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吉时。良辰美景,天公亦做媒。
红绒满堂,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在主祭的那句“fu妻对拜,相亲相爱”之后,意味着所有的拜堂仪式都已按部就班的完成了。
“送……”
“等一下。”阿善打断了主祭的话,隔着红盖头,看了看洵阳,道,“王爷,我想去敬先生一盏茶,承蒙先生抬爱,才促成了你我的‘姻缘’。”
洵阳清楚阿善的意图,陪上笑意,笑脸如喜的点了点头,“是啊,该敬他一盏茶。”阿善,你为了最后一盏茶值得吗?一盏茶换一生?
都道是,人生四大乐事为: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fang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可对于他们来说,是该欣然接受祝福,还是该留下两个同样寂mo的影?或许,他们该凭着两颗受伤的心走到一起,彼此取暖,彼此依赖,慢慢消融所有伤痛……
得到了洵阳的允许,阿善端起小喜手中端着的茶壶,走到卜天桌子前,为他倒了一杯茶。“谢谢先生赐予阿善的美好姻缘,千言万语都表达在茶中。”
“这话卜某人受之有愧。”当真宾客的面推tuo茶水,实在是不妥,卜天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你喝了,你终于喝了。阿善如释重负一般走回洵阳身边,“谢谢王爷,阿善心事已了。”
“送入洞fang,情深意长。”
……
喜房里,喜婆把阿善扶坐在了绣有华美图案的chuang上,轻轻带上了门,离开了。
所有都归于沉寂。静的能听清凤冠上的珍珠在摇摇yu坠,凤冠很是沉重,沉重得令阿善抬不起头来。
红瑞祥和的盖头缓缓的被扯下,原本掩盖着的悲伤,一下子bao露无余。
“龙凤呈祥?”几乎讽刺的语气。阿善漠然的望着绣工jing美的盖头,夺目的颜色太过霸道。泪水不由得潸然而下。“不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了就不好看了。”说着,又取下头顶的凤冠,放在了一侧。
白净圆润的珍珠在烛光下折射着微弱的光,似眼泪般剔透。
从袖囊里取出那支发簪,在簪尾处用力一掰,簪子就断了,露出里面的铁质小笛子,只有小指的一半厚,夹在两唇间,按着熟记的韵律吹着。
爹,娘,姐姐,报仇了,裳儿终于报仇了。“我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想要哭呢?”不解的问着自己,阿善哽咽起来。
仇恨于她终归是代价太大。石然,洛雪两个最为珍视的人,都已成为了过往,都被她深深伤害过了……这一切,到底值不值的?所有苦痛的因由都是仇恨所造成的……
红胭脂似韶华,在记忆的过往凝成惨白的霜。
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纤长的手指染上胭脂的颜色,混杂着氤氲,像是红颜脸上的伤。阿善苦苦的笑了,笑出了泪,“一辈子,就留在这里一辈子。”
那日,洵阳告诉她,只要她想走,不会为难她。但于阿善,她走不了了,言一出,必要做到有信。
门缓缓的被开启,小喜抱着一个罐子跑了过来,心疼的看着阿善满脸的泪花,“阿善,别哭,小喜来了。”
勉强破涕为笑,阿善忍着泪水,说:“小喜,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你来了没有用。”
“有用,有用的。小喜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后悔了?都这个时候了,别藏着掖着了,你跟小喜说。”小喜把罐子放到了一旁,掏出丝帕为阿善擦着眼泪。
“是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可我没有办法。”头用力的点着,点出了不少泪,阿善喘了一口气,一把抱住小喜,“小喜,我曾告诉过自己,一旦拜堂就要放下所有,可现在,我真的做不到。”
“阿善,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以,小喜来帮你。”小喜安抚着阿善,重新拿起那个罐子,放进阿善怀中,“这个给你,你可随身携带追日刀了?”
