他是吃醋么?他为了我,在吃醋。
他哪里知道,除了他,我从未对别的男子,动过半分心思啊。
我与卿恒,不过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我虽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却终不是情爱
俯身,大胆地抱住他的身子。他低哼了声,倒是没有伸手推我,我笑道:“皇上乃堂堂天子,也和一个侍卫计较?”
他咬着牙,我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他忽然不再拘泥于顾卿恒的事情,却又突然道:“朕病了,所有的嫔妃都来,独你不来!”
“你好大的架子,要朕亲自跑来……”
愈发用力地抱住他,我窃笑着:“臣妾知错了。”
我是真的高兴了,只因,他信我了。
他相信我。
没有过多的解释,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话,他选择了信我。
他长长地叹一口气,释然地开口:“朕好痛。”
我放开他,低声问:“哪里痛?”
“胸口痛,头也痛。”他闭着眼睛说着。
我叹一声,伸手碰碰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也不知他在天胤宫吃了药不曾?隔了会儿,听他不再说话,我靠过去,小声道:“皇上,让外头的人都下去休息了可好?”
他一来,惹得我景泰宫的人个个都起了身,也不知他们都在外头跪了多久了
他不说话,我起了身,行至门口。推开门,李公公见我出去,忙道:“娘娘.皇上如何?”
“皇上正休息呢。”我朝他身后的芳涵道,“姑姑,去准备一盅冰糖枇杷。
闻言,李公公轻叫着:“止咳的汤水一早就准备着,还叫人一遍一遍地热着呢!奴才这就叫人送过来!”他说着,欲要爬起来,忽然又顿住,隔着门,朝里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娘娘,皇上叫起了么?”
我哑然失笑,朝众人道:“没事了,都回去休息吧。”
听闻我如此说,众人仿佛都松了一大口气。李公公忙爬起身,急急地下去了。晚凉行至我身边,低声道:“娘娘,可要奴婢留下来伺候?”
“不必了,都下去吧。”语毕,才又回了身。
关上房门,见床上之人闭了眼睛,听我进进出出,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不过隔了一会儿,便听李公公在外头敲门道:“娘娘,冰糖枇杷送来了。”
打开房门,李公公便要进来,我拦住他,只道:“给本宫就行了,你也下去吧。”
他怔了下,有些泱泱的应了声,退了下去。
端了东西,行至床边,我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嗯?”他低低应了声。
我这才坐了,开口道:“让人送了一盅冰糖枇杷来,您喝点。”
他睁开眼睛,我将糖水送至他唇边,他才张口喝着。碗里的冰糖枇杷水喝了一半了,突然听他开口道:“以前,你也给你那先生喝这个么?”
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他竟然提起苏暮寒来。
看着他,摇头。
我从未替苏暮寒熬过一碗冰糖枇杷。
他微哼一声道:“骗人。”
我笑道:“先生那病又不是染了风寒,喝这个有什么用?”
他似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上回你求朕遣了太医出宫给你那先生诊治,可有瞧出什么来不曾?”
我怔了下,有些失望地摇头:“可不巧,先生他居然已经走了。”
“哦?”他瞧着我,剑眉微佻,倒是不再说话。
喂他都喝了,才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我有些惊诧地回身,他却并不看我,只道:“你那先生走了,朕看你很是惋惜啊。”
我怔住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如此说。
“只可惜了,朕本该,见见你那敬如神祗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许是方才咳嗽的厉害,他的声音此刻,嘶哑的厉害。
不知怎的,我愈发地想起了苏暮寒。
他总是嘶哑着声音唤我“梓儿”。
床上之人忽然松开我的手,我猛地回神,转身将空碗搁在桌上,才又回身坐在床边。他已经阖了双目,我低声问:“皇上,可有感觉好些?”
他微哼了一声,却不答,只启唇道:“朕这个样子,让你想起了你那先生。
他的话,并不是问句,他心里的笃定了这个事实。我忽然觉得好笑,今日的他到底怎么了,一遍一遍地,提及苏暮寒?
我不说话,他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
“嗯……”伸手扶额。
我想起他说头晕的事情来,忙伸手扶住他,劝道:“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只低头了片刻,抬眸看向我,他的目光很是奇怪,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看着我,半晌,才听他低声道:“朕总以为……不该是这样的。”
我皱起了黛眉看他,不该是这样?什么不该这样呢?
未待我开口,他的大手忽然伸过来,缓缓地拂过我的脸颊。他的掌心还是很烫,许是真的热了,他的掌心渗出了细细地汗水。我猛地吓了一大跳,忙侧脸,明显瞧见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我忙道:“皇上,还是臣妾扶您躺下吧。”
我是怕他掌心的汗水擦去了我脸上的药水,他才相信了我与顾家没有关系,此番若是再让他瞧见我的容颜又是另一种样子,他若是再不动怒,就不是夏侯子衿了。
他不说话,倾身又欲咳嗽,却是捂住嘴,想忍住。
不知为何,他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他说,是否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苏暮寒?
呵,所以,才要忍着么?
他怕,我在他的身上,只瞧见苏暮寒的影子么?
伸手帮他抚着后背,轻言道:“皇上,有两件事,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他痛苦地朝我看一眼,我笑道:“第一,咳嗽。”
“噗,咳咳……”他再也忍不住,不住地咳嗽起来。
我窃笑着看着他,半晌,他才喘着气道:“朕发现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臣妾不敢。”我垂眉瞧着他,听他又道:“第二是为何?”
“第二啊,第二臣妾忘了。”
他横我一眼,倒是没有追究。我扶他躺下,他拉我上床。我只胡乱地蹬掉了鞋子便爬上去,在他的身边躺下,他却不睡,又道:“朕愈发地好奇你那位先生了。”
“好奇什么?”仰着脸看他。
他低声道:“能教出你这样一个学生,所以朕好奇。”
我忙道:“那,若是有机会,皇上会让臣妾见见他么?”
他低头瞧着我,不悦地拧起眉头:“你难道不知后妃不得私自出宫么?”
往他身上靠了靠,我笑:“所以,才要问您啊。”
他微哼着,却并不答话。
过了许久,我甚至以为他睡着了,他却又开了口:“据朕所知,你娘原是一个名妓,却嫁了你爹做妾。”
他对我的事,还真是查得彻底。
闭了眼睛,问他:“皇上嫌弃臣妾的出身么?”
他却是反问:“你说呢?”
我浅笑着不语,他若是真的嫌弃,便不会提及我的身世。说到底,他与我一样,不是正房所出。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当年的太后自己有子,还会否能接受这个府上姬妾生的儿子呢?
不过说到底,他比我幸运的多。
纵然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太后对他的关心,必然也不会少的。除了当年拂希那一桩事,相信太后定也没有做过其他让他伤心的事情吧?
听我不说话,他倒是没有计较,又道:“既然桑府只有两个名额,你又是如何进宫来的?”
他应该是不可能忘记,我曾经做过泫然阁的宫婢,我曾经,是我所谓的姐姐的婢女。
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我只道:“有人不想入宫,有人想,不过如此简单。”
他轻笑:“深宫真的如此可怕么?”
