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舆论风暴,比想象中要更加严重。
上一次南方七省结盟的时候,朝廷拼命压制,不许任何人讨论。
而这一次,直接把这张窗户纸撕开了。
朝廷这边瞬间就收手了,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不仅仅是因为被南方七省杀得措手不及,更多是接收到了南方七省的政治信号。
这七省盟约,绝不仅仅是表面上。
这一次炮轰朝廷,完全代表了七省盟约拥有一个政治内核,而且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
那么接下来不管朝廷要对南方七省任何一个省做什么事情,都要事先想好,你能否承受得起其中的后果?能不能扛得住反击?
此时的朝廷,完全是焦头烂额。
南方七省爆出来的丑闻,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这个时候,朝廷甚至很难压制。
在清廷的高压统治下,官员们肯定是没有明朝那么多硬骨头的,但是面对如此舆情,如此丑闻,出面弹劾的人越来越多。
剩下其他所有敌人加起来,都不见得有对苏曳的恨意浓烈。
整个军机处,都陷入了暂时的噤声。
天下民众彻底哗然。黑龙江将军奕山,竟然就这样把三个直隶省的土地割出去了?
而桂良竟然做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能杀掉他吗?”皇帝忽然问道:“想办法杀掉他,不管任何手段,用暗杀?”
毕竟,年轻人嘛,血仍未冷。
顿时间无数人对奕山和桂良喊打喊杀,愤恨不已。
你不敢弹劾奕山,不敢弹劾桂良?那你就是谄媚高官,那你就没有资格为民请命。
成功了,那就还好。
七省巡抚各一份,另外一份是苏曳的。
此时他们都知道,在皇帝心目中此时最最痛恨的人,就是苏曳了。
但是,能做到吗?
一旦想要暗杀一个人,那就防不胜防了。
那这一次一起上奏章,一起炮轰朝廷。
明明是洋人残害了我们的子民,结果还要赔款二十万?而且污蔑自己百姓为杀人凶手,判斩立决?
纷纷聚集,抨击桂良,抨击奕山。
而且已经不仅仅是在民间了,甚至在朝堂上很多年轻的御史,也已经忍不住了,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内心,再也不顾上司的耳提面命了,直接上奏章,请杀奕山,请杀桂良。
尤其是刚刚进入官场的,还有刚刚考中乡试,要参加明年会试学子。
因为,这就是政治宣战。
一旦杀掉苏曳,那毫无疑问七省盟约就瓦解了。
但是不处理,又怎么能够挡得住滔滔民愤?
皇帝收到南方七省的弹劾奏章时,首先感觉到的不完全是愤怒了,还有畏惧。
而最关键的就是这份苏曳的奏章,七个巡抚全部在上面签字了。
在场几个心腹大臣先是一惊。
足足好一会儿,杜翰道:“皇上,很多事情是对等的。”
代表着七省巡抚愿意承担一切可能的后果。
而且,这是苏曳的主动宣战。
怎么处理奕山和桂良?
如果处理了,那岂不是让南方七省得逞了,岂不是让苏曳得逞了?
因为,总共是八份奏章。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七省巡抚会跟着苏曳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说成立南方经济合作体,还有含糊的空间。
而且,上奏章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不得不表态。
皇帝眼窝深陷,眼球充血。
这就很恐怖了。
这两件事情深深触犯了全国人民的感情。
此时三希堂内!
于是朝廷和皇帝陷入了两难。
你这边只要开始对苏曳进行暗杀。
皇帝收到的时候,几乎要背过气去。
因为学子中,因为在官场上,甚至又出现了另外一条潜规则。
几个重臣陷入了思考。
就是最直截了当的表态了。
懿贵妃看到这八份弹劾奏章的时候,也如同摸到火炭一般,几乎想要立刻丢出去。
一旦失败了。
那苏曳那边,就会采取对等的手段。
暗杀的能力,大家可能差不多。但是防止暗杀的手段,谁的本事更高?
苏曳的武力值?大家都是知道的。想要暗杀他,难度极高。
但苏曳想要暗杀朝廷的高官?那难度可未必高。
皇上躲在深宫里面自然没事,但是众多军机大臣呢?
一旦开启了暗杀,那政治生态瞬间恶化。
那就人人自危,没完没了。
“大概是不行的。”肃顺道。
在场几乎所有大臣,纷纷摇头,表示不行。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命,也不能同意啊。
杜翰道:“其实,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对于这件事情我们需要给一个交代。”
皇帝道:“什么交代?”
