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精舍,一片狼藉。
郑言庆先查看了毛旺夫妇的尸体。毛婶倒在锅台边,仰面朝天。头部受到重击,鲜血已染红了地面;毛旺坐在门口,背靠着墙。一根拨火用的铁钎子从后穿透了他的身体。憨厚敦实的脸上,似带着惊怒之色,那双眼睛,更瞪得溜圆……
这和言庆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样。
“带我去看看另外两具尸体。
徐彦盛连忙带着郑言庆,走进一座竹楼。
这竹楼最初是杜如晦居住,后来徐世绩搬过来,曾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看起来,毛旺夫妇倒是还没才忘记身份。言庆用过的书楼,和正中间的主楼没有人住过。这一点从光洁的门廊上,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按照郑言庆原来的设想,这精舍中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会不会是毛小八呢?
可是当他走进去一看,却惊呆了。
大的那具尸体,年纪应该在四五十上下,一袭薄永,但却极为陌生。郑言庆可以保证,他没才见过这个人。而另一具尸体,他却认得,赫然就是宇文亚,朵朵的亲兄弟。
宇文亚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徐彦盛在徐世绩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言庆,这个人是胡力迭。”
“你说什么?”
“彦盛认得这个人,就是大定酒楼的二当家,胡力迭。”
脑袋嗡的一声,郑言庆有点懵了。
“徐彦盛,你看清楚了?这个人,真的是胡力迭,大定酒楼的二当家吗?”
徐彦盛连忙上前,躬身道:“启禀郑公子,小的绝对没有看错。这段时间以来,小的每天在大定酒楼附近转悠,曾亲眼见过胡力迭。有几次还特意和他打了照面。
他左边眉毛上才一颗红痣,我记得清清楚如,“没错,就是这个人,他就是胡力迭。“
“胡力迭怎么会在我的竹园里?”
郑言庆惊怒不已。死者是宇文亚和胡力迭,那毛小八呢?
“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别人?”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炉灶里的柴火烧成了灰烬,应该是在清晨甚至更早的时候,发生的惨案。“
沈光一直蹲在尸体旁边,突然站起来,“公子,这两人是中毒而亡。”
“中毒?”
沈光点点头,指着宇文亚的尸体说:“他的口中,才一股杏仁香味,应该是类似于鹤顶红之类的毒药所致。您看这房间里,食物满地,并有呕吐之物。这个小孩子中毒较深,当场毙命;中年人则相对中毒浅了些,往外跑的时候,毒发身亡。”
郑言庆闭上了眼睛,双手用力搓热面颊。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毛小八要往饭菜里投毒,毛婶阻拦,一不小心跌倒,摔在了锅台的一角,脑浆迸裂;毛旺正好进来,看见这景象之后,愤怒不已,和毛小八扭打。结果被毛小八推倒在地,被铁钎子穿透身体致死。
而后,毛小八把混入毒药的食物,端到了竹楼中。
在这里苦等了一晚上的胡力迭和宇文亚,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由于宇文亚年纪小,所以当场毙命。胡力迭应该是觉察到了什么,想要出去,可是却毒发身亡。
这也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毛旺夫妇和胡力迭两人的死因不同。
好吧,我舟再往前推论。
胡力迭设计陷害了哈士奇之后,却又害怕哈士奇武艺高强,万一没有被杀死,肯定会找他的麻烦。所以他不敢在城里躲藏,而是跑到了竹园,等待事情的结果。
毛小八将宇文亚诱骗到了竹园……
具体是怎么诱骗的,郑言庆推测不出来。
朵朵说,哈士奇准备离开,肯定会备有行囊。而竹楼里什么都没有,那就是说……
当年,毛小八可以不顾爹娘,偷走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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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他会不会见财起意,再一次重复昔日的罪行?
言庆对毛小八“不对,也许应该叫毛公遂不是很了解。但才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人应该属于那种极端自私,薄情寡义之辈。如果连爹娘的死活都可以不顾忌,还才什么能让他在意呢?五年前,他可以这样做;五年之后,他同样可以。
虽然言庆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但是在内心里,却不愿意承认。
如若真是这样,那毛小八,肯真就是一个禽兽!
“公子,怎么办?”
郑言庆沉吟片刻,上前一把将宇文亚的尸体抱起来,“徐大哥,你立刻去向房府尹报案。”
“报案?”
“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能瞒得过去吗?
不过,你们都记住,只死了三个人,听到没才?是三个人,而不是四个人。”
看着言庆怀中宇文亚,沈光等人都心领神会。
至于徐彦盛,虽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既然郑言庆这么吩咐了,他也不会才意见。
事实上,死几个人,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区别。
毕竟大家和这几个死者,都没才特别亲密的关系,“
“沈大哥!”
“在。”
“你带着这具尸体,立刻入龙门山“找一个山请水秀之地,把他埋好,留下记号。”
“我立刻就去。”
沈光抱起宇文亚的尸体,转身就走。
郑言庆则与党士杰党士英两兄弟走出竹楼。三个人坐在书楼的门廊上,默默不语。
“少爷,会是谁做的?”
