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公司覆灭的大环境下,个人的生死实在微不足道。即便朱琏有多美好、多高贵,最后也只能悲哀的湮灭于历史的滚滚洪流中。
或许,赵桓也有伤心。但更多的,怕是兔死狐悲的惶恐吧?毕竟,身处男权社会,女性只能作为枝蔓,依附在男性势力之下。
倘若这势力旺盛且茁壮,她们便会绽放出娇艳的瑰丽颜色;但若这势力枯萎,她们则无可奈何,连生死都无法自主掌握。
朱琏悲壮自尽,结果除了让老宅男心痛不已外,于所处环境没有任何改变。当然,负责看守的人员因此受罚,看守更为严格那都是应有之意。
赵桓本以为最惨也就这样。岂料事实却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残酷。朱琏坟头还未长草,金公司便一纸公文,又将徽、钦二总赶到了极为荒凉偏僻的极北边陲小镇—五国城内。
在这个寒冷、阴翳,鸟不拉屎、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终于过上了“安定”的生活。稍稍安稳后,静极思动的文学大家徽宗又迸发了创造艺术、读书写诗的雅兴。
徽宗喜好读书,时常为之废寝忘食。一次,他读了唐公司李泌传记,知李泌为国尽忠,复兴社稷。被奸佞嫉恨,数度排挤,却仍不忘初心,一心为国。
徽宗读后感触颇深,并令大臣抄写一份,赐给韦贤妃。如此作为,颇有悔意。或许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想起岳武穆的吧?然而,一切醒悟与懊悔都来得太迟了。
其实,纵使金佣兵八万南下,将开锋团团围住时,他都仍有奋力一搏的机会。怎奈赵桓父子早已失了人格,没了反抗的勇气。
可叹,任人揉捏的俩面团在五国城生活期间还常常举办宴会,追忆过往的奢靡风光。在宴会上,两人尽情饮酒赋诗,全然没把巨大的屈辱放在心上。
杨小海此时早已麻木,他甚至认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惊讶了。这对父子的厚颜无耻绝对抵得过核弹攻击。忘记极度屈辱或也是自我保护的有效手段;但俩货寄厚望于南方新任宋公司总裁钦宗,这就实实的恶心到了老宅男。怎么就不想想,真把俩货接回南方新宋公司,高宗这个总裁怎么当?太上皇、太太上皇一直留在金公司多好?多消停?
徽宗爱作诗,再加上做囚徒的伤感,也给了他无尽的创作灵感。被流放期间,徽宗经常洋洋洒洒,挥毫泼墨。旦得有空,便要赋诗。可惜,能保留、流传下来的也就十几首之数。
可叹,一代文学大家,连个整理文集的专属文员都没有。其实,徽宗的文学素养极高。比如流传最广的那首《在北题壁》: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
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
便足见功底。不只诗词,徽宗赵佶还擅长书法。其自创的“瘦金体”书法独步天下。徽宗还是绘画的收藏家、鉴赏家,本身绘画能力也不差。他又是茶道高手、古玩玉石鉴赏家,一生尊崇道教。
可以说,除了“皇帝”这个职业没做好外,他实在是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大家。
徽宗在五国城追忆以往,混了三年,病死。钦宗赵桓异常悲痛,身心俱都受到沉重打击。
亲亲老爹不但是他唯一的小伙伴,也是他最后的精神寄托。至少是他拿来抵挡杨小海指责的盾牌。这下好了,就剩他一个人玩鳏寡孤独了。
地星历一一四二年三月,宋金公司关系有所缓和。有韦贤妃尝尽屈辱,由五国城辗转归宋。将离开时,钦宗挽住车轮,苦苦哀求。
请她转告南宋公司总裁高宗,若能归新宋公司,自己只当一太乙宫主就够了。此举,再次刷新了老宅男关于恬不知耻的认知。
果不其然,高宗总裁很是担心兄长会回来和自己抢公司的头号交椅。表面上高喊迎回徽、钦二帝,内心却巴不得他们客死异乡。
终其一生,他都在与金公司议和,根本无心收复故土。地星历一一五六年六月,任其自生自灭的赵桓终于病死了。
然而,直到一一六一年,时隔五年,死讯才传到南方的新宋公司。高宗表面痛不欲生,内心却欢呼雀跃“终于没人和我抢龙椅啦!”。
七月,上谥号“恭文顺德仁孝皇帝”,庙号钦宗。而他的文学老子则谥号“圣文仁德显孝皇帝”,庙号徽宗。
关于赵桓的死,老宅男有话要说。地星历一一五六年六月,某日,风和日丽,艳阳高挂。老宅男于赵桓意识海中昏昏欲睡。
就是这似睡似醒的状态,使得他可以度年如日,打发掉了大把时光。有时候只是一迷糊,便百日已过。忽然间,猛听得有人传唤赵桓,言有金总裁完颜不亮亲临。
据说此主残忍好杀,却又雄才伟略,颇好汉风(此汉风非彼汉风)。赵桓不敢怠慢,拖着千疮百孔的病躯前去奉迎。
跟着传命之人行走,直到一空旷大场中方才停下。原来是完颜不亮正观赏马球,有人言及汉人御马有术,遂命人唤钦宗出赛。
钦宗赵桓被严苛环境摧残至今,早已身体孱弱且患有严重风疾。最最重要的,是赵桓不善马术。本想据此推辞,却听完颜不亮言:“不肯御马,却日日御女?朕不强人所难,既如此,取汝骚根,自可退去!”