是啊,可怕,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我却摇头:“其实,它一点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世人只能瞧见身为主子的风光,却不知这风光背后,步步惊心的算计。”
“可朕看,你们一个个,都算计得得心应手啊。”
我微微一怔,他果然,都是知道的。
随即,不自觉地笑,真正得心应手的,不就是他夏侯子衿么?
“笑何?”他问。
我转过身,抱住他的身子,低声开口:“臣妾觉得,皇上似乎喜欢看这一场角逐,因为不管怎样,您都是最大的赢家。”
他浅笑一声,伸手拥住我,开口道:“聪明的女子,总让朕,爱不释手。”
后宫女子,聪明的,又岂止我一个。
所以,我不过是他三千粉黛中,喜欢的一个。
他总在让我以为几乎要触及他的真心之时,骤然退开,又与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他的宠爱,让我渴望而心悸。
我轻叹一声,鼓起勇气问他:“白日里那么冷,皇上何苦在婪湖上坐了两个时辰?”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开口:“朕只是想看看,这一次,母后会不会同样的狠心。”
我怔住,睁开眼睛抬眸瞧他,他却是自嘲一笑,开口道:“今日唯独未曾来的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她。”
我才是震惊了,太后竟然未曾过天胤宫去探他么?可,我明明,在天胤宫的外头,碰见了太后的。忙道:“许是太后与臣妾一样,过了天胤宫,知道里头有人陪着您,没有打扰,又回了。”怕他不信,又补上一句,“臣妾回的时候,在外头碰见了太后的。”
他嗤笑一声:“除了母后,你还碰见了裕太妃。”
心下一惊,他居然,都知道?
抱着我的手微微一紧,听他的语气带着异样:“朕还差点不知道朕的天胤宫外居然会那般热闹呢。只是朕寝宫里头,谁人都不曾进来!”
裕太妃没有进去我是知道的,太后当场便命人将她送回了永寿宫的。我只是奇怪,太后居然不曾进去。
缓缓地,覆盖上他的手,低声问:“皇上要试探太后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让他这么不顾自己的身子,在冰冷的婪湖上待了那么久,能真的待到病了。
而太后居然真的,不去探他。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很快,你便会知道。”
他如此说,便是意味着在那之前,他不会提前告诉我。
缄默了片刻,我开口道:“太后要臣妾明日搬去熙宁宫替她抄佛经。”
他只浅浅的应了声,并未说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听他又咳嗽起来。我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小声道:“皇上……”
他咳了好久,闭着的眼睛却并未睁开,我只以为他是累了,便也不再说话。
良久良久,才感觉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喃喃地开口:“五年了……”
我只觉得一惊,他忽然说五年了,什么五年了?
再看他的时候,他依旧未睁眼,我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的呼吸慢慢地,变得淡淡的。只是喷洒在我颈项的时候,依旧很烫。
抬手,帮他盖好肩头的被褥,一言不发地看着。
不知为何,今日他的话,让我忽然觉得,他和太后这次反常的关系,和千绿,并没有关系。
千绿,她还不足以让他为她和太后对抗。
想起这个的时候,微微有些放心。
可是,又想起他方才说的五年,又会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才睡着的。
又不知何时,发现身边之人起了身。猛地睁开眼睛,见他已经起身,李公公正半跪在床前帮他穿靴子。我吃了一惊,才知将近卯时了,他便是要去早朝的。忙爬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烧还未曾完全退下去。
他不想我也醒了,回眸瞧了我一眼,低声道:“还早,你睡着吧。”语毕,便由着李公公扶了起身。屋内的宫婢忙上前,取了龙袍为他穿上。
见他忽然圈起了手置于唇边,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公公吓了一大跳,忙道:“皇上,今日早朝不如……”
他示意他噤声,半晌才道:“朕没事。”
一切不过在一炷香的时间,便完成了。
直到众人拥蔟着他出门,他都未再回眸看我。
我喟叹一声,纵然他和太后耍着脾气,可,即便病着,他都不会缺席早朝。他永远清楚,作为帝王,他要的是什么。
他走了,我也睡不着,稍稍躺了会儿,便唤了外头的宫婢端了洗漱的水盆进来。
洗漱好了,便见芳涵进来。想来,她定也是知道我未来十日要去熙宁宫的事情了。
行至我的身边,问我:“娘娘,过熙宁宫去可要准备什么东西么?”
我摇头,太后的宫里,难道还缺了我吃穿用的东西么?
便朝她道:“姑姑便待在景泰宫,不必随本宫过去了。本宫只带了晚凉与朝晨过去便好。”
“是。”她点头应了声。
“这几日景泰宫的事情便要麻烦姑姑了。”
“娘娘尽管放心,奴婢定会注意的。”语毕,她又道,“娘娘上回打发了两个宫婢去浣衣局,内务府又调来了两个新宫婢,奴婢还是安排她们在外头做事,里面的事情不许她们搭手。”
“嗯。”我应着声,芳涵做事还是严谨的。她是怕有心之人借我此举,往我的宫里安插眼线。
出门的时候,见朝晨跑来,小声道:“娘娘,惜嫔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我微微怔住,千绿?
晚凉跟在我的身边,倒是也未说什么。
三人出去,瞧见千绿只带了菊韵一道。见我出去,她二人忙朝我行礼。
看了她一眼,我开口道:“惜嫔这么早来本宫这里作何?今日不必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么?”
她却是低头一笑:“娘娘不是也要过熙宁宫给太后请安么?嫔妾过来,与娘娘一道走。”
疑惑地看着她,好端端的,居然说与我一道走。再看她身后,瞧见玉婕妤携了宫婢的手正过来。
而千绿依旧笑着:“昨夜皇上带病过景泰宫来,这宫里头的人,可都瞧着娘娘呢。”
心头一震,她这么早来,原来不过是想看看昨夜夏侯子衿来我宫里作何么?呵,她以为,夏侯子衿是来兴师问罪的么?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窜起来,我大步上前,抡起手臂狠狠地掴了她一掌,怒道:“此事惜嫔还敢提及,昨日天冷,你也敢拉了皇上去婪湖赏风景,皇上病了,你最该当罚!”
身边众人俱惊,晚凉与朝晨忙低下头站着。连着路过的宫人们吓得呆住了。
菊韵差点便要惊叫出声了,我挑眉看着她,她似是猛地吃了一惊,到底是不敢叫出声来。
想必千绿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突然出手打她,一手捂着被我搧红的脸,惊愕地看着我。半晌,嘴角缓缓出笑,我知道,她是想看我如何下台。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动手打了皇上的宠妃。
“娘娘……”瞧见玉婕妤跑上前来,拉住我道,“娘娘您弄错了,昨儿个,并不是惜嫔妹妹拉了皇上去游湖的,倒是惜嫔妹妹去婪湖劝了皇上回来。”
收回了手,我瞧她看了一眼,开口:“哦?那是本宫错怪了惜嫔了?”顿了下,大声道,“混账,昨儿个是谁说惜嫔拉着皇上游湖才让皇上受了寒?”
