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会场里人头攒动, 但时宴所在之处, 无人贸然亲近。
所以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郑书意耳里。
脑子里懵了几秒, 郑书意也不知道时宴突然叫她干什么。
有事?
他找她能有屁事。
直到四周的人目光都落在郑书意身上,贺博明也伸长了脖子, 露出好奇的目光,戳了戳她的手臂。
“他叫你过去诶。”
郑书意扭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一个想法像豆芽一样突然从心底冒出来。
她继续打量着贺博明, 那颗小豆芽也探头探脑地生长。
最后目光定格在手机微信界面。
郑书意听到脑子里“轰”地一下, 小豆芽炸成烟花。
时!宴!他!不!舒!服!了!
他!吃!醋!了!
他!酸!了!
郑书意在脑海里欢天喜地打了三个滚后,整理好头发, 踩着高跟鞋,端庄地, 一步步地朝内场大门走去。
她伸手推门的时候, 欢喜的笑容是由衷的。
她现在可太开心了,要不是考虑到场合不对,她能原地再打三个滚。
内场休息室与外场似乎是两个世界。
窗明几净,只需日光便照亮整个房间。
几座沙发列次摆放,地上铺着软地毯, 桌边围站着几个年轻男女, 身着正装,手里拿着iPad和文件夹, 低头密语。
房间里除了他们的轻言细语,不再有别的响动。
郑书意追上时宴, 问道:“找我什么事呀?”
时宴没有立刻说话,他指了指郑书意身后的沙发。
“坐。”
郑书意依然坐下, 还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快!
说你吃醋了!
时宴低头, 视线轻轻扫过她的脸庞。
他看着郑书意,却不说话。
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叫她过来的原因。
郑书意笑着问:“叫我过来什么事呀?”
她脸上的洋洋得意藏不住,就差把心里的想法写在脸上了。
时宴于心底轻嗤,掀了掀眼睑,漫不经心道:“你旁边那个女记者呢?”
“什么?”
郑书意眨了眨眼睛,仿佛没听懂这句话。
时宴重复一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记者。”
郑书意表情凝滞,唯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大脑的神经紧紧绷着,在她理解到时宴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倏地断裂。
叫她过来,是为了打听秦时月?
原来他方才看的方向还真是秦时月?
郑书意深吸了一口气,“哦,你找她吗?她现在不在,需要我帮你叫她吗?”
时宴点头。
郑书意咬着牙,慢吞吞地摸出手机。
没有秦时月的微信,郑书意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秦时月此刻就在会场外面的咖啡厅里,四处人不少,但整体环境干净安静。
坐在高脚凳上,无人打扰,她玩了半个多小时手机,觉得舒服多了,就这样待到发布会结束也不错。
谁知郑书意突然一个电话打来。
秦时月心跳突然加快,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该不会是要抓她回发布会了吧……
“喂。”
郑书意几欲开口,话到了嗓子眼,吞吞吐吐几次,才说道:“小月,你在哪儿啊?”
“就外面的咖啡厅。”
秦时月顿了一下,补充,“我可没走啊,只是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哦哦,你已经走了啊。”
“?”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那么麻烦。”
“??”
“嗯嗯,你好好休息,那我挂了啊。”
“???”
郑书意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再转回身时,脸上摆着一副“你看我没办法咯”的表情。
“时总,她人已经走了。”
时宴:“去哪儿了?”
啊啊啊你管人家去哪儿了!!!!
郑书意:“她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说这话的时候,郑书意的表情十分精彩。
明明气得要死,却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时宴看向窗外,阳光刺目,他眯了眯眼睛,掩住一抹笑意。
“她哪里不舒服?”
啊!
啊啊!!
啊啊啊啊!!!
关你屁事啊!!
郑书意本想说不知道,但是越想越气,实在忍不住。
“她有总裁恐惧症。”
“……”
“她看见你这种大人物就喘不过气。”
“胸闷气短。”
“恶、心、想、吐。”
“……”
郑书意负手,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我就不一样了。”
“我看见你就心花怒放。”
“欣喜如狂。”
“兴、高、采、烈。”
“……”
这时,陈盛敲了敲门,探身进来。
“时总,发布会继续。”
时宴看了一眼腕表,出门时,视线轻轻扫过郑书意,不明意味。
-
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秦时月还没回来。
对这个结果,郑书意一点也不意外。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时宴刚刚问的那几个问题。
旁边的贺博明几次跟她说话,她也完全没注意到,一个人愣愣地看着电脑。
直到发布会结束,最后的采访阶段。
记者们全都拥簇上去,一个个话筒密密麻麻地架在主席台前。
观众席上,郑书意孤单的身影就显得很突兀。
她沉默着,眼尾下垂,嘴瞥着,非常怀疑人生。
难道她是拿了炮灰女配剧本吗?
处心积虑地勾引,结果最后时宴被万般不情愿来的秦时月吸引了目光。
《知音》现在都不这么写故事了好吧。
等她回过神,站起来往主席台看去。
黑压压的人头中,已经没有时宴的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都跑了。
郑书意闷闷地站了一会儿,拿着包走了出去。
主席台的架势,她肯定是挤不进去了。
所以此刻几乎只有她离开了会场,外面还很空荡,几乎没什么人。
正因如此,郑书意一眼就看见了时宴。
以及站在他对面的秦时月。
今天没有太阳,风很大很冷,郑书意差点原地昏迷。
她没想到命运居然真的这么爱捉弄她。
光天化日之下,会场里面还有那么多记者,时宴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广场上勾搭女人。
还!要!不!要!面!子!了!
你!就!这!么!缺!女!人!吗!
空旷的广场上,一阵风刮过,地面零散的传单被卷起,飘飘荡荡地落于两人腿边。
郑书意远远看见秦时月的头发被扬起,两人在风中低语。
不一会儿,两人大概是聊完了,秦时月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她的车。
时宴似乎也没对她的背影多作留恋,转身朝相反方向而去。
郑书意就站在台阶上,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幕。
遥遥相隔,郑书意看不清时宴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怕她一开口就想仰天大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惨。
时宴走了几步,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随即侧头看过来。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郑书意掉头就走。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和时宴撞见,那还是有够狼狈的。
广场上只有远处的鸣笛声,风刮过建筑物的声音都能听到,所以是个很安静的环境。
但是郑书意完全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时宴他,就走了吗?!
她脚步慢下来,慢吞吞地回头。
——时宴没走,他还站在那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车已经停在他身后了。
他半倚着车,宽肩长腿,身形线条被西装修饰地利落干净。
只是他的神色,不那么正经,正懒懒地看着郑书意。
靠。
郑书意感觉他像是在钓鱼一般。
不,剧本不是这样的。
郑书意收回目光,仿佛没看见他似的,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着一边在想,时宴到底什么意思。
——人没走,站在那里看着她,又不出声,好像是等着她主动掉头一样。
不可能的,你休想。
可是她争一口气的想法刚刚冒出来,脚步就突然一顿。
为什么这个通道尽头是一!堵!墙!
前有铜墙铁壁,后有时宴。
郑书意唯有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身后终于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
随后,时宴的声音传来。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郑书意:“……祈福。”
“……”
短暂的沉默后,声音再次响起。
“走了。”
郑书意:“慢走不送。”
她还是倔强地看着那堵墙。
直到手腕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