“追日刀?”阿善有些茫然的从怀中取下追日刀。
“生食亲人血,死蚀亲人骨。不知是不是这样说的?”小喜凭印象重复着洛雪说过的话,“那把刀是王妃,不,是小姐,那把刀是小姐给你的,你怀中的那罐子里有小姐用自己血喂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蛊虫。这些是小姐的良苦用心。”
“什么?难道说那些日子,姐姐手臂上受伤就是因为喂食这些蛊虫?”阿善愧疚到无地自容,“小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是的,是在小姐送走你的那个夜晚,她才跟我说的。”小喜从实说着,说到悲凉处,不再以天真遮掩自己的本性了。“小姐告诉我,依照你的性子,就算把你赶出王府,你还是会回来的。所以那一夜,她告诉我,如果她遭遇了不测,要我帮你,要我把这蛊虫给你。”
“我姐姐的意思是?”阿善略显迟疑,明知故问着。不同以往的小喜,突如其来的蛊虫,太难以接受。手mo着自己的脸,想到要用刀划花它,竟有些犹豫了。
“阿善,别犹豫了,我愿意代替你。而你,也该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了,你不属于王府,王府不该囚jin你的。”小喜中肯的说。
看着小喜的心甘情愿,阿善再一次落泪,把刀从刀鞘中抽出,划向自己的脸。一刀下来,晶莹的凝脂挂在了刀刃上,看起来很好看,微微一笑,小心的涂抹在了小喜的脸颊上……
屋子中,龙凤红烛喜盈盈的光晕下,两个“阿善”面对面站立着,一个美好到不能用任何词语形容,而另一个却是满脸伤痕。
阿善换上了小喜的衣服,以纱遮脸,yu言又止。
“阿善,你要幸福哦。眼下,王府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厅,你就趁现在走吧。”小喜一边说,一边重新戴好凤冠,安然的坐到了chuang上。
“小喜,那你呢?”担忧的阴云笼上阿善残破的脸。
“我会代替你留在洵阳哥哥身边,阿善,你不用自责。”小喜如痴如醉的说着,“其实,深究起来,在我遇见洵阳哥哥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可自ba的喜欢上了他。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这样一辈子都守在他身旁。眼下,就是上苍赐给我的机会。”多年来,她为了能一直这样看着洵阳,小心的隐藏了少女本该有的情窦初开,装得天真烂漫,只为了不叫洛雪将她嫁出去。
“可是,留在洵阳身边,注定是得不到他的爱的。何况,他永远不会知道你是谁了。”代替是一种罪,为阿善的幸福戴上了厚重的枷锁。她暗暗叹着,爱到最为可悲,也许就是小喜这样了吧?默默的守着一个人,到头来,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那又如何?只要能陪着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我的爱很简单,就是这样的陪着他。阿善,你不要摆出一副苦瓜脸,好像我做了多大牺牲似的。”小喜憧憬着未来,甜甜一笑,“镜花水月终于变成了现实。”
“镜中怎么可以开花?水中又怎么可以捞月?小喜……”
“阿善,别说了,快走吧。抱好罐子,快些离开吧。只要有那些小虫子,你的脸就会好的。如果你脸真的好了,可千万别再回到京城哦,不可以跟我抢洵阳哥哥哦。”小喜嘻嘻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阿善,你快走吧。”
“小喜,谢谢你。”阿善最后一次表示感谢,谢过之后,快速踏出了门槛。小喜,你放心我不可能回京城了,我想我也不可能再恢复容貌了,生食亲人血,已经做到了。可死蚀亲人骨,我又怎么忍心做呢?我姐姐并没有死,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演一场戏而已,我想过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代替姐姐留在王府里,一辈子,可眼下全都变了……
月色苍苍似凝霜,打在红灯笼上,照出一片寒意。
遮着纱穿梭在王府迂回的游廊间,湿咸的泪流淌到满脸的伤口上,换来宛如割心般的痛。在偌大的王府中,阿善也只剩下这些久久不忘的痛了。爱情被拒之于天涯之外,亲情能留下的也只有一罐以血喂养的虫,而貌可倾城的容颜,在锋利的刀下成为了最美好的祭品。
“咦?我们的新嫁娘不是应该乖乖的在房间里等着洞fang的吗?”卜天认出了阿善,得意的拦住她的去路,“怎么?想连夜逃跑吗?”
“你想怎样?”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chun宵一刻值千金。”卜天指了指明月,“你要记住哦,你姐姐可在天上看着呢。你这个妹妹真可怕,居然都不肯叫你姐姐安息。她都死了,你还不忘去抢她最爱的男人。”
面对卜天不切实际的质问,阿善忽然很想笑,“这就是你的报复吗?你杀了玉姨,杀了我姐姐。然后,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遗言,想尽一切办法叫洵阳娶我,就是为了这样吗?你告诉我这些就是要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是不是?”
