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终有团圆

"你先出招吧。"平川道长抚须。

"是,晚辈便以家传剑法作为第一招了!"周皖深吸口气,挽个剑花,便使出了藏锋荡寇剑的第一招:隐姓埋名。

这着说奇,便奇在并非迎敌而上,反是在隐藏自己的锋芒,以剑身直接做打穴之用。

"隐藏得的确是妙,不过少侠且看好了!"平川道长袖中双手探出,扣掌,竟是以"童子拜佛"牢牢地夹住了剑身,"若是得当,可以轻易化解。"

"道长莫要小觑。第二招便是为此预备的。"周皖的剑动弹不得,他却翻转手腕,将背心卖给了敌人——举剑上之力逼迫道长放手,否则道长便会挨上一脚,名曰"天降神兵"。

平川道长着实放手了,却用极快的手法发出"排山倒海"直命周皖腰间,饶是周皖反应快,也被这掌风擦得生疼。

"如果不够迅捷,这着便是‘生死劫’。""晚辈争取转之为‘无忧劫’。"周皖不顿,立即施展第三招。其剑势头骤紧,似是江湖中寻常的"横扫千军",却更富了半分乾坤朗朗的浩荡与千军万马的危机感,名之"十万火急"。

"火候似还欠了三分。"平川道长见周皖使的路数太过开阔,便以指为剑施"苍松迎客",既避了开去,又推开了周皖手腕,轻松化解了周皖的"十万火急",更欺近了周皖。

周皖暗叫不妙:剑比指长,相比之下是宜远攻而非贴身近战。退?还是变招?

"只退不进,未免迟焉。"周皖转念,便想到父亲生前曾告诫过自己的话。

"若一味求稳,便会被束缚。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脑袋瓜是活的。脑筋要灵光,退可以,但是地盘是有限的,非要退到尽头就已迟了,后果相当严重……"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周皖定了定神,见平川道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知他无意伤人,却一定要看看自己这个闯玄城的"小牛犊"究竟有多大本事。

周皖本想避开平川道长,却发觉自己在无形间被困住。

"天罗地网势。"周皖识招。"不错,我的下一招你可猜得出来。""晚辈不能。""那就来试试。"

平川道长语毕,突出一拳,却是"五行拳"的起势。

五行拳?这可是练武之人人人必会的最初级的基础拳法!起势?起势的架子大概只是个假象,紧接着才是重点!周皖想也未想,只是横剑护住下盘,不进不退,只待那"实招"的出现。

"看着。"平川道长只是平淡地念叨着,左手往下直落,手掌握拳,落至丹田,再由丹田往上钻,双手如托下颏,再次缓缓落下,左足前钻,突然身子一晃,猛地探身钻出,双拳并排齐出,却是攻向周皖玉堂。

事出突然,周皖立即上扬木剑,同时抢步上前,左掌飞出。

刹那。拳与拳错,拳与剑错,拳指相离,掌肩相分。不过电光火石间,周皖一掌被躲,一剑被夹开,以及终是中了一拳——虽然不在玉堂,却也在一个临近的位置上。所幸道长并未用力。

"越平凡的招数越容易被忽视,越容易出其不意地命中要害。起势,一方面平复自己,一方面却是攻守兼备。"平川道长笑道。

"多谢前辈赐教!"周皖会意。

"走江湖少不了这些东西……这样,我先给你演示一套拳法,你琢磨琢磨,然后再来三招。若是你能再接下我三招,我就去劝劝城主。"平川道长退后两步。

周皖眼前一亮,抱拳:"前辈恩德,晚辈没齿难忘!"

"不必如此客套。且说,那桑葚姑娘过得如何了?"平川道长突然问道。

"桑姑娘仍然和孩子开着客栈,虽辛苦清贫,却乐在其中。村里颇为祥和,不时有邻人送去些瓜果糖糕。道长莫不是参与了那次……"周皖惊问。

"山贼不再,村里平静,鸠未再食,倒也安宁。”平川道长深吸一口气,“看过来了!”