杜翰道:“对方既然出手了,那就需要一个结果。”
皇帝道:“结果?朕不追究他们的罪过就算好了,还想要结果?做梦!”
“难道还想要朕处置奕山?处置桂良?白日做梦!”
想要让朕向他们妥协,做梦!
天下民怨确实需要注意,甚至百官弹劾奕山和桂良,皇帝也要注意百官之心。
但是……
有清一朝,朝廷和皇帝掌握了绝对的压制权力。
什么时候向民众妥协过?什么时候向舆论妥协过?
真到了关键时刻,直接给我闭嘴。
文字狱才过去多久?
忘了?
真以为我们收拾不了你们吗?
杜翰道:“不是民间舆论,而是南方七省可能存在的进一步攻击。”
肃顺道:“杜大人说得对,这一次南方七省弹劾,仅仅只是针对桂良和奕山。如果朝廷没有反应的话,那他们进一步,直指朝廷中枢,又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皇帝顿时毛骨悚然。
肃顺说得很含糊,但是他听懂了。
万一,接下来苏曳直接撕破脸,直指皇帝呢?
万一,出现了大清版的治安疏呢?
苏曳可不是海瑞,他的杀伤力可要大得多。
而此时朝廷在很多方面,固然是比嘉靖朝好不少。但是更多的地方,却更加复杂,更加糟糕。
一旦苏曳直接上奏章攻讦皇帝,甚至南方七省一起攻讦皇帝,丧权辱国。
那就直接毁掉政治默契了。
到那个时候,朝廷大概只剩下一条路。
宣布对方为叛逆。
然后呢?内战爆发。
当然,皇帝和朝廷不知道的是,事情发展不到这个地步。
田雨公,徐有壬,王有龄从骨子里面,还是忠臣。
这类逾越底线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但朝廷和皇帝不知道啊,也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杜翰道:“臣有一个建议。”
皇帝道:“你说。”
杜翰道:“拿黑龙江将军奕山进京,判斩监候。”
“免去桂良内阁大学士之职。”
“如此以来,也算是对天下有一个交代。”
皇帝绝对不愿意,但是关键时刻,他也不在乎牺牲任何臣子。
肃顺道:“皇上,臣倒是有不同看法。”
皇帝道:“你说。”
肃顺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妥协,一旦妥协,朝廷威严丧尽。”
“或许事后可以处置奕山,处置桂良。但是现在万民逼迫,南方七省逼迫这个当口,朝廷一定不能妥协半步。”
“其实,对南方七省妥协还没有什么,毕竟政治上妥协一两步没什么。”
“但现在苏曳等人是裹挟万民了,对万民是绝对不能妥协的。”
“民众本贱,若是对民意妥协,万民就会对朝廷失去敬畏,而后就会得寸进尺。”
“这个口子,万万不能开。”
杜翰小心道:“那如果得不到朝廷的回应,苏曳那边直接攻讦皇上呢?”
肃顺道:“那……那就等着。”
皇帝最心腹的两个臣子,有了不同的意见。
于是,皇帝也没有了主意。
足足好一会儿,皇帝道:“散了吧。”
众臣散去。
出了皇宫之后,杜翰朝着肃顺躬身行礼。
肃顺还礼。
双方非常默契。
按照常人的理解,杜翰也是肃顺一党,在关键事务上应该共同进退。
但实际上,这件事情太严重了,他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所以把决策权上交,由皇帝干纲独断。
所以,两人才给予了截然相反的建议。
表面上是针锋相对,实则是分散政治风险。
懿贵妃进入三希堂。
她依旧冷艳动人,但是皇帝此时焦头烂额,已经没有心思了。
皇帝拿着一本书,就一直看着,但一个字都没有看下去。
皇帝道:“伱觉得,应该怎么办?”
懿贵妃道:“肃顺他们怎么说?”
皇帝道:“杜翰说,应该把奕山捉拿进京,判处斩监候。免去桂良内阁大学士,对天下有一个交代。而肃顺则说,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妥协。尤其不能对民意妥协,否则万民就会蹬鼻子上脸,不能开这个头。”
懿贵妃想了一会儿道:“皇上,臣妾觉得,不能开这个头!”
“不能妥协!”