“是,不过,如果你想提早见你姐姐,我可以成全你。”说着,卜天横起羽扇,从扇柄中抽出一把刀。
刀光银亮,一时间晃花了阿善的眼,清醒过来后,刀子已近在咫尺……
阿善卷结局一
三月后,洵阳登基称帝,卜天已身败名裂。阿善也终应了那句预言,母仪天下,只是世人都不知道那个凤凰就是小喜。
宁夏,是否真的能宁静下来?
两道白色的影子站在不落族的桃花冢前,相互攀谈着。
“江山又易主了。其实,王爷说过只要你愿意回去,那个江山还是你的。”阿善面遮着白纱,把所有的悲喜都隐藏了起来。“你当真只愿意做白泠吗?”
另一道白色的影子,打断了阿善的话,“早在三个月以前,我就说过了,这里不再有敬仁,有的只是活得逍遥的白泠。”改作白泠的敬仁怎么会不知道洵阳一直留着那个皇位等他回去,可对于他来说,皇位不重要,那个皇位该给适合他的人,所以,秘密的传书于京城,将整片江山拱手送人了。
“是,是我还在潜意识里认为你是那个一笑便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的男孩。”阿善想起敬仁的可爱模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白泠,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也变了。
“小虎牙?还在啊。”说着,白泠向阿善展出一道标准的“敬仁牌”笑容,脸颊上是深深的能醉倒人的小酒窝,配合着两颗小虎牙,令人把所有愁云都通通驱散。见阿善终于露出笑意,才敢问出一个平日里不敢问的问题,“阿善,你有没有想过放下仇恨?”
“放下仇恨?这三个月来,我每天都能看见他痛苦呻的样子,也是亲眼看着他把自己的右臂砍了下去的,我想我已经放下仇恨了。”阿善说着,却在问自己,这样真的就代表放下仇恨了吗?想起三个月以前,在王府里卜天本想杀了自己,不料腹痛发作,在地上又滚又爬,想想那时看着卜天的痛苦不堪的样子,真的有报仇的快gan,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你真的放下了吗?我觉得没有。”
“那怎样才是放下?像我姐姐一样,把所有都忘掉了才是真正的放下吗?”提到洛雪,阿善不jin又显出感伤,她买通了京城中最好的掘墓人,用了三天时间,不动声se的把已经苏醒的洛雪从坟冢里救了出来,却叫洛雪遗忘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洵阳,也包括她自己。
三个月里阿善总是这样会莫名的想起洛雪,偶尔还会发出无奈的叹息声。白泠知道阿善是痛苦的,当她下决心要洛雪遗忘掉所有事的时候,肯定挣扎过。“阿善,其实如果洛雪还记得所有,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未必是坏事,但绝对不是好事。我姐姐活的太过痛苦了,叫她忘掉所有,说不定她就会变回原来的那个她。”阿善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微微一笑,笑得好似随风而舞的蒲公英,看不出太多自己的情感。“如果,人生一个圆,在走了一遭之后,还能回去,该多好。”
“其实,只要你愿意,你还可以回去的。”白泠停顿了片刻,“真的,你可以回去的,变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阿善,去找寻自己的幸福。”
远处传过一阵马蹄声,踢踢踏踏的显然非赶路人的节奏。
阿善望了一眼,怆然的转身,“他又来了,我们该走了。”
“都三个月了,你难道还想这样躲下去吗?我能看得出石然是真心喜欢你的。”望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白泠还是希望他们走到一起,即使有一个人是他的挚爱。
“那又如何?他能接受一个面容被毁的我吗?我还没有勇气叫他去面对比鬼还要可怕的我。”时间封沉了阿善所有的泪,现在的她已学会把泪水埋进肚子,真正的懂得了悲伤是自己的,不该带给别人。“白泠,你若是不走,我就先走了。”
白泠没有拦阿善,只是伫立在原地,等待石然策马过来。
走进的石然,翻马而下,埋藏在心中三个月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皇……”
“我不姓黄,我姓白,单名一个泠。”白泠自我介绍着。
“白泠?那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阿善?”说着,石然的心翻起不小的波澜,激动得怦怦直跳
白泠微微点首,“是,没错。”
“那我去找她,这一次,我不会再叫她从我眼前跑掉了。”石然向着阿善走远的方向追着,却被白泠拦下。
“你这样贸然去找她,会把她吓跑的。”白泠继续说,“你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躲着你吗?如果,今日的阿善与往日的不一样了,你会不会嫌弃她?”