身后的晚凉马上跪下磕头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耳背,听错了话。娘娘恕罪!”
“来人,将晚凉拖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三日不准给饭吃,只准喂水!”复,又转向千绿,低声道,“本宫一时错手,打错了你了,向惜嫔赔个不是。”
千绿看着我身边的玉婕妤,眸中生气一丝怒意,咬着牙道:“嫔妾不敢,娘娘也是关心皇上龙体才会……才会一时错手。”
宫里出来人,将晚凉拉了下去,只听晚凉求道:“娘娘,奴婢一时多嘴,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娘娘……”
我未曾回头,只是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目光落在千绿的脸上,我冷笑一声道:“本宫手重,可惜了惜嫔这花容月貌了,若是留下些许印记,皇上见了,就不好了。朝晨,去取了上好的药膏来。”斜睨瞧了她一眼,朝晨已然会意,忙应了声下去。
玉婕妤忙打了圆场道:“瞧娘娘说的,不过是错手罢了。惜嫔妹妹是聪明人.怎么会在皇上面前提及呢?”
千绿的脸色愈发铁青了,只得咬着唇道:“是,嫔妾怎敢提及。”
心下冷笑,掴你一掌,歉也道了,我看你也再无理由可搬弄了。
玉婕妤又道:“娘娘,还要去熙宁宫给太后请安呢,快些过去吧。”
我点了头道:“那我们便先走,一会儿让朝晨追上来便是。”语毕,瞧了千绿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玉婕妤忙跟上来,千绿与菊韵也只好跟在我们后面。我不坐鸾轿,她也不敢,只让鸾轿跟着在后头走。
玉婕妤走在我的身边,我略微侧脸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今日之事,先谢过姐姐了。”
她抿唇一笑,从容地开口:“娘娘言重了,只是娘娘如何敢出手打她?”
我浅笑:“不是瞧见了你在她身后么?只是本宫觉得奇怪,姐姐如何也及时出现在这里?”今日若不是玉婕妤来了,我还真不敢打她,免得打了,没个给我打错作证之人。
她低声道:“娘娘失宠于后宫,昨日皇上病了,娘娘又不过天胤宫去探视,皇上连夜来景泰宫,嫔妾也是担忧……”
她的话,说得我一震。
真是没想到,昨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竞能传得这般快!
后宫啊,果然最不缺的,便是口舌之快了。
我失宠于后宫,想必人人,都等着瞧我的笑话吧?
也幸得她担心,才会碰巧看见千绿。依照千绿的性子,是想激怒了我,只是她未曾想到,中途会出来个玉婕妤打了圆场。此事她若是再纠葛,便是她小气了
只是千绿啊,这一次,我必不会让她那般轻易地抽身!
以往,是我不小心,才会陷进她为我圈好的陷阱里面去,这一次,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玉婕妤抬眸瞧我一眼,又道:“娘娘,皇上的病如何?”
她不问夏侯子衿来我宫里为何,只问他的病如何。如今瞧见我无事,她定也是知道,他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回头看向千绿,我开口道:“若不是惜嫔及时将皇上劝了回来,怕皇上的病情还没这么乐观呢。本宫如今觉得,本宫真是不应该了,还不慎打错了你。”
千绿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倒。唯有那被我打过的半边脸,透着不自然的红。
她咬着唇道:“皇上龙体安康才是我们的福气,此事是嫔妾应该做的。”她身边的菊韵,再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扬,只一味的低着头,连多瞧我一份都不敢。我想,她定也是怕了,千绿再爱宠,我都敢打,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婢?
到了熙宁宫,进去的时候,姚妃一眼望出来,她的眼睛真是好,立马就瞧见了千绿那被我搧红了的脸。才欲开口,便听得外头太监叫着:“太后驾到——”
她忙噤了声,众人都起身,向太后行礼。
宫婢扶了太后上前坐了,她才挥手道:“都免礼吧。”
“谢太后。”众人谢了恩,才纷纷入座。
姚妃的目光依旧朝千绿瞧去,抿唇一笑,起身道:“哟,惜嫔妹妹的脸是怎么了?怎么像是被谁掌捆了一般?”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朝她瞧去,千绿的脸上蒙上一丝惊讶。却听太后道:“如今这后宫之中,还有谁敢动得你惜嫔啊?”
太后的话,明显夹杂了讽刺的意味。
我知道,太后向来是不喜欢她的。
从她甘愿做拂希的替身开始,太后对她,心里总是有根刺。更有昨日,若不是夏侯子衿突然来我宫里,说的那些话,我还不知为何他独自坐于婪湖无人敢劝。怕是人人都知,皇上与太后之问有事,不敢上前。偏千绿敢趟这趟浑水。
算算,朝晨也该到了。
我起身跪下道:“太后息怒,臣妾一时手快,打错了惜嫔。”
此言一出,只听得周围一阵唏嘘声。姚妃的脸上也露出惊愕的神色来,倒是太后,依旧不见惊讶,只淡声问:“哀家倒是好奇,檀妃是如何错打了惜嫔?”
低了头道:“臣妾以为是惜嫔拉了皇上游湖才致皇上龙体违和,却不想,倒是错怪了她。原来是她去劝了皇上回来的。”
听我提及昨日之事,太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微哼一声道:“檀妃倒是冲动。”
“太后恕罪。”
我正说着,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景泰宫有宫婢来,说是檀妃娘娘命她取了药膏来给惜嫔小主。”
太后开口道:“你去拿进来。”
“是。”宫婢应了声下去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取了那盒药膏来。
太后叫了起,我起身接过宫婢递给我的药膏,故作惊讶轻呼一声:“啊。”
“怎么了?”太后皱眉问。
我忙回身,将那盒药膏呈于手上,故意尴尬地道:“臣妾让宫婢去取上好的药膏来,却不想,那奴婢竟然取了这一盒。”
语毕,太后的目光看下来,落在我手上的盒子上,脸色一变。
我瞧见,千绿也看过来,她安放于膝盖的手,猛地收紧。我开口道:“这盒原是惜嫔送给臣妾的,臣妾看这盒子漂亮,便一直放在寝宫内,却不想今日让臣妾宫里的宫婢错取了来。用惜嫔送臣妾的药膏送与她,倒是臣妾叫人看了笑话了。不如臣妾再差人去换一盒。”
姚妃也精明之人,瞧见在场多人变了脸色,便知这药膏有蹊跷。却是起身笑道:“檀妃妹妹此言差异。这药膏不就是拿来涂惜嫔脸上的伤么?还管谁送给谁的,眼下先涂了再说。”
她说着,接过我手上的盒子,抬手揭开那盖子,忽而皱了眉,回头朝太后道:“太后,这……这盒药膏怕是不能用,是清凉的呢,皇上最忌讳了。”她还不忘回身打趣道,“怎么惜嫔妹妹宫里还有这样的药膏么?可千万用不得啊,否则皇上可再不去你那里了。”
她的话音才落,便引得众人轻笑起来。
我浅笑着,悄然看向太后。
只见她的目光冷冷地看看下面的千绿,脸上微微有些怒意。
千绿不是想让夏侯子衿以为我是顾荻云的人么?那我不如,将她是顾荻云的人之事搬上台面来,给太后瞧瞧。我倒是想看看,她今后在这后宫,还能如何行走!