闻听此言,赵桓夹双腿,示愿击马球。立有人将高头青鬃马牵来。赵桓哆哆嗦嗦爬上马背,很快便失手摔落,被乱马铁蹄践踏而死。
飘飘忽忽,老宅男一缕残魂悠然升天。“赵桓俩货也不是那么的罪该万死吧?”
有感于俩货下场,老宅男忽然有所触动。记得他有限的学生时代,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遇到困难,不是想着如何去面对解决,而是消极接受或节节败退的妥协。
说白了,这类人就是欠缺血性,无所谓男女。可事实上,即便放弃了尊严乃至人格,往往却只能换来轻蔑乃至屈辱。
就是一直在患得患失,他们才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就是一直在怕这怕那,他们才喊不出:“兽人永不为奴”的口号。
正自盘算,身子一沉,旋即猛的向下坠去。“这叫什么事啊?我他喵的还没升到地方呐?”有三次“升天”经验的老宅男愤懑感叹。
这次“飞升”,他压根就没看到那五彩斑斓的时光之河。这次怎么这么的……仓促呢?
刚飘起来,在空中晃了几晃就被拽下。杨小海郁闷兼不解:敢情“魂穿”还有“静音震动”模式?那没有肉身的他到底算啥?5G信号吗?
强劲的下坠之力可不管杨小海怎么想。呼呼狂风声中,陡然一顿,接着便有声响渐渐清晰。
老宅男无可无不可的嘀咕:好吧,我服了。反正也抵抗不了,爱咋地咋滴吧。不就是持续“快穿”么,算啥啊?有本事让我魂飞魄散呐?
你不还得巴巴让我附身么?这次又穿哪位豪杰身上?要不就是皇帝?来吧来吧,甭管啥我接着就是了!要弄死我就快点,磨磨唧唧滴的忒也烦人。
被老祖天赋神通“轮回”击中,换别人不定得多惶恐、多不安。老宅男倒好,奇诡经历感触最深的非恐怖,更非绝望,而是深深的不耐!其神经大条,滚刀肉的功力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或许是冥冥中的存在听到了抱怨。这次“魂穿”,既无记忆灌脑的失神,也无强烈的眩晕之感。
几乎是从天而降,他便即获清明。双眼一睁,立时将周遭情景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小山坡。脚下是黄土,身边郁郁葱葱,遍布花草和树木。看情况应是野外无疑。耳听得人语马嘶,很是热闹。
“不会穿到赵桓他老子身上了吧?”老宅男心有余悸,对靖康之耻记忆犹新。刚要仔细观察,忽觉肚子胀痛,一股子尿意直冲脑海。
“艾西吧,这时候赶的。也不知这主之前喝了多少水,咋就这么急呢?”强烈的尿意催促老宅男迅速寻一方便之所。
急迫间,猛见一稍显简陋的双套马车静立路边。老宅男一眼便相中了它。只因车厢四面皆罩丝绸,于炎炎夏日围的密不透风。若于厢内置一桶,那不就是简易厕所么?
杨小海奔马车便走。他也不想想,怎么就在野外有一双马拉行的移动厕所呢?刚走两步,便有东西绊脚。事发突然,失了重心的老宅男手舞足蹈向地猛摔。耳中却听得半声婉转娇媚的惊呼:“艾……西……”
虽是黄土地,仍有土疙瘩。杨小海只觉心口被硌得生疼。再加实实在在的摔了一跤,使他立时岔了气。
趴在地上,忽有一只小手,灵巧的绕过肩膀,从肋下穿出。接着,老宅男便被那看似柔弱,实则有力的柔荑拉了起来。
望着那修长手指,老宅男却想起了“小魏子”。眼珠一转,便向手的主人看去。
“呼……这次没错了。绝对不是兔爷。”面对近在眼前的玲珑,老宅男下意识的做了评价。
“奴婢罪该万死。杏儿就不该去拿那垫子,请贵妃娘娘责罚。”声音清脆,还带着股子少女清香。杨小海闻声抬头,只见得一个宫妆女孩,正一脸惶急的搀扶着自己。
不待杨小海开口,那少女便扬起下巴,对左右言道:“一群无用的咽饭孬货,一帮子少智的腌臜泼才。不过我一转身的功夫,就让娘娘吃了一跤。莫不是乱象纷呈,贼心活泛了不成?须知娘娘只言片语,便能要了汝等吃饭的家伙!”
少女嗓音犹如夜莺,字字清脆,煞是好听。但色厉内荏,气势明显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