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设宴,能来参加的都是达官贵人,丞相府的大公子在这之前听说过的人都甚少,更别说见过,今日之宴是以大公子为名目,不少人抱着好奇与巴结之心而来的。
夏相是百官之首,深得皇帝倚重,再加上后来与宣王联姻,若日后宣王登位,水涨船高,那时候他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不可言。
要与夏相拉近关系,此时是难得一次机会。
敬亲王府的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下,非夜上前道:“主子,丞相府到了。”
慕吟风挑帘而出,站定后伸手扶住随后而出的弄月。
她不情愿的推了推他的手。
“你退开些,我自己可以。”
弄月很讨厌这种扶来扶去的调调,感觉自己弱爆了,什么都要靠别人,就连下个车也这般矫情,这次难得慕吟风竟不随她的意,不仅没听她的话退开,反而长臂一伸,将她拦腰抱起走到相府门前放下。
相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见到此情此景无不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弄月哪曾想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如此举动,又羞又恼,却又不好挣扎,只得红着脸随他抱着走,双脚落地之时才用外人看不见的方式在他腰间一掐,咬牙切齿道:“胆儿肥了啊?存心让我丢人是吧?”
抓住她并未用力的纤纤玉指,握在手中,慕吟风宠溺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夫人冤枉我了,为夫怎么会存心让你难堪呢,我只是不忍让你浪费力气而已,于是就代劳了。”
“走几步路怎么就浪费力气了,我看你是巧言令色。”弄月没好气的说着,见到有人向他们望来,又换上一副友好的笑意。
慕吟风见此,眼中的宠溺之情愈甚,握住她的手往相府中行去。
“走吧,进去了就没这么多人关注我们了,他们今日都是奔着丞相的大公子来的,我们啊只是贵客而已。”
没人关注吗?她看不尽然,宾客都是带着家眷而来,特别是适龄的闺中小姐,在门前停驻的年轻女子,哪一个不是面容娇羞的盯着他看。
一张招桃花的脸,走到哪儿都有人觊觎,哼……
临湖而立的男子依旧一袭白袍纤尘不染,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又似乎变了,弄月看着眼前的泠弦,此时该是夏相的大公子夏泠弦了。
“泠弦。”她在身后唤道。
泠弦转过身,扯起的嘴角在看见两人交握的手时瞬间凝结,目光沉沉的移到她面上,面色不善,闭口不言。
弄月低头看了看自己与慕吟风十指紧扣,确实有些不合适,轻怕慕吟风的手臂,示意他松手。
慕吟风俊眉微挑,不松开反而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今日是大公子的洗尘宴,本王与夫人特来拜会,不曾想能再此处遇见大公子,真是幸会。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不假,大公子今日风采更胜以往。”
他口中的‘夫人’二字刺得泠弦瞳孔一缩,面上又寒了几分。
泠弦公子永远是最能控制自己情绪的,只是片刻便恢复自然,微微躬身行礼道:“能得逸郡王赏光,相府也是蓬荜生辉,方才若有失礼之处,望逸郡王见谅。”
“大公子多礼了,今日本王携夫人前来也不过是客人而已,所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大公子无需过于在意,随意便好。”
慕吟风上前一步,用唯一空闲的右手虚扶起他。
弄月满脸无语的看着二人,慕吟风开口闭口本王本王的,泠弦则忍着性子低头服软,她假装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奈何二人没一点要收敛的自觉。
泠弦道:“逸郡王言重了,您是尊贵的郡王,身份是我等庶民不可高攀的,礼不可废,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会误以为相府中人不懂礼仪,不分尊卑。”
慕吟风淡笑,目光转向弄月。
“夫人觉得大公子说的在理吗?为夫觉着大公子是个知礼守礼之人,但将长幼尊卑看得太重就显得迂腐了,你觉得呢?”
“我说你们两个累不累?不累的话,你们继续,我给你们腾地儿让你们好好培养感情。”弄月翻着白眼看着两人。
“我说泠弦你今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什么劳什子身份,王侯将相哪一个是天生的,还不是靠着祖宗的庇荫?你也真是可以,这才进相府两日就学成一套一套的,你也不嫌累得慌。”
泠弦沉着脸一言不发,慕吟风也是笑而不语。
弄月甩开慕吟风的手,戳着他的胸口骂道:“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等级分明,就你这破身份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郡王了不起啊,很厉害啊?再怎么了不起,再怎么厉害还不是差点提前去阎罗王跟前报道,还不都是因你这破身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都替你臊得慌。”
呃……
慕吟风如玉精致的脸上笑容僵住,黑白交加,偏偏又不敢反驳,只能欣然接受,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可不想再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了他与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
至于泠弦……日后自有机会收拾,又何必逞一时之快,惹恼了弄月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还平白让对手占了便宜。
“夫人言之有理,大公子既然是你的朋友,自然与我没什么尊卑之分,我拿他当自己人看,奈何他非要与我生分,方才你也……”
“你闭嘴!”她实在是没心情听他胡咧咧,他那点小心思,她早就心知肚明。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慕吟风与泠弦要和平相处那才是奇了怪了,两人自第一次见面就相互看不顺眼,弄月心里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可她又能如何呢,她人只有一个,心也只有一颗,给了慕吟风就不能给别人了,她与泠弦相识数载,对他的情意亦兄亦友,唯独少了心动。
看了看眼前两位男子,她心中一阵无奈。
“慕吟风,你先去一旁等我,我有话要与泠弦说。”
慕吟风点头,随即负手悠然离去。
泠弦在他离去后,瞬间冷了脸,质问道:“你对他动心了?”
弄月点头道:“情不由自控,我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动心动情,或许正是在由此想法之时便已不能自拔。”
“你可曾想过,若日后查出当年之事是他亲生父亲所指使,那还要与他继续下去吗?聪明如你,为何此时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到时横亘在你与他之间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泠弦淡漠的眸中氤氲着痛心与无奈,带着期冀,希望能将她点醒。
弄月神情复杂的打量着他,冷声道:“你派人去查了他的身世?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许动他吗?他与此事无关,你到此为止。”
泠弦摇头苦笑,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对着湖面。
弄月见此不再多说,转身欲离去,却在这时听见了泠弦的话。
“你不许我查他,到底是不想将他牵扯进来还是不愿相信事实,你怕他若真的是那个人的儿子,你舍不得就此断情吧。”
“可我告诉你,他就是,你逃避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的亲生母亲不是普通女子,她是玉香雪是祁灵国的长公主,当年……”
“够了,我说过此事到此为止,往后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既然你选择回来,那便好好做你的相府大公子。”她阻止他要继续说下去话,头也不回的的离去。
泠弦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渐行渐远,心中一片荒凉。
“其实你心如明镜,可你这般,又能自欺欺人到何时?”
而远去的人又如何能听见他这般近似低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