若不是她那一招,我今日,还想不到这样的法子来。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她。
姚妃重新盖上盖子,将那药膏置于千绿面前,笑道:“这药膏盒子虽漂亮,可本宫劝你啊,还是藏好了才是。”她的话里,皆是得意。
她只以为,我故意将那药膏取出来,是因为药膏中含有清凉味,却不知,这药膏,另有出处。
不过她不知道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太后已经知晓了。
此贡品特殊,南诏送来的啊,相信皇上和太后的印象都会很深很深的。
太后终于开了口:“既然檀妃都让人将药膏送了来,惜嫔就先擦吧。”
姚妃似是吃了一惊,猛地回头道:“可是太后……”
太后低咳一声,打断了姚妃的话,说道:“哀家以为,惜嫔那如花似玉的脸可是很重要的!”
底下众人皆敛起了笑意,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说一句话。
千绿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太后唤了外头的宫婢道:“还不帮惜嫔上药?”
宫婢忙应了声,取了药膏上前,小声道:“小主请侧身,奴婢好为您上药。
瞧见千绿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可是她的身子却是丝毫未见移动。我正思忖着,难道她还敢公然违抗太后的命令不成么?
这时,听得外头有人道:“娘娘,荣妃娘娘,您慢点儿!”
心下一惊,千绯此刻来做什么?心念一转,定是外头的菊韵去请了她来。不过纵使她来了,也无济于事。只要太后认定千绿是大学士的人,难道千绯还脱得了干系么?
即便她腹中怀有帝裔又如何?这后宫谁都知道,太后更偏向于姚家的势力。
正想着,见千绯已经进门来,猛地朝太后跪下道:“太后……”
太后却不起身,只朝边上之人道:“还不扶荣妃起来?”
宫婢们上前去扶她,她却道:“太后,惜嫔送给檀妃的药膏是臣妾给她的。
讶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居然说是她给的?
千绿的脸上,也分明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样子来。
“哦?”太后那长长的护甲轻轻敲打着桌面,淡声问,“荣妃竟为了此事匆忙而来?不过一盒药膏而已。”
的确,他人看起来,不过是一盒药膏而已。只是千绯与千绿皆心知肚明,那是顾府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本不该拿出来的,只是千绿自作聪明,想拉我下水,却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了。
千绯的脸色一变,忙道:“臣妾也是才知惜嫔送给檀妃的这盒药膏竟然有清凉的味道。”
真好啊,直接推说她来是因为知道药膏里有清凉的味道才急急赶来的。看来这是皇上赏赐给大学士的东西她是想假装不知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圆这个谎。
“这药膏本是上回臣妾不小心跌伤了,臣妾宫里一个小宫婢借机来讨好臣妾的。恰巧惜嫔过来探视,臣妾也因着宫里有药,而惜嫔一向喜欢梅花,臣妾瞧着这盒子上恰好雕刻着梅花,便转手送给了惜嫔。”她低着头,一字一句说着。
我着实有些吃惊了,她以为,将此事退至一个宫婢的头上,她们姐妹就可以脱身了么?真是可笑,太后岂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果然,太后闻言,并不为所动。千绯说是她宫里的宫婢,那么想要栽赃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事她做的,真是不漂亮。
冷眼瞧着,不过凭千绯的心思,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也是难为了她了。
姚妃瞧了太后一眼,转而向千绯,俯身去扶她起来道:“荣妃还是先起来吧,你如今可怀了帝裔呢,有什么话也站着说便是。不过是一盒含了清凉味的药膏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其实不必如此。”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太后低笑一声道:“那哀家倒是好奇了,这药膏是上乘之货,你宫里一个小小宫婢如何会有?”
“太后……”千绯低了头道,“此事原本臣妾也是不知的,方才才找了那宫婢问话,她原还想糊弄臣妾。臣妾让人打了她几板子,她才说了实话。”
“嗯?”太后瞧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千绯忙道:“那宫婢说,这药膏是宫中一个侍卫给的,她有一次扭伤了脚,那侍卫送于她的。她还说,那侍卫早就钟情于她,所以才会给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我只觉得心猛地一沉,她说……侍卫!
脑海里猛地闪过顾卿恒的脸来.千绯她难道是想……
忽然见面前的千绿猛地起身,拉住千绯的衣袖道:“姐……”
“没事的,只要将此事和太后禀报清楚,太后自会明察的。”千绯适时打断千绿的话。
太后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开口问:“你说的侍卫是谁?”
千绯正色道:“臣妾不知,臣妾宫里的宫婢只唤他‘顾侍卫’。”
“姐!”千绿惊呼出声。
瞧见千绯猛地握住她的手,只需瞧着,便知有多用力。她是不想,让千绿说破了嘴。她是,要将责任全部推回顾家去。反正,这药膏本来就是顾府的东西,相信太后只需听得一句“顾侍卫”,便已经将一切了然于心。
多好的一步棋啊,顾卿恒将药膏送给了她庆荣宫的宫婢,那宫婢为了讨好她,又献给了她。接着,她再转手送给千绿,而千绿又给了我。
好长好长的一条线,她又干净利落地绕了回去。
千绯千绯!
我终于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绝不可能会想得出这样妙的法子!
可,看着千绿的神色,她定是不知晓的。
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
见太后招手让一个宫婢上前,附于她耳畔轻言了几句,那宫婢点了头便跑出去。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我大概知道了那宫婢去做什么。
咬着牙,宫婢与侍卫有染,那是罪无可恕的。
我始终想不通,千绯为何要这么做?将线索又绕回顾家去,又用这样的方式.无非是连累了顾卿恒。她和千绿不是顾大人的人么?如此一来,又如何向顾大人交待?
况且,她也许还不知道,夏侯子衿早就知道她们姐妹是顾荻云的人。
她这么做,给人的感觉,便是要极力地,和顾府撇清关系。
她,和千绿,皆不是顾府的人。
是这样么?
千绿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来,而千绯,则朝我看来,眼底全是得意的味道
宫婢去了很快便回,附于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见太后的脸色微变,挥手示意她下去。继而转向千绯道:“宫里侍卫和宫婢有染此事哀家自当要管,如若真的如荣妃所说,哀家定不轻饶。荣妃,你便将你宫里的宫婢宣来,待哀家问个清楚明白!”
千绯忙道:“太后恕罪,那宫婢不老实,臣妾命人打了她几板子,谁知她身子骨那么弱,竟然……竟然一命呜呼了。请太后治臣妾的罪!”语毕,她又跪下去。
握紧了双拳,真好啊,她分明是要死无对证啊。
可,顾卿恒呢?
