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迎着风儿,东飘西荡,在透彻的湖面上映出一个又一个躁动不安的影子。
阿善双手放在边栏上,凝视着下面一潭浅浅碧色的湖水,姐,你这是什么病?谁会对你下毒?
石然走到阿善身边,“洛雪……王妃,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话语生硬的很,看得出王妃这个词不适合在他嘴里喊出。
“不知道,她的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我从未在书中看到过关于她这种病的介绍。”阿善如实答着,她看向石然,看见了石然脸上的担忧,浓重的担忧,是以前从未曾看见过的。关切着姐姐的心又被划出了一道伤口,阿然哥哥,在我病的时候你可曾也如此关心过我?
“那她还能好吗?你要医治她,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石然更显焦虑了。
“我会尽量去救她的,我不会叫她有事情的。”阿善认真的说,她发过誓,要叫姐姐幸福的,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受折磨,“不管怎样,我都没有退路了,要么我救好王妃,要么我去给王妃陪葬。”
“丫头,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们都不能死的。”听到阿善说要给洛雪陪葬,石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善垂下眼帘,“石头,如果我和王妃只能活一个,你希望谁能活?”
“这……阿善,你怎么了?”石然把头垂了下去,缓缓开口,“你知道吗,当我看见洛雪脸色苍白的躺在chuang上时,我的心里很难受,我不明白为何她要受这样的苦,这些不应该是她承受的。”
果然还是姐姐在你心底分量更重一些,阿善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却不足以驱走她心底的阴霾,“笨蛋石头,我说笑呢,我不会死的,王妃也不会死的,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叫王妃好起来的。”
石然抬起头,明快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小排洁白的牙齿,“鬼丫头,就知道你有办法,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救好她的。”洛雪,有阿善在,你会好起来的。
“石头,问你一句话,倘若王爷不能给王妃幸福,你会去争取吗?”
“啊?你为什么要反复的问这样的问题?”
“你也看见了,王爷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会是王妃的良人。我想王妃的病和他是有不容推tuo的关系的,面对这样的一个夫君,就算王妃醒了过来,把病治好了,还不是一样的受着折磨?”
“你就断定王妃会受折磨吗?”石然明知故问,这次王府之行,他已察觉出洵阳有些不同了,和以前的一往情深完全不同,世人都说,豫王爷命带桃花,难道说现在的洵阳才是真正的洵阳吗?那洛雪……
阿善知晓石然动摇了,心虽痛,却还在向下说着,“豫王爷属于官宦权贵,命里不缺女人,他可以在王妃怀有身孕的时候,迎娶穆晨瑶,当然,也可以再娶个十个八个。而王妃就不同了,现在的她虽然还在王爷心里,可再过几年呢?人老珠黄时,又会是怎样一番下场?”阿然哥哥,既然你爱姐姐,就该争取叫她得到幸福。
沉默,是没有人再开口的沉默。
阿善理着被清风吹乱的长发,头发可以理得顺,可烦乱的心呢?我这颗矛盾且疼痛的心看来只能够独自承受该承受的一切了吧?阿善,这仅仅只是个开始,难道你就忍受不了了吗?你不是说过要叫姐姐和阿然哥哥幸福吗?
远处的门,被打开了,又被极为小心的阖上了,是小喜在极为小心的退出洛雪的房间,她压低步子,走到阿善他们身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阿善姑娘,王妃的病你可有法子医治了吗?”
阿善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丫鬟装束的小喜,她的长相虽不出众,但却很讨巧,乖巧伶俐中又不失可爱,“王妃,发过几次病?”
小喜想了想,“有六次了。”
“那每一次发病,会昏迷多久?”
“不知道,每一次都是吃完卜先生的药丸后的转一天才能醒。阿善姑娘,王妃的病……”小喜面露愁容,洛雪待她如同亲姐妹一般,现在洛雪生病,她怎么可能不去担心?
“王妃会好起来的,有我在。”阿善宽慰着,她又问道,“王妃平日里可有服药?”