他打了一套五行拳,与江湖流传的五行拳不同——这叫做寸步五行拳。这套拳法有其独到之处,从威力来说,更胜于普通的五行拳。周皖获益匪浅。

“看完了罢,那我下两招便要出了,分别是‘柳暗花明’‘玉女拈针’,你待如何?"平川道长握拳。

"前辈变着多样,晚辈不敢凭空猜测。还请前辈出招,容晚辈一试。"

"你家的武功里有那么一招是对付铁桨的,用那个办法就对了。(周皖暗道:道长居然如此清楚我周家的招式!)你且试上一试!"平川道长出手,双向错行,却是反施为"花明柳暗",迫周皖不得不斟酌清楚方向与位置。"哪里有破绽,也要看清了再下手。即使一闪即逝的破绽是可以反复引诱敌人出手以观察的。"平川道长如同在教授徒儿一般,提醒周皖。

"晚辈明白!"周皖全神贯注地搜寻着此招的异同与破绽,然而因太过生疏而判断失误,拂"柳"却没能挡住"花"。"且一步步来,反复磨砺。"道长并不急,"‘玉女拈针’亦如此法。"

周皖照做,愣是从一个狭小的缝隙中钻了出去,逃过一劫。

"果真聪明。可避开锋芒处,亦可作为突破口去攻击。那么不同的第三招便来了!"平川道长笑道。

这第三招,居然是和"藏锋荡寇剑"招式完全一样的、平川道长临时打出的"藏锋荡寇拳"——隐姓埋名!

周皖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让我自己破我自己的招式么?

"所有的招式都可以破解,只有积累到一定数量后,才会转变局势。黑白之子错综复杂,才有了阵势与输赢。"平川道长自语。

周皖一凛,耐下性子,盯紧道长那如剑的拳!未露锋芒,四处皆是不可攻破。不要急!不要急!飘忽如乱花,迅捷却柔和,物极必反……唯有此处暗暗咆哮着煞气——便是这里!藏锋,是为了荡寇,自然会有如此威势。

他没用剑,他用左掌,拢住了道长的右拳。随后,他才出了剑。以容和之,不以锋芒正对,着实巧妙。

"悟性不差,不愧是周大侠的儿子。"平川道长挡下木剑,欣然。

"前辈……认识家父?"周皖奇道。

"小河村那次剿灭山贼,你父亲便出拳相助了。江城主与我等人这才与周大侠相识。"平川道长拍拍周皖肩膀,"你父亲是个不喜欢结仇的人,只是……不说也罢。"

"道长但说无妨。"周皖想知道。

"要紧的事先办。"平川道长咳嗽一声,"你先在此等候片刻……"

"道长,看来不必劳烦您了。"林湘忽道。

"怎么?江城主回来了?"平川道长这才回过味来。

"薛城主……已被我制住。"江少谦气喘吁吁道。

"你竟是……"平川道长白眉一挺,"莫不是你忘了阁主的话?"

"她这般娇纵,险些害死了嬿儿姑娘,更险些让陶公子葬身她掌下。道长,江某不得不用强。"江少谦低眉。

"只怕江城主这一着下得太勉强。那,人呢?"平川道长不置可否。

"周兄!"

不等江少谦答话,陶宇元的呼喝便指明了情状。"陶兄!"周皖看到陶宇元身后跟着活蹦乱跳的嬿儿,大喜过望,却不知小六子在哪。

"那姓薛的恁的无理,若不是江城主阻拦,姓陶的绝不给她好脸色。"陶宇元大气道。

平川道长冷哼,暗道:这小子未免太过狂妄。不过陶宇元可不在意:"幸好嬿儿安然无恙。等找到小六子,我即刻便走,再不来玄城。"

"薛城主没说他在哪里?"周皖皱眉。

"没有。她死活不肯说。"陶宇元叹气,"倒也是个好弟弟,为了保护姐姐才被抓走的……"

"据我所测,他应该在地牢。另外……很久前薛城主还带来过一个男人,看起来……恐怕是和陶兄有关。"江少谦这才缓声道。

"与我有关?"陶宇元大异。

周皖亦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便道:"不如我们去看看?说不定陶家的变化……也是因此。"

"难不成……快!带我去见他。"陶宇元急道。"有劳江城主。"周皖亦请求道。

"看在……这份面子上,我便引你们去罢了。"江少谦向平川道长等人示意后,留下嬿儿等候几人,自己迈开步子走在前面,周皖和陶宇元连忙跟上。

——即使陶宇元说过,他不能让嬿儿再离开他,此时,他却不得不"离开"。毕竟是自己家里的事,他不敢这么早地带她,去见那个可能是自己父亲的人。

玄城真的很大。

新春前后,玄城亦没什么过年气氛,反倒有些压抑——也许是因为城主的变化吧。三人在小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地牢。这地下也有一番迷宫,若不是江少谦引路,或许得走个一年半载才能出去。

江少谦并没先去找小六子。

江少谦终于停步。面前的铁牢中关着一个人。昏暗中,他身材高瘦,满面沧桑隐约埋在一头银发里。牢房地上凌乱地铺着干草,还有几只饭碗摞在角落的托盘上。

"这个人,你们可认识?"