果然,太后蹙起了眉头,倒是没有先追究她的责任,只道:“来人,替哀家将顾卿恒找来!”
心被猛地揪起,瞧见千绿的脸色较之方才更白了。
我怎想到,千绯一来,竟然将此事巧妙得转化成了侍卫和宫婢有染的事情来。想必此刻,太后早已经忘记先前还怀疑她姐妹二人是顾荻云的人之事了。
更是千绯一下子将顾卿恒拉出来,便愈发地洗去她们身上的嫌疑了。
宫婢和侍卫有染的事情,在后宫还是为数不多的,此番有场好戏看,屋内之人皆露出期待的神色。有几个已经知道顾卿恒身份的嫔妃很是惊诧地不能自已。我的身后,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怪不得顾大人的公子好端端的要进宫来,原来竟是看上了一个小宫婢!”“可,那顾公子真会是那样的人么?他难道不知,私通宫婢是要处以死刑的?”
“兴许,就是那宫婢嫁祸的也不一定。”
我一句不漏地听着,几乎要站立不住。
处以死刑啊……
时间感觉过得好慢,我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头有宫婢道:“太后,顾侍卫来了。”
“属下参见太后,参见各位娘娘、小主。”他的声音淡淡的,我看出去见他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不见神色。
“顾侍卫。”太后起了身,姚妃忙上前扶她。
顾卿恒道:“属下在。不知太后找属下来有何事?”
太后上前,立于他的面前道:“哀家听说了一些事情,故而叫你来问问清楚。”
他的声音依旧不单不亢:“太后请问。”
我瞧见千绿欲上前,却被千绯挡住了身子,只见她拿了那放在桌上的药膏盒子,行至太后身边道:“太后。”
抬手接过那盒子,递至他面前,开口道:“不知顾侍卫可曾见过这药膏?”
目光落在桌上那落下的盖子上,我只觉得心都被揪起了。
他已然抬头,眸子骤然一紧,握着佩剑的手猛地收紧,可是他的身子依旧不动。他是知道的,我也在场,却可以忍住不看我。
我欲上前,却被身边的玉婕妤拉住了衣袖,她皱眉道:“娘娘,此事既然已经变成宫婢与侍卫私通的事了,您就不必插手了。”她不知道我和顾卿恒的关系,只以为我还想管这事才要上前。
这时,听千绯急着开口:“太后,臣妾宫里的宫婢已经死了,此事单凭顾侍卫一人之言,也不能全信。”
千绯是怕顾卿恒否认,只因她最是清楚,千绿的那盒药膏并不是顾卿恒给的
而我担心的是,顾卿恒看不见那盖子,他定会以为那药膏是送与我的那一盒
太后却并不理她,只朝顾卿恒道:“哀家听说,这药膏是你送给一个宫婢的?”
他复又低下头去,我只觉得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直立地看着他。
不要承认,卿恒,不要认……
咬着唇,我本该,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他送我的那一盒啊!可,此刻我若然出来说话,那么侍卫和嫔妃私通,便不仅仅只是死罪的问题了。
那会,株连。
“是。”
一个字,说得坚定不移。
他终是,承认了。
若不是扶着身旁的椅子,我几乎要站立不住。
卿恒,难道你不知,与宫婢私通是何罪名么?
为何,还要认?
千绯的脸上,先是微微的讶异,而后,露出释然的神色。她必是想不通,顾卿恒怎么就承认了?
太后将手上的药膏交给一旁的宫婢,语气已有了怒意,厉声道:“好大的胆子!和宫婢私通,就是死罪!你身为羽林军,竟然敢在宫中作出此等事来,来人——”
“太后!”我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太后请息怒,方才荣妃不也说了,单凭顾侍卫一人的话,还不能全信。”
太后回眸瞧了我一眼,冷笑一声道:“怎么檀妃是以为他在包庇什么人么?
闻言,底下之人急声道:“太后,属下并未曾要庇护谁,此事是属下一人所为。也请……请太后放过她。”
他只说“她”,想必便是要指那宫婢。傻卿恒,他根本就不知自己口中的“她”是谁啊!他定是听闻太后所言“包庇”二字,情急之下才要将所有的事情全揽在自己头上。他是怕,此事与我有关啊!
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此事不要我再开口,不要我惹祸上身。
卿恒……
太后冷声道:“你也不必替你那心上人求情了,你们若是想作对亡命鸳鸯,哀家今日便也成全了你!来人,将顾卿恒给哀家拉下去……”
“太后!”一抹身影瞬息之间跪在她的面前,我瞧清楚了,竟然是千绿!她的脸色煞白,急声道,“太后请息怒。顾大人是天朝的功臣,此事还请太后手下留情!”
“千绿!”千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忙上前去拉她,她却执意不肯起身。
众人俱惊,姚妃浅笑着看着这一出戏。太后斜睨瞧了眼脚下的女子,讥讽道:“惜嫔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与顾侍卫私通的人,其实就是你惜嫔!”
“太后!”千绯吓得脸色都变了,她根本不会想到千绿会突然跑出来惹祸上身。
顾卿恒的脸色一变,沉了声道:“此事与惜嫔小主无关,请太后明察。”
千绿咬着唇,半响,才道:“臣妾与顾侍卫,清清白白。只是药膏到底是从臣妾的手上传出来的,如今已经去了一人性命,臣妾觉得罪过,还恳请太后,饶了他性命。”
太后冷冷的看看底下二人,她也是在思忖着。顾荻云是大学士,内阁首府.这一层关系她不可能不去考虑。不过顾卿恒既然承认自己与宫婢有染,太后统领后宫,此事也必不能不管。
千绿此番求了情,相信也是给了她台阶下。
太后迟疑了下,终是开口道:“也罢,哀家念在你初犯,顾家又是忠臣,便给你网开一面。来人,拖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谢太后。”他谢了恩,便被人带了下去。
我猛地退了一步,却听众人惊呼一声,定睛瞧去,见千绿身子一软,昏倒在当场。
千绯慌慌张张地吩咐了宫女将她扶下去,太后冷眼瞧着,低哼一声道:“这点惊吓都经受不住么!”她转身坐了,命人将桌上的药膏收起,又唤了人来,开口道,“将这药膏送去顾府,也顺便和顾大人提提此事。”
“是。”太监接过了药膏便却步下去。
太后又挥挥手道:“好了,今日折腾的也够了,没事的,都回吧。”
众人闻言,才一一福身告退了。
屋内,只剩下我与太后二人,她睨视着我,开口道:“怎的檀妃还有事么?
