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闻言也是一惊,不过他对修真一事毫无所知,自然没有过分放在心上,只晓得对方来头甚大,不好轻易得罪。老老实实跟在颠道人身后,无论什么自然都任由老道去应对。心中倒暗自盘算起来过后去镇北老宅那边看看,哪怕寻个一砖半瓦,也能留个念想。
两桌不远,愈走近颠道人反愈发紧张起来,鼻头沁满细汗。
他内心的确惶恐难以自持,世间修者如恒河沙数,悟道者实数凤毛麟角,而凤毛麟角悟道者中的天道灵印掌控者更是万载罕有,每出一位,皆是震撼三千世界的至尊人物。
眼前这位,虽看起来只不过初掌灵印,但即便是初掌,也是某一天道的世间化身,身份尊崇无以言表。不消说主人,就连丫鬟橙儿,他横竖都没看清楚修为,分明强了自己许多。
这样的大人物找自己两人,实在祸福难料,心下更是惴惴不安。
缀在后面的橙儿心思玲珑,看两人拘谨,便咯咯娇笑着越过他们,先行对白衣公子福了一礼,侧身让进两人,笑道:
“公子,客人来了。”
白衣公子闻言放下折扇,将玉杯拢在晶莹白皙手中,转头看向两人,展颜温和一笑:“冒昧将二位请来,实有些唐突。在下魏忑,紫极天府人士。敢问二位名讳?”
颠道人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也只有那修真豪庭汇聚之地,方得出此绝世人物。忙躬身回道:“不敢不敢,小的乃一游方道士,自号颠道人,原是西海人士,靠行医篆符混口饭吃。”
魏忑点点头温和笑笑:“西海距离这北亭府甚远,你能来到此处,定费了不少周折。”颠道人似有难言之隐,讷讷几声,却未能答出话来。
似乎没兴趣再问什么,魏忑笑容不减,白瞳越过颠道人,朝他身后段飞看去。这一看却目光一顿,笑容倏然敛去。
自打成为那种天道灵印掌控者,世间一切在魏忑眼中便浑如透明,一眼皆可看穿。老道身后这十六七岁的小子却周身气息严密,浑如一个幽密深邃的漩涡,无论如何看不透,反而自己的道力隐隐被吸收了些许。
更奇怪的是,自己本已算站在凡世之巅的人物,除了其他天道掌控者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有可能对自己产生压迫,但这段飞身上玄而又玄又莫名其妙的让自己产生了顶礼膜拜的冲动。
魏忑目光蓦地锐利,白色瞳孔豪光迸射,深邃地看向段飞。这一看又蓦地发觉段飞委实平凡之极,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皆一目了然,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魏忑仔细看了段飞许久,再也看不到奇异之处,更将气息探入他体内探测许久,也没有找到方才让自己膜拜的气息。不由怀疑自己是否有了错觉。随即自嘲摇摇头,暗忖或许今日为了那事有点烦心,让自己心神疲乏了。
这一会的僵持却让其他众人心中忐忑,不知为何魏忑身上突然散发出惊人威势,整个山脚如坠冰窖,所有人骇得一动不敢动。直到威势骤然散去,才悄悄呼出一口气,不知额头已满是汗水。
段飞心中更是惊骇,方才一股无匹之力悍然冲入身体,将他制住,非但身体不能动弹,连心神都被强行禁锢,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只觉无匹之力化作千万丝线,在身体每一处角落探查窥视,恨不得将他每一分血肉都查个透彻。那感觉难受之极,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如同在火烧油煎,自己却丝毫动弹不得,也发不得一声。短短数息,他只觉得就像在鬼门关转了几圈。
待无匹之力从体内撤出,段飞恢复了行动,只觉浑身无力,说不出哪里难受,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如大病了一场。方才那番煎熬早超出了他十几年来认知的极限,想不到竟有如此生死不得的痛苦,心中晓得定是那白衣公子作怪。
这亏吃得憋屈,段飞心中骂娘,他也不是懦弱怕事的性格,更是从来不吃亏,否则当初也不会独自一人跑庄家宴席下巴豆。这刚被煞有介事的请过来,就不明不白的被通体扫视一遍,就好比媳妇还未过门就被扒光了衣服一般,不但被人明着占了便宜,而且是眼睁睁的受了欺负。
抬头瞧向白衣公子,发现他脸色如常,根本当做什么也未曾发生的样子。
段飞心中着恼,要不是方才老道一番嘱咐,晓得对方来头甚大,只怕早已破口大骂。即便如此,段飞也懒得继续憋屈,既然对方没有诚意待客,他更无心虚与委蛇。
你是天王老子又如何?就凭这伙人处事的方式,就不对段飞的脾气,侍女邀请客人先私下出手探底,主人强势欺客又装作无事,有这么大本事跑我们小人物面前抖什么威风,惹不起咱躲得起,老子不伺候了。
当下略一抱拳:“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盘子里的点心还剩几块,不吃了怪浪费的。”不等对方反应,回身便走。
老道急忙伸手去拉,段飞走得甚急,老道一把拉空,怒道:“你姥姥的,赶着投胎啊?”
“老鬼,信不信我把你的酒全倒掉?”段飞不屑地扔回一句话。
“你敢!”颠道人立刻不淡定,火急火燎的追去,丝毫不怀疑段飞不敢去做。
“小兄弟留步,道长留步。”眼见二人都要离开,魏忑急忙出言挽留。
与橙儿对视一眼,各自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二人行事不按常理,让他们事先的打算终是无法按部就班下去。
老道几步追上段飞,将他拉住,猛使眼色。段飞倒没挣扎,被老道一拉立刻顺势借坡下驴,跟着老道停下来。
老道顿时明白段飞连自己都算计了,不禁连翻白眼。这小子方才吃了亏气不顺,这是拉着自己一起还以颜色呢。自己糊里糊涂的就上了贼船,还瞎担心了一把,活这么大岁数,让一个小兔崽子使唤得团团转,不由吹胡子瞪眼,暗忖事后非狠揍这小子一顿,要不让老子面子哪里搁?
魏忑方才借势试探,发现次子虽实力不济,结果却颇感意外。虽说令这小子满怀不忿,但魏忑内心却惊喜莫名,为了那件事,自己要求颇高,多日寻求不得符合条件之人,今日竟是踏破铁鞋,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块完美璞玉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不能失之交臂。
魏忑见段飞站住,亦随着站起来,轻轻合上折扇,朝段飞深深一躬,温和道:“方才魏某冒昧出手,多有得罪。唐突之处,还请二位不吝海涵。魏忑在此赔罪了。”语气很是诚恳。
也是段飞太过干脆利落,令他满盘皆乱,反而坚定了他心中的某个念头。
颠道人看出白衣公子注意力在段飞身上,肘子撞一下段飞,示意让他接话。
段飞一摆手:“无妨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再说你我素不相识,我们也不会计较太多。那个,没事的话我们走了。”
魏忑脸上一僵,有些尴尬,暗忖这小子说话总是让人胸口犯堵,看来口中说着不介意,其实心里在乎得紧。
他也不以为杵,反倒温和笑道:“确有小事,希望同小兄弟帮忙。方才得罪之举也为试探小兄弟,魏忑再次向二位赔礼道歉。在下做东,借此地摆些酒菜,向两位赔礼,还请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