"这……"一时间,陶宇元和周皖语塞。面前这个人,像,又不像。

"您……您是陶家的吗?"陶宇元小心地问道。

"陶某……从未见过这等人!"那人兀自低语。

"陶前辈名讳……可是……上骏下达?"陶宇元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

那人突然抬起了头:"居然有人识得老夫?"

陶宇元半张着嘴唇,欲言又止。

"世叔,晚辈周皖,和陶宇元陶兄……来接您回去!"周皖见陶宇元愣神,便替他说了。

陶骏达沉吟片刻:"周皖啊……你真的……原谅了宇元吗?"

"是的。请世叔让宇元回陶家……"周皖恳请。

"我早就……想让……宇元回家了。"陶骏达哽咽。

"爹……"陶宇元不禁低头。

"江城主,请……把他放出来。"周皖看江少谦盯着锁,不由劝道。

"自然。"江少谦掏出钥匙,麻利地打开锁,只是叹息。

————

过不多时,陶宇元和周皖搀着陶骏达和小六子走出地下。

阳光明媚,冷风与释然并存。

陶骏达挡着刺眼的阳光,喃喃自语:"大概是我先前造的孽,牢狱之灾吧……""没事了,现在没事了……"陶宇元不停劝慰着。

————

陶宇元一刻也不想在玄城多留,他要回家,回家过已过去的年,他已经错过的……那一场珍贵的团圆饭啊。

周皖自然也要陪着回去。这是陶家父子共同请求的,也是同路的缘故。至于嬿儿和小六子,在陶骏达的应允下也一同回去。

陶家的府上已没有了人。之前那些撑场面的管家、侍者,大概是薛无黛派去充数的。对面的茶铺已坍塌成灰烬——据说是那炉火引燃了茶铺。

偌大的府邸,只有五个人,五个风尘仆仆的人,从远方归来的人。

物是人非,五人各有心思。大概只有小六子还不明白这一切的缘由。

"爹,其他人呢……"

"没了……你娘前些年去世了,陶家已破败……即使还有留有几分银子足以撑起这个家。"

————

夜幕降临。

陶家,筵席。各色饭菜虽朴素,都是些随手做得的农家菜,却足以慰藉这些人心底的愿望。

小六子帮嬿儿端上了最后一道菜,陶宇元为五人倒了酒。

"新春虽过,明日将新。愿从今往后,再少劫难。各人各事,顺心如意。新的一年……从此开端吧。我敬大家一杯。"陶骏达主动起身,端起酒杯。

"爹,以后陶家有了我和嬿儿,还有小六子……定然会重振威风——周兄,你说对吧!"陶宇元立刻举酒道。

嬿儿脸上一红,只是盯着酒杯。

周皖淡淡笑道:"陶兄说的对。只要好好经营,陶家一定可以的。"

众人道了词,便开始尝这迟来的"团圆饭"了。

夜色,月冷,碧桃园。

桃枝上已探出了新芽,月影依稀。

"这么晚,还不去睡?"

"元哥,我只是……对以后有些后怕。"

指尖轻轻搭上月华色的衣衫。

"没什么好怕的。"

"我明白。"

"既然明白,还有什么怕的?"

"我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害怕吧。"

月华色的衣衫轻轻颤抖着。

"大概是的。"

"无论怎样,你还有小六子,你还有我。就算天翻地覆,一片混沌,我也能找到你之所在,不能让你再离开——毕竟,你可是被人嫉妒的!"

"薛无黛是没了美貌才嫉妒我,平日里又有谁嫉妒?"

"我啊。"

"又油腔滑调了。"

"早晚你都会习惯的。"

"会么?"

————

月色入户,周皖侧了侧脑袋,看着清冷的影子,却忽然间想到一则上联:"闭门推出窗前月。"无奈笑过,只得胡乱对了个"穿帐冷彻枕畔人"聊以慰藉。

未来的日子还是很长呢……旧的一天尚刻在心底,新的一天,已近在眼前。看来,还需要更加努力。

无言,伴月。

——所谓的新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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