“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她的人,爱的也是她的人,就算是她不一样了,但我还是不会改变的。”石然信誓旦旦的说着,阿善在他心中生了根,就算不一样了又有何妨?
“如果,她面容被毁了呢?一个女人无论嘴上说,她如何的不在乎容貌,可当真就能不在乎吗?这三个月来,她之所以不见你,是为了想要留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
“毁容了?那又怎样?我爱的是她的人,容貌只不过是一件皮囊。”石然说着真心话,“难道说是外表阻碍了我们的相聚吗?”
“差不多吧,阿善是那样想的。”
“带我去见她,可以吗?我想要见她,想要亲口告诉她,我不在乎的。我只要她,无论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她。”石然拽住白泠的衣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那好,你跟我走。”白泠为石然带路,朝着阿善寄居的小屋前行着,把石然带到了阿善的面前,“阿善,你该面对,不是逃避。”
“白泠……”阿善有些胆怯的想要叫住离开的白泠,但白泠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的走远了。
“阿善……”石然艰难的吐出这个久违的名讳,太过激动的他几乎忘记了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阿善转过身子,背对着石然,冷冰冰的道,“你不该来,你该走。快走。”
“不,我不走。三个月前当我在桃花冢看到你时,就不想走了,三个月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就是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你说,我可能走吗?”石然跑到阿善面前,“白泠说你被毁容了,我想告诉你,容貌不会阻碍我们的根源,我爱的是你的人,爱的是你的所有,我不在乎你被毁容了,真的。我只想牵着你的手,走到生命的尽头。”
朴实且真切的话温暖了阿善孤独寒冷的心,浓郁的睫毛在打颤,幽幽的问,“你真的不在乎?”
“我不在乎,真的。你的脸丝毫不能影响你的美。”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它被毁成什么样子。”
“看到也不会改变。我对你的爱,不会受它影响的。”石然坚定的说。“我想带你走,带你去天涯海角,永远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手放于耳际,阿善怀揣着希冀道:“希望你不会被我的样子吓到。”说着,yu摘去脸上的面纱。
“等一下,还是不要摘了。”石然慌忙阻拦。阿善,那是你心头的伤,我不能再你伤口上撒盐。
只一瞬间所有幻象的美好都破碎了,只一瞬间zhi热的泪就掉了下来。阿善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你不能接受一个残缺的我?果然!你走吧,我以后都不会再去见你了。”说罢,捂住满脸的伤跑进了屋子。
……
夜把沉寂穿在身上,繁星点缀的天幕,像是一片洒落的棋局,棋子很多,却看不到cao纵的人。
白泠与石然靠着石头席地而坐,手持着酒坛,一边饮酒一边聊天。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为何不肯叫她摘下面纱?”借着酒劲,白泠失常的几乎是在吼。
“你说过,她在乎她的容貌。可是我不在乎,但是我害怕,她把自己认为丑陋的东西展现给我时,她会心痛。我知道那等同于在她伤口上撒盐。”石然猛的灌了一口酒,“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
“可你那样做,的确是在伤害她!”说着白泠站起身子,把石然从地上拎了起来,挥手就是一拳,“她把整颗心都放在了你身上,而你呢?你对她做过什么?在豫王府时,你总是惹她哭泣,当她毁容了,愿意试着在你面前摘下面纱时,你却拒绝她。你是爱吗?”
抹去嘴角的腥涩,石然笑了,“是,我是伤害过她,所以不想再惹她哭泣了,如果她真的摘下面纱,我知道她肯定会忍不住要哭的。”
“这是理由吗?是借口!”