“不管是南方七省,还是对天下万民,皇上都不能妥协。”
“一旦妥协,朝廷和皇上的威严,就都失了。”
皇帝道:“如果不处置奕山和桂良,那苏曳那边,进一步攻击,甚至直接攻讦朕,又当如何?”
懿贵妃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等着。”
皇帝道:“你倒是和肃顺一样的态度。”
懿贵妃道:“皇上,肃顺和杜翰在耍滑头呢。这二人明明是一党的,结果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这表面上是把选择权交给皇上,实则是推脱政治风险。到时候不管出现任何后果,那都是皇上自己的意思,怪不到他们头上。”
“反倒是臣妾这边坚决认为,不能妥协!”
皇帝道:“那如果苏曳那边,直接攻讦朕,那又该如何?”
懿贵妃道:“看人挑担不累,皇上不如反客为主。苏曳他们不是嫌弃奕山丧权辱国吗?不是嫌桂良谈得不好吗?”
“你既然那么有能耐,你既然这么忠贞爱国,那就你去谈。”
“你苏曳去和俄国人谈,重新回到《尼布楚条约》,夺回我大清的土地啊。你就去和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谈,把《天津条约》里面的条款给改掉啊,谈回一个公正性的条约啊。”
“若是没有这个能耐,那他们也就会闭嘴了!”
“谁能,谁上。”
皇帝听完之后,顿时觉得这个法子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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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堂上。
又有官员出面弹劾奕山,弹劾桂良。
此时奕山,如同历史上一样被召回京了,但是没有受到任何处分。
“皇上,奕山丧权辱国,私自割让领土给俄国,臣请斩之!”
“皇上,臣请斩之!”
倭仁这一开头后,后面众人纷纷出列。
又是和以前一样,而且愈演愈烈,皇帝心中大怒,闹什么闹?都什么时候还在闹?不怕朕觉得你和苏曳同党吗?
桂良再一次出列请辞。
皇帝照例不准,望向倭仁的目光已经非常不善。
当日的朝会,又不了了之。
退朝之后,几个心腹大臣又去了三希堂,和皇帝开小会。
皇帝道:“有一个法子,你们看看。”
“对于万民之意,对于苏曳朕绝不妥协,朝廷也绝不妥协,不处置奕山,不处置桂良。”
“苏曳不是口口声声奕山和桂良丧权辱国吗?不是一副忠贞爱国的嘴脸吗?”
“那就给他下旨,让他去和俄国人谈,让他去和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谈。”
“如果他不去,那就是沽名钓誉,政治声誉败坏。”
“如果他去了,结果没有谈成,那也是无能,朝廷定罪。”
“如何?”
听到皇帝的话后,肃顺心中一疑。
这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问了其他人?但此时有不敢问出来。
皇帝问道:“桂良,你觉得苏曳去和俄国人谈,英国人谈,能不能谈成?”
桂良道:“绝无可能。”
接着,桂良道:“皇上英明,让苏曳自己去谈,那就是以他之矛,攻其之盾。”
“如果他谈失败了,皇帝将苏曳治罪。”
“为了表示公正,也请免去臣的内阁大学士,把奕山判处斩监候。如此一来,名正言顺,天下人再也无话可说。”
皇帝道:“肃顺,你们觉得如何?”
杜翰心中觉得稍稍不安。
这……这是不是又是苏曳的计谋啊,想要趁机复出夺权?
上一次在广州,他就让英国人无条件退兵了。
但这个时候,皇帝亲口提出来的主意,一旦否定了,他会很不高兴的。
于是,杜翰道:“皇上英明!”
肃顺道:“皇上英明。”
几个心腹大臣整齐道:“皇上英明。”
皇帝道:“那就这么定了。”
于是,朝廷再一次派遣钦差南下九江,对苏曳进行反手一击!
不得不说,这群人的政斗水平确实高,总是能够找到最优解。
那这个时候的苏曳和俄国人谈,能够谈成吗?
当然谈不成。
他和英国人,美国人,都谈不成。
不论谁去谈,都注定是失败的结果。
………………
九江!
苏曳正在办一场小型的婚礼,纳林裳儿为妾。
这也是没有选择的一场婚礼。
当然,苏曳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不愿意,但至少他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但是,不得不进行了。
他和沈葆桢,白岩,胡雪岩,洪人离商量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苏曳大业,太平军出身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三分之一的军队,是太平军出身。工厂女工中,有一半是出身太平军。
未来,想要让林启荣、曾天养、陈玉成、李秀成归附苏曳,更加需要联姻。
洪人离曾经提过,是不是傅善祥也可以?她也能代表太平军。
但是众人否了,因为傅善祥曾经是东王杨秀清的女人,很多底层官兵对杨秀清还是有情感的,娶了傅善祥,不就是给东王戴绿帽吗?