“禽兽!”
郑言庆牙关紧咬,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但愿是我猜错,否则的估,“你可真的是禽兽不如!
房彦谦听到报案,立刻叫上了宇文成都,赶到竹园查看。
验明了胡力迭的尸体之后,房彦谦也感觉有些疑惑,是谁做的这种事情?郑言庆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也没证据,说明这些人就是出自毛小八之手。宇文成都在竹园里走了几圈之后,回来告诉房彦谦,在郑言庆等人赶到之前,这竹园里应该有五个人。
死了三个,还有两个人,去了何处?
但不管是谁,都没才把这件事特,和郑言庆联系在一起。
所以盘问了一下之后,房彦谦只能结论:胡力迭昨夜带着属下藏身此地,被毛旺夫妇发现。
毛旺夫妇下毒,想要鸩杀胡力迭,不醒被发现,惨速杀害。
胡力迭中毒而亡,另外两人则连夜逃逸。
这个结论当中,才很多破绽。如果仔细推敲起来的话,根本就说不通。可房彦谦也懒得继续追究了。哈士奇死了,胡力迭死了,基本上已轻达到了他的目的。
至于宇文朵和宇文亚姐弟,应该已轻逃走……
房彦谦并不把这两人放在心上,或者说,不想赶尽杀绝。两个小孩子,又能翻出什么浪花?而且皇帝即将返回洛阳,他需要尽快的平息洛阳的事态,以早日恢复正常。郑言庆不好说毛小八的名字,因为这很可能会惹麻烦上身。所以,当房彦谦做出结论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甚至连连点头,以期能早一日风平浪静。
“郑公子!”
当郑言庆准备离开的时候,宇文成都突然叫住了他。
他的眼中,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把郑言庆拉到一旁,“晌午,我们拦截到一艘商船。”
郑言庆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结果在船上,我们从一个箱子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经核实,那死尸名叫李德武……郑公子应该听说过这个人吧。他在昨晚,被杀了。”
心里咯噔一下,郑言庆暗地里咽了一口唾沫。
该死,居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这一整天的时间里,他经历了许多事情,整个人一直处于紧张之中。昨夜沈光杀死李德武的事,早就抛到脑后。现在想起来了,沈光把李德武的尸体装进箱子,送到了一艘商船。本来这商船天亮就应该离开洛阳,可不成想发生了昨夜的事特。
如此一来,商船自然无法离开。
今天又全城戒丨严,对过往行人船只的盘查,都非常严格。
他强笑一声,“我知道这个人。”
“呵呵,我猜想郑公子一定知道……他是被人杀死,而且是被一个高手杀死,一刀毙命。我盘查过商船上的伙计,那伙计说装着李德武尸体的箱子,是有人出崭让他装上了货船,唯备在入河水之后处理掉。郑公子,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呃……我能有什么看法?”
郑言庆的心,砰砰直跳。
“我只见过李德武一次,和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虽说有过冲突,那是因为他侮辱了裴家姑姑,所以我才教记他。后来我整天忙于练功,就再也没见过此人。”
宇文成都连连点头。
“我也知道这件事和郑公子无关,说实话,我挺讨厌这个李德武,无才无德之辈。
我是想听听郑公子对此事的看法,你说,会是什么人要杀他?还不敢被人知道?”
郑言庆挠挠头,“兴许他露了财,被人盯上了?”
“唔,这个倒是很才可能……会不会才这样的可能,是白永弥勒看中了他身上的财货,所以昨夜趁机动手。后来发现他的身份,害怕招惹是非,所以才让人运出洛阳城,毁尸灭迹?”
郑言庆眼睛一亮。
他听得出,宇文成都是在为他开脱。
虽然这个解释并不是特别合理。但牵扯到了白永弥勒,谁又会真的追究下去呢?
只是他不明白,宇文成都为何要卖这个人情给他。
“甚才可能。”郑言庆郑重其事的回答。
宇文成都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如此上报司隶台,敲定此案。郑公子,多谢了!”
郑言庆连忙拱手,和宇文成都道别。
“言庆,他刚才在和你嘀咕什么?”
回去的路上,徐世绩好奇的打听道:“就是那个天宝将军。我听说这个人,很厉害啊。”
“哦,没什么!”
郑言庆也想不清楚,这宇文成都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及盗,还是应该多加小心。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向朵朵和毛小念解释这件事情?朵朵失去了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肯定会很难过;而毛小念,更可能是面临一桩人伦惨案。
如果被她知道,杀死毛旺夫妇的人,很可能是她的亲哥哥,不晓得能否承受得住呢?
一想到这些事情,言庆就觉得这脑袋瓜子,生痴,“
两个女人,再桩惨案!
不,如果李德武被杀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他还要面对另一个女人,裴淑英的诘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