我咬着牙,低头道:“太后您忘了,要臣妾留在熙宁宫替您抄佛经。”
“哦,瞧瞧哀家这记性,还真的忘了。”她复又轻笑起来,唤了人来道,“带檀妃去东暖阁先歇下,一会儿哀家派人来唤你。”
“是,太后。”我细细地应了声。
宫婢已经上前来,恭敬地道:“娘娘请随奴婢这边走。”语毕,她已经径直上前。
我跟了上去,出到外头,朝晨见了我,忙迎上来。瞧得出,她有话要说,却碍于身边还有外人,只得硬生生地咽下去。
宫婢将我带至东暖阁门口,推开门道:“娘娘先进去休息下,太后一般要午后小憩醒来才开始诵经的,届时会有人来叫娘娘您。暖阁里头的东西都收拾过了,娘娘您若是觉得少了什么,只管吩咐奴婢们。奴婢眷儿。”语毕,又朝我福了身,方退下去。
我与朝晨进了里头,她忙关上了门,回身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荣妃也来了?奴婢怎的瞧见惜嫔昏了过去,还有一个侍卫被带了下去?”
我摇摇头,此事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我只是担心顾卿恒,那一百大板也不知他是否,承受得住!
想到顾卿恒,忙拉住朝晨的手道:“你去给本宫打听那侍……不。”骤然顿住,我怎能让她去打听顾卿恒的消息呢?
朝晨见我犹豫,欲开口问我,我却抢先道:“你去打听荣妃最近与谁人走的近?”
方才的事情不过是千钧一发之间,决不可能会是千绯想得出来的。千绿既能站出来为顾卿恒求情,也必然不会是她所为。
脑海里闪过一人的脸来,倏然心惊!
可,夏侯子衿还未解去她的禁足今,她是不可能出得了玉清宫的。
但,今日在熙宁宫里,一直未露脸的,也就她舒贵嫔了!
舒贵嫔……
我想不通的是,她和千绯不是有着解不开的过节么?如果真的是她,她又为何,还帮她?
风荷的事情,如意的事情,究竟又是什么时候被解决的?而我却不曾听到过一丝的风声?
太过悄无声息了啊。
“娘娘……”
朝晨瞧着我,我颓然笑一声,开口道:“你去打听打听,荣妃最近可有与舒贵嫔联系。”
朝晨迟疑了下,终是点了头。
她似又想起什么,忙道:“娘娘,芳涵姑姑说有话要与您说,她已经等在熙宁宫外多时了。”
我一惊,芳涵来了?
忙起身出去,朝晨跟上前来为我开门。我大步出去,行至熙宁宫门口时,瞧见了侯在外头的芳涵。她见了我,忙道:“娘娘。”
我朝朝晨看了一眼,她舍意,退开几步,站远了些。
我忙道:“姑姑怎的来了?”
“娘娘请这边走。”她说着,引我往前。我也不说话,毕竟这里是熙宁宫的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太后的人。
她边走边说:“娘娘,今日之事奴婢也听朝晨与晚凉提及,奴婢想劝阻娘娘,此事到此为止,娘娘您不便再插手。”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那日她便知道另两盒药膏另有出处,想来此刻,她心里已经十分清楚它们的来历了。今日的事情闹得这般大,所以她才要急急来劝告我此事吧?
我不语,她又道:“娘娘今日不过是错手打了惜嫔,从而引发了此事而已。
至于多嘴的晚凉,奴婢会代您处罚,娘娘这几日在熙宁宫也不必挂心。”
“姑姑。”我瞧她一眼,愧疚道,“晚凉的事情,你手下留情。”
她点头。
我知道,晚凉是必然要罚的,不然,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这个道理,我知道,芳涵知道,而晚凉从站住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
对她,我终是心存愧疚的。此事过后,我也,定会好好地,补偿她。
芳涵为我调教的两个宫婢,当真可以,以一敌百啊。
“方才奴婢听闻太后已经派人去将此事通知顾大人,不过此事既然顾公子已经承认自己确与宫婢有染,即便顾大人知道,他也只会哑口无言。至于皇上是否也决定同开一面,那便是他们前朝的事情了,更不便后妃插手。”
她是要告诉我,此事在夏侯子衿面前,我也不能再提及。其实,她不说,我也是知道的。夏侯子衿上回便怀疑过我与顾卿恒在假山洞里幽会,我哪里还敢在他的面前提及顾卿恒啊?
只要我提,非但不能帮卿恒,定只会害了他。
今日之事,终是我冲动了。我想借机除掉千绿的,却不想,倒是拉了他下水
想着,心头恨起来,千绯是歪打正着,若不是顾卿恒真的送过我同样的药膏.他何苦会承认?
谁会比我更加清楚,他认,皆只是以为那药膏与我有关啊!
“娘娘。”芳涵朝我看了一眼,又低了头道,“奴婢私自做主,处理了您寝宫里的那两药膏,还请娘娘恕罪。”
我怔住,芳涵她想得果然周到。此番事情出了之后,若是再让人知道我的宫里还会出现这样的药膏,那我便是百口莫辩了。
处理了,也是好的。
点了头道:“此事本宫还要谢谢姑姑,何来恕罪一说?”
芳涵抿唇一笑,她实则知道,我哪里会责罚于她?
迟疑了下,我咬着牙问她:“姑姑,一百大板下去,会怎样?”
她怔了下,微微变了脸色道:“娘娘不该再问他的事情。”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我也只问这一次了。
侧脸看向她,颤声问:“姑姑,告诉我,会怎样?”
此刻,恰巧行至台阶前面,芳涵忙扶了我,半晌才开口:“打得不慎,便没命了。”
我只觉得心里猛地空了一下,脚下步子一个踉跄,只听芳涵惊呼一声:“娘娘小心!”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在叫我小心的时候,我的脚下似乎还踩到了什么东西。一脚踩空下去,身子收势不住,便往前扑了下去。
本能地伸手去撑。
“啊——”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我本能地扶住腕口,扭伤了,好疼啊。
“娘娘。”芳涵急急过来扶我,低头道,“手伤了么?”
我哪里还管伤不伤,手腕处的痛哪里及得上心头的?顾卿恒若是真的因为此事丢了命,那我,如何对得起他?
“姑姑……”
我的话尚未说出来,便被芳涵打断了:“娘娘该比奴婢更加清楚,此事您越管,他只会死得越快!”
芳涵,用上了我从未听过的生硬口气。我知道,她断然不会让我,再去碰触
今日的事情了。
我可以糊涂,她却每时每刻,从来不糊涂。
这就是芳涵啊。
她扶我起来,叹息道:“太后是要娘娘来抄佛经的呢,如今你手伤了,又该如何是好?”
经她提及,我才猛地反应过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台阶,那里除了三步台阶,其他什么都没有。可,为何我觉得方才,自己明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才跌下来的呢?
摇摇头,难道竟是错觉么?
她握住我的手腕,轻轻揉搓着,我咬着牙忍着疼,不吭一声。
芳涵又道:“娘娘,不如此事先不要告诉太后,今日出了这事,怕是太后以为您不想留在熙宁宫替她抄佛经,才故意弄伤的手。”
我讶然地瞧了她一眼,她从容地开口:“一会儿奴婢让人给您送了药膏来。
又是药膏啊,怎的我听了这二字,都觉得有些厌恶了呢?