选来选去,只能是林裳儿。
而且,她今年也快十九岁了。
林启荣和曾天养,竟然想办法离开了天京,来参加女儿的婚宴。
这一次,两人坦然得多了,心中的负罪感减弱了很多。
因为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太平军的兄弟在苏曳麾下,何等优异?每一个人斗志昂扬。
过的日子,也比在天国好了不知道多少。
再看几万女营的姐妹,来到九江之后,过的才是人过的日子。
有吃有住,一个月三两银子的薪水。
女人一个月赚三两银子,谁敢想啊?而且很多姐妹都已经成婚了,过上了红红火火的小日子了。
最关键的是,之前觉得苏曳是清妖头子。
而现在苏曳完全和皇帝闹翻了,更加证明其立场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林启荣和曾天养现在就要过来,他们知道自己留在天京更有用。
最关键的是,他们也想要陪着天国寿终正寝,然后心安理得地过来。 “陈玉成,李秀成两人年轻气盛,一心只想着为天王赴死,而且对苏曳大人也很不服气。”曾天养道:“所以想要让他们过来,很有难度。”
林启荣道:“大人倒是莫要放弃他们,两人还年轻,很多事情看不穿,人才实在难得。”
苏曳自是不会放弃的,他手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军事人才实在太少了。
王世清,都有自己的缺陷,是无法独当一面的。
但林启荣、陈玉成、李秀成三人,都能独当一面。
这也跟历练有关。
苏曳自己太强了,遇到问题,通常直接用政治手段解决,军事手段基本上都是工具,极少去打战略价值的战斗。
而真正重要的战役,他自己通常都在场,所以下面的将领也很难成长起来。
陈玉成和李秀成两人不一样,完全是靠自己厮杀出来的。
接下来,林启荣和曾天养两人聊起了天京,直直摇头。
对洪秀全,两人倒是没有太多的责怪,甚至觉得洪秀全其实做的还不错。
因为洪秀全依旧不管事,整天躲在王宫里面吃喝玩乐,把事情都全部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关键时刻做一下裁决。
这就很好嘛,比啥都不懂,却乱指挥要强得多。
但是,下面掌权的人就一言难尽了。
林绍章,算是不错的,但是手中的权力比不过洪仁发,洪仁达。
这两个祖宗,完全是废物,贪财好色,乱七八糟,弄得怨声载道。
好不容易等到干王洪仁玕回来,洪秀全也委以重任,大家也满怀期待。
看上去,洪仁玕确实比洪仁发,洪仁达这两个废物强得多了,道德水准更高,而且更加勤勉政事。
但是不知道为啥,此人明明那么勤勉,而且在政治和军事上仿佛也有颇多见解,不但让洪秀全心悦臣服,甚至林启荣和曾天养也满服气的。
但……结果就是不太好。
甚至比洪仁发、洪仁达两兄弟胡乱搞也好不了多少。
真是奇也怪哉。
石达开经历了苏州大败之后,非常消沉,被召回了天京。
“也不知道为何,翼王刚回天京的时候很消沉的,完全不问政事了。但是没过多久,又不安分了,又想着要夺权了。”曾天养道。
洪人离道:“之所以消沉,是因为在苏州败得太惨了,道心损毁。之所以又不安分,是因为在洪秀全身上又恢复了信心。”
你这话太诛心了,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石达开自负才华横溢,见到洪秀全这般废物,肯定不由自主地想。
就……就这还能执掌天国?换我上,是不是更好?