“容貌是阻隔吗?如果是,好,我也毁去自己的脸。”石然弯xia身子,抓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举到自己的脸侧,“如果毁容了,可以消除我们之间的阻碍,我愿意毁去它。”
躲在屋子中的阿善见到石然坚决的模样,忍不住钻了出来,大吼道:“够了,就算你毁了它,我也不会再跟你走,告诉你,以后你去你的天涯,我去我的海角,一个朝南,一个朝北,一生一世永不相见。”吼着,坚强在瞬间瓦解,然后流出了泪,“我希望明天,当我再睁开眼时,不会再看见你。”说着,狠狠的关上了窗,把自己关在了悲痛之中。
白泠惋惜的摇了摇头,轻轻的拍了下石然的肩膀,“看样子,她已下定决心了。嘴角还痛吗?”
“谢谢你。”这是石然与白泠在夜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说罢,就是刻意买醉般的畅饮。
醉了一夜,醒来时,天已亮。
白泠苦口婆心的劝走了石然,才叩响了阿善的房门。“阿善,石然走了。”
走了?是一阵落寞,也是一阵空荡,阿善缓缓的打开了门,“走了最好,真好。昨晚你们的戏演的真好。”
“戏演得好,但还是被你识穿了,不过,当时他真的要毁容,可惜被你制止了。我能感觉到他是爱你的,而你能不能感觉到呢?”白泠忍着心痛说着,这样劝慰的说辞,说得无比困难,要成全的是他人的幸福,要送走的是自己的唯一。
“那又如何?”阿善有些动摇了,“他以为毁去自己的脸,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你走不出的只是自己的心结而已,你与石然相处的时间比我多,也比我更了解他。试问,如果他真的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你还会死心塌地的爱了他很多年吗?”白泠不再深说下去,“他牵走的那匹马走不快的,要不要去追他由你自己决定。”
为什么总要叫我来面对很难做出决定的问题呢?阿善颓然的坐在地上,颤巍巍的去mo自己的脸,我能吗?我能去找他吗?
……
一骑枣红色的马载着头发散乱的男子行驶在羊肠小道间,男子蹙着眉,眉间沟壑被痛苦的伤悲填满,“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放弃她!?不,我要回去找她。”说着,掉转马头,准备折回去。
阿善坐在高高的树上,白衣飘飘,好不容易等来了石然,却见他把马头掉了回去,赶忙开口问:“你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吗?为何要这么着急的折回去?”
石然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欢呼道:“阿善!是你吗?”说着,跳下马。“我真的不在乎你的容貌。”
阿善面带笑意的飞了下来,跑到石然面前,带着甜美笑意,仰着头,看着他,“阿然哥哥,我知道。”说着,摘取遮在脸上的纱,一张完好的脸呈现在阳光下,“你看,其实我没事。”
“那你为何……”石然有喜极而泣的冲动,但还未等哭出来,就已拥住了阿善,“我不问了,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阿善,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永远。”
给读者的话:
善卷结局一完,结局二是悲剧,慎入。明天传洵阳卷。
阿善卷结局二
“那你为何……”石然有喜极而泣的冲动,但还未等哭出来,就已拥住了阿善,“我不问了,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阿善,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永远。”阿善倚在石然怀中,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听起来是那样的真切。永远?阿然哥哥你就永远记住现在美好的感觉吧。
石然觉得头有些晕,眼帘也沉重得渐渐垂了下来,“阿善,我好像……”未等说完,就松开了阿善倒在了地上。
“阿然哥哥,你想睡就睡吧,睡醒后,你在天涯,我在海角,不再相见。”阿善的脸颊上划过一丝泪痕,一边说一边走到旁边的树灌中牵出事先备好的马匹,费劲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石然放在了马背上,“阿然哥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能允许一个残破的自己陪伴在你身边。”说着,从头上摘下发簪系到了马缰上,“这支发簪上有山茶花的味道,只是多了几分迷香。”
阿善,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你爱了八年的人,你要好好的记住他的样子。阿善默默的告诉自己要把石然记下来,永远不要忘记。看了好半天,终于下了诀别的决心,狠狠的拍了几下马pi股,烈马因为突然受击,在原地长啸一声,便向着远处奔了出去。阿然哥哥再见了,你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谢谢你陪伴我的这些岁月。
……
白泠站在山崖边,心头满是落寞。我把阿善送走了,我终于送走了她,我应该替他们高兴,阿善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的。
“白泠,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呢?”阿善走了过去,习惯性的站在了印象里爹爹最爱站的位置,这个位置是不落族里最靠近太阳的。
白泠惊讶的看着阿善,“阿善,你不是去找石然了吗?没有找到?”