回了熙宁宫暖阁的时候,已近晌午了。
瞧见眷儿站在门口,见我与朝晨过去,忙迎上来道:“娘娘可来了,您的午膳奴婢都叫人热了好几次了,您若是再不来,怕是又要热过了。”
我点了头道:“麻烦你了。”
她有些惶恐,低了头道:“娘娘言重了,奴婢不打扰您,您用了膳,便休息一会儿。”
朝晨扶我进去坐了,将碗筷递给我。我伸手接的时候,只觉得手腕一痛,若不是朝晨接的快,差点便要掉了手里的碗了。
“娘娘。”她惊呼一声,皱眉道,“看来伤的不轻,这可怎么好?等着姑姑派人送了药膏来,奴婢给您涂上,希望下午会好一点。”
我无奈地笑,药膏又不是灵丹妙药,哪里就这么灵了?
朝晨便说要喂着我吃,被我推脱了。有手有脚还要宫婢喂着吃,总觉得不大好。自己用勺子吃了一些,胃口也不大,便作罢。
午膳后,侧身躺在榻上小憩。
闭了眼睛,全是顾卿恒的脸。
还有他说的那声“是”,一遍一遍地回荡在我的耳畔。
半睡着,也会惊醒。
芳涵说,怕是会有性命之忧,我越发地担心,卿恒,卿恒,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我也是今日才知,他从不曾听了我的话.出宫去。
好傻的卿恒啊。
缓缓地,又想起千绿来。
她今日能出来替他求情,岂止千绯,连我也是,吃惊不小。
忽而,又想起那时候我们还是桑府,顾卿恒要我嫁给他,我拒绝了,她曾说:顾少爷如此赤诚的心,你居然不要?桑梓,你究竟想要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瞧见如此沉不住气的千绿。
两次了,皆是为了他。
为了顾卿恒。
心下微动,本能地翻身起来。
千绿她,爱的人,是顾卿恒。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微微握紧了双拳,不然,她何以如此反常啊?千绿和千绯不一样,她的心思一直很深很深的,在宫里,每走一步,她都要处处算计,事事小心的。而今日的她……
好几次,她拉着千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其实,早该想到了。
回想起昨日,我对夏侯子衿说的,这世上,有两件事,是忍不住的。
第一,咳嗽。
我并不是要骗他。
第二.便是情。
所谓的情不自禁,怕便是这样。
所以,听闻太后说要打他一百大板,千绿才会惊得昏厥过去。
恐怕此刻,她也与我一样的后悔,我们的自作聪明,将无辜的卿恒卷了进来。若是真的害他丢了性命,我与她这辈子,都将不会安心于此。
偏偏如今,卿恒还不知,他今日瞧见的,并不是他给我的那一盒药膏!
还有千绯呢?她又该如何和顾大人交待此事?
“娘娘。”朝晨进来,瞧见我坐着,皱眉道,“您怎的不休息呢?”
我摇摇头,开口道:“睡不着。”
闻言,她也未说什么,过来半跪于榻前道:“药膏取来了,奴婢给您涂上。
我“嗯”了声,伸出手来。她用指腹沾了,小心地为我涂上去。此刻已经没有之前疼了,只要不用力,便已经感觉不出疼痛。
本想问问她晚凉如何,想了想,终是作罢。
二人在暖阁内又待了会儿,便听得外头眷儿的声音传来:“朝晨,娘娘起了么?”
我扶了朝晨的手出去,道:“本宫早就醒了,太后要过佛堂去了么?”
眷儿见出去的是我,忙低头让至一旁,小声道:“太后休息好了,让奴婢来请了娘娘,一道过去。”
“那便走吧。”我抬步出去。
她应了声,忙跟上来。
太后此刻换上了素色的衣服,连着头上繁复的头饰都拆了去。她瞧我一眼,倒是也未说什么,只扶了宫婢的手朝前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穿过她寝宫前的院子,到了后面的轩阁。
只见太后挥手屏退了宫婢,我朝朝晨看了一眼,她忙放开我的手,不再上前。此刻,只我与太后二人上前,入内,才瞧见正中一间便是佛堂。
正南的墙上,一个硕大的“禅”字,笔锋凌厉,颇有龙飞凤舞的势头。
太后过蒲团上跪下,取了一旁的念珠,又一手敲打起木鱼,低声道:“哀家的左边放了佛经,檀妃在那里抄。”
我才瞧见,那里已经放置了矮桌,后面也置了一个蒲团。桌面上,早就备了文房四宝,连墨都已经为我研好。那佛经放在最上面,有些惊讶,只一本《四十二章经》,并未瞧见厚厚一叠的恐怖场面来。
我轻声过去坐了,取了一旁的笔,蘸上墨水,用戒尺重新压平了宣纸,翻开经书的第一页,才下笔。
手腕处用不了力,不过下了一笔,便觉疼痛。
咬着牙,一笔一划地写着。
芳涵说,要我不必与太后提及我手伤的事情,我不知,她究竟是想到了什么
摇摇头,吃力地写着。
勉强抄了一页,兀自浅笑,这字可真不像是我写的。
悄然看一眼太后,见她闭着眼睛,专心地敲打着木鱼,一手缓缓地拨弄着手上的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整个轩阁之中,除了太后口中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便再听不见任何声音。我不自觉地,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些许。
安静下来,不免,又要想起顾卿恒。
责罚已过,我不知,他究竟如何了?
赫然闭了眼睛,手猛地一颤,又惊诧地睁开,才瞧见底下的宣纸上被长长地划了一条墨印。心中大骇,忙换了一张新的,重新抄了一遍。
抄了好几篇了,手腕处似乎越来越疼了,我咬紧了牙关,抬手擦去额角的汗
忽然,听太后开口道:“檀妃,何为‘口四者’?”
我吃了一惊,忙答:“两舌。恶口。妄言。绮语。”
她又问:“两舌又是何解?”
我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也只好回答道:“臣妾以为,两舌即指两头话。”两舌并不是指一个人两个舌头,而是指一人说两种话。好得好听点,便是圆滑。说得难听点,便是搬弄是非。
太后轻笑着,又道:“哀家以为檀妃对此见解很深啊。”
我噤了声,佛经我不过是第一次接触,又哪里来的见解很深?莫不是我方才说的话,有问题么?
隔了半晌,听她才又开了口,却是道:“哀家听闻昨夜皇上去了你宫里。”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先应了声:“是。”
她又问:“皇上的病如何?”
握着笔杆的手微微用力,腕处传来一阵痛。我才知,太后也是要试探我,所以才先警告我不要说两头话。只是昨日夏侯子衿便说,这一次,想看看太后会否心软。
思忖着,究竟该如何答话。
那木鱼声依旧,她自顾自道:“今早哀家听说皇上并未缺席了早朝,想必他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其实,太后还是关心他的,我只是不知他们母子之间究竟有着什么事情,需要两厢不妥协。
便开口:“今早皇上离开的时候还发着烧,李公公原先想要皇上歇息的,只是皇上执意不肯。”
太后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睁眼瞧着我,皱眉道:“那可有宣了太医来瞧?”
我忙道:“臣妾起了便来了熙宁宫,此事臣妾不知。”
“那药呢?”