“大人,你去洞房吧,裳儿还是小孩子,别等无聊了。”洪人离道:“我和沈葆桢大人、白岩叔父陪着兄长和曾叔父便是。”
参加婚宴的自然还有老爹苏赫,兄长苏全。
只不过苏赫老爹一刻钟前喝过量,喝醉了。
他现在依旧不适应九江,做梦都想回京城。
而苏全耿直,虽然理解苏曳,但还是很难和太平天国的将领共处一席。
所以吃过酒之后,便去值班了。
工作让他快乐。
……………………
苏曳推开门,进入了洞房。
结果,发现林裳儿正撅在那里,也不知道玩什么。
盖头早就被她扯掉了,走过去细看,发现在玩金豆子。
就是女孩子扔石子的游戏,原本是要两个人玩的,她一个人无聊,玩得津津有味。
见到苏曳进来,她顿时惊呼一声,吐了吐小舌头,拿起盖头给自己盖上。
苏曳上前,轻轻扯掉她的盖头。
她大胆地望着苏曳,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
仿佛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苏曳。
“怎么了?”苏曳道。
林裳儿道:“就是觉得怪怪的,你是娘的姘头,我又嫁给你,这岂不是……”
苏曳无语!
“幸好她并不是我真的娘亲。”她赶紧着补了一句。
一直以来,这个女孩被洪人离保护得太好了,甚至连政治联姻的概念都没有,或许她知道,但也不在意,懒得去想。
“睡吧!”苏曳道。
“哦!”林裳儿也赶紧缩进被窝里面,一动不敢动。
苏曳这段时间,耗尽心力,很快便要沉沉睡去。
结果,女孩反而自己凑了上来,忽然在耳边道:“苏曳,娘教我说一句话,我说给你听吗?”
苏曳道:“她能教你什么?说说看。”
林裳儿沉吟了好一会儿,羞涩道:“我有白馒头,你吃吗?”
啊?!苏曳果然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不由得探了过去,果然光滑无比。
林裳儿顿时变得紧张无比道:“你,你这是要开始了吗?”
苏曳道:“这些事儿你懂吗?害怕吗?”
“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怎么不懂?”林裳儿道:“怕,肯定是怕的。”
掀开被子,顿时叹为观止,她果然没有撒谎,白璧无瑕。
…………
次日,清晨!
苏曳醒来的时候,林裳儿趴在边上看苏曳,充满了好奇和羞涩。
“怎么了?”苏曳道。
“痛死了。”林裳儿道:“但是……”
苏曳道:“你还不起来,送一下你爹爹吗?”
“才不去。”林裳儿道:“羞也羞死了。”
接着,她忽然道:“你长得真好看!”
苏曳一笑,起身沐浴更衣。
片刻后沈宝儿走了进来,柔声道:“裳儿妹妹还小,不懂得侍候人,还是我来吧。”
“谢谢姐姐。”林裳儿甜甜道。
接着想起来洪人离的嘱咐,赶紧收起笑脸挣扎着起来,跟着沈宝儿一起为苏曳沐浴更衣。
沈宝儿很会聊天,很快就让林裳儿畅所欲言,但偶尔又想起洪人离的嘱咐,赶紧又心生戒备。
……………………
送走了林启荣和曾天养。
迎娶小妾,仅仅只是苏曳的一个小插曲。
如何迎战朝廷,如何将朝廷逼入那条绝路,才是重中之重。
沈葆桢道:“大人,朝廷真的会派钦使前来吗?”
苏曳道:“会!”
对朝廷的军事水平,高级政治智慧,苏曳不屑。
但对于朝廷重臣的政斗水平,苏曳绝不小看。
因为经过几次的斗争,苏曳算是发现了,朝廷中枢政斗水平至少90分。
因为每一次,他们都能找到最好的法子,最有性价比的反击招术。
无一例外。
这也不奇怪,因为这毕竟是君主集权的巅峰。
这也是历代封疆王朝的集大成者。内斗内行,岂是浪得虚名?
沈葆桢道:“如果朝廷真的派大人去和洋人谈判,那您能谈成吗?”
苏曳道:“谈不成,面对这个局面,神仙也谈不成。”
沈葆桢道:“那怎么办?按照您的判断,朝廷的钦使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苏曳道:“无妨!”
确实,无妨!
朝廷的内斗水平确实极高,但是苏曳对他们的套路也早就了如指掌了。
对于他们的意志,更是了如指掌。
所以这一次交锋,就能彻底把对方赶到绝路上去。
……………………
两日之后,朝廷钦差来到九江。
竟然依旧是惠亲王绵愉。
“苏曳,你如此诽谤朝廷,是何意思?”绵愉呵斥道。
苏曳道:“惠亲王,我没空陪你演戏,有话直说。”
绵愉脸色微微一变,最怕就是这种,人家直接不和你客套了。
如此一来,想要以势压人就通通不行了。
但绵愉依旧寒声道:“第二次洋人攻占广州,皇上让你去谈,你不去谈。结果桂良去谈了,你又带领七省弹劾,这是何意?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苏曳冷道:“我有提醒过皇上吗?让他小心沙俄趁火打劫。我又提醒过朝廷,千万不要答应沙俄任何条件,你们听了吗?”