“找到了,又回来了。”阿善淡淡的说,语气平静,宛如天边静止不动的云。
“回来了?为什么?”白泠的确很吃惊,他看到了完好的阿善,很美,就好像最初遇见时的一样。“阿善,你的脸不是好了吗?”
这话碰触到了阿善心里的痛处,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根本没有好。”说着,她摘取脸上的半张人皮面具,一张残破的脸毫无保留的bao露在白泠眼前了。“看见了吗?这才是我,是现在最为真实的我。”
望着那张满是横横竖竖伤痕的脸,白泠没有被它吓到,只是觉得那些伤丝毫不能影响阿善的美。“阿善,你还是那样的漂亮,那些伤真的……”
“够了,你不用安慰我了。这三个月来我是第一次在外面摘取所有的遮掩。你知道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对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因为我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怕。”阿善叹了口气,幽怨的神情令人心疼不忍。“我的脸已经毁了……”
“可是,你医术高明,怎么就不可以为自己重新塑一张脸呢?”白泠试探的问。
“没有用的,用追日刀划伤后,伤口就不可能愈合了,除非是拿那些蛊虫去吸取毒素。我曾经想过就这样一辈子丑下去,遮着面纱就没有人知道我有一张残破不堪的脸了。可是,上苍偏偏叫我又遇见了阿然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八年里无时不刻都在想,可那又怎样呢?我的容貌……曾经我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去用姐姐的蛊来疗伤,可我却因为想要和阿然哥哥在一起而自私的用了。那是我姐姐的血喂出来的,我就为了自己的容貌用了。伤口是愈合了,但我始终都觉得对不起姐姐。”
“阿善,你不能这样想,那些蛊虫不就是你姐姐留给你的吗,你不用反而对不起她啊。”白泠劝慰着阿善,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你姐姐一直都希望你能快乐,她当初偷偷的做这些,肯定是希望你能用上它,而不是想要你一辈子都活在自责里。”
“她希望我快乐,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风吹起阿善额前的碎发,不小心勾出了她感伤的泪。“曾经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哭了,我也已经三个月没有哭了,可是,今天却不断的在流泪,原来我是这样的脆弱。”轻轻的拭去眼泪,不经意的碰到了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痕,“我的脸只能这样了,毒素埋在愈合的伤口中,不能全部排出来,就一辈子都这样了。”
“难道,你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阿善紧紧锁住了眉,一张脸上都是她的神伤。“没有。”死蚀亲人骨,我又怎么舍得拿亲人的骨去喂它们呢?
白泠是第一次看见阿善妥协的模样,不由得跟着她一起心痛着。他在脑海里搜寻着办法,曾经他为了给皇爷爷治疗头疼翻阅了不少的医书,看到了很多奇珍异草。“有了!阿善有办法的!”
“别安慰我了。”
“真的有办法,我记得我在书上看过,有一种虫叫雪玉冰蚕,可以吸取世间的所有毒素。”白泠目光炯炯的看着阿善,“真的可以的,那种冰蚕肯定能帮你的。”
好久没有人提到冰蚕了,阿善忽然很想笑,在笑容里挥洒埋藏在心底的所有悲凉,“冰蚕是神物,世间只有一条,我曾经就是靠着它治病的。可惜,现在它不能再为我治病了。”
“为什么?”
“冰蚕被阿然哥哥吞进了肚子里了,除非冰蚕自己想出来,否则,世上就不会再有冰蚕出现了。”也许冥冥中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想不到在我快要遗忘掉这件事时,有人会在我面前提起。阿善的目光追随着日头,像是在找寻某种慰藉。
不远处树影后,一个人偷听着他们的话,猥琐的笑了笑,走了出去,走到崖边,幸灾乐祸的道:“啧啧,原来你的医术还真高明,居然连自己的脸都医治不好。”
“你来干什么?”白泠警觉的问,似乎在卜天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做好了保护阿善的准备。
阿善冷冷一笑,“是啊,我又没说我是神医。是不是万虫蚀心的感觉还不够刻骨铭心,所以你才会有力气跑到这里来?”