“王妃平常会吃卜先生开的药……”
“那就去再给王妃煎一碗,说不定再过一小会儿,王妃就会醒了呢。”阿善保持着微笑,但不知怎的,面对小喜,这份笑容维持起来很累。等小喜离开,才觉察自己的脸颊已经酸痛了。姐姐,虽然卜天不可信,但是他既然能救你,我就姑且用他的药方。对不起,姐,你的病,我现在束手无策……想着,不由得抓起贴于xiong口的香袋,姐,你会好起来的。
“阿善,你怎么了?”石然瞧见阿善揪住自己的xiong口,以为她又感觉不舒服了,“是不是不舒服?”
阿善摇了摇头,“我没事的,你想不想去看看王妃?屋子里应该只有阿良和玉姨了。”方才,阿善有意把阿良留在了房中,就是希望阿良能查出洛雪是不是中毒了,天下之毒,虽万千变化,但能制毒的药草并不非万千,总应该会有头绪的吧?“我去把玉姨支开,你若想去看看王妃,就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望着越行越远的阿善的背影,石然忽觉这个女子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了,却倒不出个所以然来。
……
花园里,树影叠叠错错,正值桃花梨花压满枝头时节,摇摇yu坠的枝杈耐不住沉重,撒了一地花瓣,白的粉的,为土色的大地穿上华美的衣装。
阿善和玉姨并肩而行,走走停停。
姐姐多半是孤单的,她应该是想念小时候的吧?否则,她的身边怎么会多了这么一个玉姨呢?阿善不愿再深想下去了。
“阿善姑娘,来自哪里?”玉姨的眼睛游曳在阿善的脸上,好像想要看出阿善的过去。
这个王府的人怎么都这样啊?阿善想不透,“阿善来自云南。”
“云南?”玉姨几乎tuo口而出。
这个妇人究竟怎么了?难道她是卜天安插在姐姐身边的探子?阿善防备的想,她道:“是啊,阿善在很小的时候,被家师收养,一直身居云南。”
“哦,是这样啊。”玉姨失落的应着,“阿善姑娘既然一直住在云南,不知可曾听过不落族?”
不落族?她是在试探吗?阿善蹙起眉头,想了一下,“阿善听师父说过,在云南有很多鲜少与外界有关联的族落,想必不落族也是其中之一吧?”
玉姨敛起神伤,“正是如此。在不落族里有一方药方,名曰,迷蝶香。是历代的长老才能知晓的配方,药方共由五份组成,分别放置在长老手中,每年长老都会带着自己按照配方上配制的药材聚在一起,共同炼制迷蝶香。”
“迷蝶香?和王妃的病有关系?”阿善的手扣向自己的腿,姐,难道……
“在我们族里,只要女子觉察到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了,就会服下这种丹药,带着对世间的遗憾,带着对丈夫不能释怀的情愫与世长辞……”玉姨无力的叹息,“雪儿就是吃了这种药……”
“王妃是被人下毒的吗?”阿善故作不知的问。我应该小心一点,这个玉姨身份不定,我不能透出什么。
“不,是她自愿服下的。幸亏被卜先生救了回来,却……”玉姨似自语的说道,“我本以为洵阳是雪儿的良人,不想才不过几个月,他就变了,可一切变得太快,两个月前的洵阳仿佛还在我面前,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呢?”
阿善注意着玉姨的每一个动作,她称姐姐为雪儿,亦称王爷为洵阳,想必绝非下人。还有两个月以前的王爷不是这样的吗?“不落族的秘传丹药为何会落入王妃手中呢?”
玉姨苦笑,一副顺应命运的样子,“雪儿与我,都是不落族的族人。”
啊!阿善心惊,不可能,不落族里的玉姨不是你这样的模样!那个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玉姨,早就被卜天抓到南蛮的军营去了,我犹记得当时,卜天狂笑不止,他对我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玉姨吗?告诉你,她已经不堪羞辱自尽了,可怜的她尸骨未寒就成了一滩烂泥。也是那一天,卜天用木棍狠狠的把我打了个半死,而不是对我下毒……
在玉姨离开后,阿善抬起手,折断一枝桃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调整心绪,朝着洛水居走去。
阿善支开所有人,静静的坐在洛雪身旁。这就是我的姐姐,是我想了七年的姐姐,想了七年,却至现在才得以好好的看看。姐,你能感受的到吗?裳儿来了,你的妹妹来了,不管你现在有没有感觉,我想告诉你,有我在,你不会是孤单一人了,只是我不能和你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