“桂良在厦门教案上,不……是朝廷在厦门教案上,这等丑陋的表现,也是我教的吗?”
“若不是我出手,厦门教案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惠亲王绵愉道:“既然你有这本事,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朝廷丧权辱国,那你去谈!”
“你口口声声要杀奕山,说俄国割走了我三个直隶行省面积的土地,你说我们和英法美三国谈判的结果,辱没祖宗,那你去谈。”
“你若谈不成,朝廷也处罚你,如何?”
苏曳道:“好!”
“我去谈,如果我谈成了,朝廷就封我做两江总督,如何?”
顿时,绵愉惊愕,不知道作何反应。
两江总督?这个位置要是给了苏曳,那还了得。
现在苏曳仅仅只是一个江西团练官,就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了。若是让他做了两江总督,岂不是要翻天?
但是很快,惠亲王绵愉心中戒备:千万不要被苏曳吓住,这是他的恫吓之术。就是因为他也谈不成,做不到,所以才狮子大张口,想要吓退朝廷。
朝廷诸公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思辨后判断,苏曳肯定谈不成。
而且杜翰还判断,判断苏曳能不能成,有一个标准。如果苏曳轻描淡写地答应了,说不定可能真可以谈成,如果苏曳提出了苛刻的条件,那反而说明他谈不成。
此人,还真算是聪明绝顶的。
从头到尾,所有判断基本正确,政斗应对,也几乎上等。
于是,惠亲王绵愉道:“好!”
“你若谈成了,那朝廷就册封你为两江总督!”
苏曳道:“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苏曳直接拿出一条契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谈成了哪些条件,朝廷就册封他为两江总督。
惠亲王绵愉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很害怕,但还是咬牙切齿,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自己的大印。
一式两份,一份留给苏曳,一份带回京给皇帝御览。
签完之后,惠亲王绵愉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回京!
几日后!
苏曳和朝廷签的这份契约,就摆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看完之后,交给了在场众臣看。
这个主意,是皇帝自己出的。
结果苏曳一口答应了,反而要求做两江总督。
他内心只有一句话,朕……朕是不是中计了?
杜翰道:“皇上,苏曳肯定谈不成,这是他在虚张声势。臣判断过了,只要他狮子大开口,那就说明心虚,就说明他谈不成。”
肃顺道:“臣也这么认为,他肯定谈不成。”
匡源道:“皇上,不要被苏曳欺骗,此人最擅长阴谋诡计。让他去谈,一旦谈不成,就将他治罪,名正言顺。”
在众臣的安慰下,皇帝终于坚定了决心。将自己提出的战术,贯彻到底。
苏曳,就由你去和洋人谈判,你若谈不成,那朕就治你之罪。
届时,你也算是自食其果!
“下旨,让花沙那作为钦差大臣,一起在旁边监督苏曳谈判,一言一行,全部汇报。”
…………
于是,苏曳正式前往上海,代表清廷和大英帝国公使普鲁斯进行谈判。
吏部尚书花沙那作为钦差大臣,在旁边监视全场。
结果双方刚刚一见面,就让他心惊胆战。
额尔金伯爵下台之后,返回伦敦,新的英国公使半个多月前就上任了,花沙那几次约见对方都没有理会。
而这位公使和苏曳刚刚见面后,就热情地拥抱。
“你好啊,苏曳爵士!”