“万虫蚀心?笑话,不过是一条手臂而已,又不能影响我什么!”卜天得意的笑着,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臂衣袖,“我的是一条手臂,你的却是整张脸,说起来谁更可悲呢?”
在风起的瞬间,他的声音像是可怕的瘟疫向着四处弥漫开来。
“阿善,别听他胡说!卜天,你自己十恶不赦,凭什么拿你和阿善比?!”说着,白泠就要对卜天动武,刚把拳伸出去,却被卜天用左手拦下。
只剩下一只左臂的卜天,因多年习武的缘故,力气自然比白泠大,他紧紧攥住白泠的手,“怎么?你就这么点能耐啊?皇长孙殿下,原来您刻意为阿善练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少用这副嘴脸和我说话,这里没有什么皇长孙!”白泠偷偷看了一眼阿善,卜天说的没错,他的武功都是为了阿善而学的,只因当初阿善说他太过文弱,所以他想要去学习那些被认为是粗蛮的招式来保护阿善。
“卜天,你放开他!”阿善在一旁怒吼着。
“好,好,好,我放开他。”卜天唯唯诺诺的松开白泠的手,却狡猾的甩了下衣袖,一层黄se的浑浊的烟雾遮住了白泠的脸。烟雾消散后,白泠已瘫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你!”阿善气结的瞪着卜天,“看来万虫蚀心还是不够残忍?怎么?是不是天天吃自己的肉,力气就变大了?”她蹲xia身子,看了看白泠的症状,从怀中取一颗药丸,喂到了他口中,“想不到你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下三滥的招数也是招数,只要能达到目的,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反正我已经臭名远扬了,早已不在乎了。”卜天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我用三年制造出来的声望都被你毁了,可我不心痛,因为你的脸已经毁了。”
“毁了又如何?至少我报仇了。你顶多还有不过半年的时间可以得意!”
“半年?说笑呢吧?我只要找到雪玉冰蚕就能活下去。”不可否认,当卜天听到雪玉冰蚕时,的确动了坏念头,求生的yu望战胜了一切,他想活,他要活,哪怕是付出昂贵的代价。
“雪玉冰蚕?恐怕你永远找不到了!”阿善很肯定的说。
“是吗?你们刚才的谈话被我听到了,雪玉冰蚕就在石然的肚子中,我只要找到石然,取出冰蚕就能活。”卜天看着阿善,笑得更为邪魅,“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你?”阿善觉得后背有些冷,他想对阿然哥哥不利?!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后又被理智取代,“是,冰蚕在阿然哥哥体内,可你觉得你能找到他吗?你能忍着万虫蚀心的痛苦赶路吗?别痴心妄想了,乖乖的享受你所剩不多的六个月的生命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卜天停了停,片刻后才继续道,“不信,你看看你的手?”
阿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整张手都变黑了,是中毒的症状。“这……”
趁着她恍惚之际,卜天伸出脚狠狠的踹向了她,“你发现的太晚了。”
阿善应势向后倒去,因为距离悬崖边缘太近,有半个身ti都悬在了半空,还不等她挣扎,就被卜天踹下了山崖。“卜天,你好狠!”声音随着下坠而越来越小。
“哈哈,我就是狠,你才知道啊。”卜天看着阿善如一只白色蝴蝶翩跹的坠了下去,放肆的笑了起来,“我看着你跌进万丈深渊,而我马上就去找冰蚕了!呃……”后腰处传来一阵痛楚,接着又是一下,是被人暗算了,他转过头,看见了泪眼朦胧的鸢兮,“鸢兮,你的脸好了?”
“是好了,我却看见了一个残忍的你,你杀了洛裳,你终于杀了她了,你太叫我失望了。”说着,鸢兮又给了卜天一刀,“刀上啐过剧毒。”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卜天不敢相信的问,那个爱他比爱自己还要多的女子怎么可能忍心这样做?他困惑着倒了下去。
“我也是不落族的族人,你杀了我全族,而我怎么可能不会想他们呢?你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我好,打着爱我的旗号去伤害洛雪与洛裳,你要我如何爱你?”鸢兮一边说一边哭,然后把匕首刺向了自己,“下一世,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你要记得做个好人……”
给读者的话:
结局二完,要是接受不了,直接绕到结局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