“昨夜咳的厉害,臣妾喂他喝了止咳的汤药。”
闻言,太后便也不再说话。那木鱼声再次响起来,她又闭了眼睛,只是口中.不再念念有词。
我亦不再说话,这件事到底牵扯到什么,我还不清楚,所以我不能妄自去揣摩。
整个下午,都不曾听见太后再说话,桌上的宣纸被我用完了一张又一张。
直到过了申时,才听太后叹息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我忙起身去扶她,她倒是未过去看我抄的东西,便转身出门。
出了轩阁,便见一个太监上前来道:“太后,顾大人求见,在宫外等候多时了。”
我心下一惊,不过转念又一想,顾卿恒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爹会来,再正常不过。
眷儿上前来扶了太后,听太后道:“知道了,让他去厅内等着,哀家去换了衣服便去。”
“是,奴才这就去。”太监躬身退下去。
太后复又看向我,开口道:“檀妃回去歇着吧,明日再陪哀家。”
“是。”我点了头,便由朝晨扶着回了东暖阁。
关了门,朝晨才急着道:“娘娘,太后没问您手伤的事情吧?”
我摇头:“我抄的经文太后连瞧都未瞧,不过我不说,她也不知。”我还是认真抄的,不过是慢了点儿,再者,那字稍稍难看了些罢了。
也许芳涵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闻言,朝晨才算放了心。
扶我过桌边坐了,她帮我倒了水,才小声道:“娘娘,奴婢也是才知,原来白日里被拖出去那侍卫,竟然是顾大人的公子啊。”
她的话,说得我一惊,杯中的茶水差点便洒了出来。
朝晨轻呼一声,忙帮我端住茶杯,她只以为我是手上无力所以才会这样。
朝她瞧了一眼,顾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那么想必方才传话的公公,也站了许久了。朝展会听到一些情况,也属正常。
搁下了茶杯,我轻声道:“无碍。”
她取了棉布,小心地将桌面上的水渍吸干,才又侍立于一旁。
开口欲问她,又想起芳涵告诫我的话,她希望此事,我不要再管。可,终是忍不住啊。
深吸了口气道:“本宫与太后在轩阁待了一下午了,顾大人也等了一下午么?”
朝晨点头道:“是,此番顾公子出了事情,顾大人又独他一子,太后网开一面,顾大人是来谢恩的。据说前面的责罚才完,他便急急地来,却不想太后过了轩阁去诵经,无人敢扰,他便只能等着。”
听了她的话,悬起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许。
她一句“责罚才完,他便急急地来”,已经告诉了我,顾卿恒还活着。
活着……
想着,忍不住颤抖,我根本无法想象,他若是挺不过去,我当怎么办?
朝晨已经转身,又取了药膏来为我涂,一面道:“娘娘,奴婢以为,这顾公子还真是痴情之人。听闻庆荣宫的那宫婢都已经死了,他只要一句不认,也犯不着受那么大的罪了。奴婢还听说,杖责之时,他连一声都未吭。八十大板呢,若是常人,哪里还能不呼天抢地的?”
手猛地颤了一下,扯到了伤处,我不禁皱眉。
朝晨吃了一惊,忙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一时失手。”
唤了她起来,我忙道:“太后不是下令一百大板么?如何变成了八十大板了?”
“哦,也不知为何皇上知道了此事,李公公来传了圣谕,说减了二十大板。”朝晨又小心翼翼地替我涂药。
原来,夏侯子衿也知道了此事。
或许,是顾大人去求情,故此他才会要李公公来传口谕的吧?
我也不能再问顾卿恒如何的话,只嘱咐她道:“日后此事再不能提及。”
朝晨未看我,只点了头道:“是,奴婢谨记。”
在房内坐了会儿,觉得太过沉闷,便与朝晨一起出去。
在熙宁宫外头,意外地瞧见了千绿。
她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她还真是娇弱。
见我出去,她的脸色一沉,礼数却依然没有忘记半分,朝我俯身道:“嫔妾参见娘娘。”我正诧异呢,居然未曾瞧见菊韵。
我让她起了身,回头向朝晨道:“你远远地跟着便是,本宫与惜嫔说几句话。”
“是。”朝晨应了声,便退开去。
千绿的眸中有些讶异,我开口道:“今日之事,究竟是你一开始便算计好的.还是如何?”
她咬牙道:“论心计,嫔妾哪及得上娘娘分毫?娘娘的心也不是一般的狠啊,对待自己身边的宫婢也毫不手软!直叫嫔妾惊叹。”
看着她恨极的样子,看来是真的不知。
浅笑一声道:“说起这个,本宫应是还不如荣妃吧?本宫的宫婢不过是关了静闭,她的宫婢那可是直接处死的份啊!”
千绿一时语塞,我瞧着她,又道:“只是本宫最想不通的一点,你们不是顾大人的人么?何苦将祸事牵连至他的身上!”
听我提及顾卿恒,千绿削薄的身子狠狠地一颤,死死地咬着唇。
见她不语,我试探性地开口:“借顾大人的手进了宫,莫非你们姐妹如今想过河拆桥么?”
否则,我再也想不出,千绯如此做的原因了。顾卿恒出事,不管生死,顾大人都绝不会不管的。
她忽然瞪着我,狠声道:“娘娘以为所有人都如您一样心狠么?”
我怔住,不明白她的话是何意,听她又道:“您最是清楚,往日在桑府的时候,顾少爷如何待您?”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唤他,顾少爷。
可,卿恒如何待我,我又怎会不知?他待我,比任何人都好,他疼我,胜过他自己。
然,对着千绿,我只觉得心中有怒。冷笑着道:“往日顾侍卫如何对本宫,本官已经忘记。本宫只是好奇,今日之事,又不是本宫将他拉进来,干本宫何事
我记得,那日在石洞里,他对我说,娘娘请唤属下顾侍卫。
还有他那句悲凉的话。
属下进宫来,只是想看看您平安,不想……不想与您走的近。
我记得,永远会,记得。
我更加清楚明白,如今的我,与他离得越远,便是对他越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半晌,才哆嗦着双唇道:“所以即便今日他有性命之忧,您也不肯开口求情?”
她的眸中生出恨意,我忽然有些恍惚。千绿啊,你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其他?我已经看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了。
背过身,开口道:“顾侍卫一事不是本宫扯出来,本宫也算求过情了,怎么到头来,惜嫔不去怪你那姐姐,倒是怪起本宫来了?今日惜嫔你不是抢着求情了么?何况,本宫以为,你的那套说辞很是不错。”
她冷玲地笑一声,不再言语。
半晌,才忽然又道:“那么嫔妾不知今日一事,娘娘心头食的又究竟是什么滋味?”
回身,不解地看着她。
她又笑:“顾少爷为了我将罪责揽上身,娘娘您,不吃醋么?”
怔住了,她以为,顾卿恒如此做,是为了她?
脑海里想起太后的话,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与顾卿恒私通的人是惜嫔。呵,所以让她误解了么?鄙夷地瞧看面前的女子,正欲开口,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回头见顾大人铁青着脸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