“你好,普鲁斯爵士。”
“在伦敦久闻您的大名,现在终于见面了。我代表阿尔伯特亲王向您致意。”英国公使道。
苏曳道:“我代表皇帝陛下,代表朝廷,对您的到来表示欢迎。”
而旁边的翻译,源源不断地把两人的交谈翻译给了吏部尚书花沙那,他听得越来越脸色惨白。
英国公使普鲁斯道:“我出发之前,阿尔伯特亲自接见了我,我们交谈了两个小时,他对我的工作提出了非常宝贵的指导,而这一次得知谈判的对象是您,我不由得非常喜悦,这代表着一个非常美妙的开始。”
苏曳道:“我同样对我们的谈判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双方进入了谈判的流程。
第一天谈判议题,苏曳要求大英帝国的对厦门教案进行正式道歉,并且赔偿受害者家属十万两银子。
然后,对方竟然答应了。
顿时间,花沙那的心脏都要抖了,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汇报朝廷。
之前洋人从来不认错,更何况赔偿?现在竟然答应赔偿了,这……这还了得。
……
第二天,双方开始第二项议题的谈判,那就是英法联军从广州退兵,将广州的政务权交给广东巡抚柏贵。
这一项议题,双方谈判得非常激烈,唇枪舌战,毫不退让。
此时花沙那总算松了一口气,洋人还是那个洋人,还是那么强硬蛮不讲理,这就让人安心了,代表着苏曳肯定谈不成。
但朝廷不知道,此时广州巡抚柏贵已经完全投靠了英国人,成为彻头彻尾的傀儡了。
所以,进入谈判的第四天。
英国人忽然进行了大退让,愿意从广州先撤走七成的军队表示诚意,等到谈判彻底成功后,再全部撤出。
另外,愿意将广州的政务权力交给广东巡抚柏贵极其附属官员。
顿时见,在旁边监督的吏部尚书花沙那整个人都吓住了,脑子里面只有一句话。
中计了,中计了!
这一切都是苏曳的诡计,一环扣一环的诡计。
他之所以率领南方七省一起弹劾桂良和奕山,就是为了让自己代表朝廷谈判,就是为了讹取两江总督之职。
他早就料到朝廷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所以,苏曳将计就计。
他赶紧又将自己的怀疑写成奏章,用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
………………
接下来,开始了第三项议题的谈判。
苏曳逼迫英国人向俄国人施压,否定瑷珲条约,重回《尼布楚条约》划定的两国边界。
英国公使普鲁斯表示,这属于俄国内政,英国无法干涉。
苏曳表示,这一条如果不答应,那谈判就无法进行了。
次日,双方再一次进行谈判,依旧不欢而散。于是,苏曳说对方没有诚意,暂停谈判。
吏部尚书花沙那松了一口气,暂停谈判好,谈判破裂好,如此一来,朝廷也有名义治罪苏曳了。
在朝廷看来,就这一条谈判最难。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又过了三天后,英国公使普鲁斯主动要求再一次谈判。
他说的话,甚至让花沙那都要昏厥过去。
英国公使普鲁斯说:“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也为了表示和贵国的友谊,我愿意请阿尔伯特亲王亲自向沙皇施压,重新审核《瑷珲条约》的合法性,我们会努力让你们两国的边界线回到之前合理的位置。”
这一字一句,震耳欲聋。
大英帝国的无冕之王,愿意向沙皇施压?
为了表示和贵国的友谊?
你们和我大清,什么时候有友谊了?
花沙那如坐针毡,甚至直接脱离会场,立刻向皇帝写奏章。
不能谈了,不能让苏曳再谈了。
再谈下去,只怕真的要成了。
这一定是苏曳的诡计啊!英国人和苏曳勾结,要借机扶他上位。
……………
京城,三希堂内!
这段时间,朝廷和皇帝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从一开始苏曳表示愿意去谈判,并且索取两江总督之职,他们就已经开始不安了。
但依旧稳住,觉得这是苏曳不想去谈,所以虚张声势。
但随着苏曳谈判过程,突飞猛进,他们越来越不安。
厦门教案,英国人道歉,赔偿!
朝廷和皇帝抗住了。
广州先退兵七成,并且把政务权交给广东巡抚柏贵等人。
这第二条成果传来的时候,朝廷就有些扛不住了,内心的判断摇摇欲坠。
而当第三项成果传来,关于《瑷珲条约》,大英帝国的阿尔伯特亲王愿意向沙皇施压时,顿时朝廷和皇帝在这方面的意志,彻底崩了。
尤其是吏部尚书的奏章,简直是声泪俱下。称若不再阻止苏曳谈判,真的就来不及了,否则到时候这个两江总督之职只怕真的要被苏曳讹诈到手了。
皇帝只感觉到自己掉入了某个巨大阴谋深渊之中。
“中计了,中了苏曳的诡计了!”皇帝吼道:“快,快让人去阻止苏曳。”
“不能再让他立下这个天大之功,不能让他声名大涨!”
“不管用任何办法,罢免苏曳,罢免苏曳!”
“把他赶走!不许他继续谈判!”
“让桂良做钦差大臣取代苏曳去谈。
“快去,快去!”
至此,苏曳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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