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实对五竹老太太颇为关心,总是询问老人家的身体是否健康,一顿饭能吃多少,是否生病等等。
五竹老太太对村霸的观感好了不少,逢人便夸秀才老爷懂事,便是秀才老爷钻到瓜田里偷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实有些不好意思,便打消了烧个五竹老太太给爷爷的念头。
他这段时间没有出门卖符,而静下心来翻阅《符箓造物宝鉴》。
他把书桌搬到村外黄土岗的柳树下,研好墨,边揣摩造物宝鉴上记载的符箓,一边临摹。
黑锅则在书桌周围跑来跑去,每当有符怪从陈实画出的纸张中跑出来四处作恶,便会被狗子扑倒,一口咬死。
陈实只是学习如何画符怪,并未动用全力,画出的符怪并不强大,但随着他越来越熟练,便见纸张中一只又一只符怪爬出来,体魄越来越大,狰狞凶恶实力也越来越强,
只是这些符怪还是没能逃出去,便被黑锅咬死,
陈实对黑锅的表现并不惊讶,黑锅让他觉得,黑锅的表现是理所当然。
造物主鉴最大的特点,突出在造物上,创造活物是最大目标。
陈实原本从牵丝虫身上学到了一点造物的手段但控制符怪的本事却没有学到手。
宝鉴中还记载了各种控制造物的手段,以及各种失控的造物的处理办法。
他一边学习一边验证,不过超越五品的符怪,便需要用到特殊材料才能画出,而且控制起来也越发吃力。
陈实看到后面,一品符怪已经不再叫符怪,而是符神。
二品三品符怪都有三四种符怪,而一品符神则只有一种,名叫天机,是一种八臂神魔形态,容貌英朗,极为俊美,身躯伟岸,手持八种造物玄兵,远攻近战,无一不精。
造物出来之时,其力量甚至可以凝聚,形成鬼神领域,笼置数十里,威力接近神魔!
但控制天机更为艰难,甚至有可能出现符师反被天机控制的现象!
"概因月华之中藏有神秘力量,污染造物,久而久之,造物化作邪素。
爷爷在书上写道,“故而造物不可久,久则生邪。
陈实抬头望天,天空中日月齐出,月亮还是个月牙。
不过月牙似乎比从前稍微圆了一点儿。
白天出现的月亮,渐渐变大,白天的月华也越来越多,
“月光中蕴藏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力量?为何可以让人造物也失控邪化?”陈实大感好奇,恨不得飞飞到天上去研究透彻。
他继续翻阅,但一品符怪之后便没有了其他符怪,不过他还是在夹缝中看到纸张撕掉留下的痕迹。
“爷爷撕掉了一张纸!"
他大是惊讶,被撕掉的这张纸上记载的是什么?难道一品符怪天机之上,还有更为高等的造物?只可惜这一页纸张被爷爷撕掉,他无从得知上面记载的造物到底是何物。
后面的几页记载的是一些零要星星的琐事,有的是爷爷研究时随手涂鸦的图案,有些则是只言片语的感悟,不成系统,无从得知爷爷当时的想法,
陈实翻到倒数第二页,上面记录的事情有些不
同。
“嘉靖六六零二年夏,造物小五失控。携天机二诛小五,于地底巢穴中发现尸骨三百余具。
嘉靖六六一二年夏,造物小五失控。携天机四诛小五,于大游湖下发现尸骨干一十三具。”
“嘉靖六六二二年夏,造物小五失控。携天机十二,诛小五,于金山上发现高手尸体数百具,飘浮空中,不坠。”
陈实看得心惊肉跳。
造物小五,难道就是爷爷撕掉的那一页中记载的符神?
超越符神天机的造物!
可是爷爷的记载中,好像有着一些古怪的地方
爷爷前后诛杀小五三次,按理来说杀了第一次之便无须再杀第二次。爷爷察觉到造物小五太危后,险,肯定不会再度制造出另一个小五。否则,他也不会撕掉造物小五的那一页。那么,后来出现的造物小五,是从哪里出来的?3
难道造物小五有复生的力量?
陈实仔细思索,更为奇怪的点是,造物小五每次失控,都是在夏天,而且是十年一次,极为精准!
更为可怕的是,造物小五每次复生似乎都比上一次更强。
爷爷第一次杀小五时,带着两尊符神天机,才将它斩杀。第二次时,带了四尊符神天机,第三次时便带了十二尊符神天机!
这说明,造物小五随着复生的次数增多,实力也一次比一次强!
陈实定了定神,翻到下一页。
这一页是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嘉靖六六三年夏,造物小五失控。携天机三十二,镇压造物小五于乾阳山。
陈实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合上宝鉴,定了定神。
三十二尊符神天机,镇压于乾阳山。
陈实已经难以想象造物小五的实力有多恐怖了!
“五天前立夏。”他低声道。
如今已是夏天。
天空中两轮骄阳的火力,似乎也比从前更为凶猛
"按照时间来推算,十年前,爷爷没有诛杀造物小五,而是选择将它镇压在乾阳山中。这样造物小五就不会复生,也就不会变的更强。
陈实喃喃道,“造物小五的实力没有提升的话,那么它就无法冲破爷爷的镇压。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舒了口气,露出笑容。
“爷爷一向很靠谱,一定做到了万无一失。他回忆起爷爷的各种作为,心头又有些不安,因为他回忆中的爷爷,好像也没有那么靠谱!“爷爷到底将造物小五镇压在何处?
乾阳山实在太大,爷爷镇压小五之后,担心它逃脱,镇压点肯定是一个人迹罕至之处,甚至是极为危险的地方。
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被外力破坏,造物小五也就无法逃脱。
陈实刚想到这里,只听丁叮欢呼一声,抱着青蓝色布袋,小步快走,向一个高挑卓卓的女子奔去。
“夫人!”她脆生生道。
那女子宛如从画中走下的仕女,风采非凡,有一种令人难忘的知性气质,眼眸明亮而温和,正是华黎夫人。
丁叮跑到她身前,急忙向她请安,道:“夫人伤势痊愈了?可喜可贺!奴婢未能前去迎过,还请夫人责切!33
“起来吧。
华黎夫人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笑道,“让你守在镜湖山庄外,饿也把你饿死了。你这么乖巧懂事,我还真能责罚你不成?"
她不经意的把丁叮的衣袖拉开,扫了一眼,发现女孩儿的守言砂还在,微微一怔。
"跟他爷爷倒是有些不同。”她心中暗道,
陈实放下书籍,收拾书桌,准备前去相迎,华黎夫人已经带着丁叮向黄土岗上走来。
陈实心中一惊,黄土岗非比寻常,普通人登上这片土坡不会有任何异状,但修为到了凝结金丹,上士坡时便会发现黄土如天,难以攀登!
修为越高,这种异象便越是恐怖!
丁叮先前就没能登上这片土坡,还是他牵着手才来到土坡上。
不过,华黎夫人带着丁叮走来却如履平地,令陈实又是一惊。
华黎夫人渐渐地似乎也感觉到了压力,脚步放缓,倘若是她一人,还可以走到土坡上,带着丁叮便ㄨ離鎣衲厶䘵遁騍磷厍确尓妝娓稭廣摔硒力。
"这下糟了,只怕要在小辈面前出丑。”她心中暗暗叫苦,又不好明说让丁叮下去,只好强撑。
“"懂事的,鬓这时候已经看出主人的不对,主动退下了。但丁叮跟我像小姐妹一样,看不出我的情况不对。”
正在这时,碌碌的车马声传来,
华黎夫人暗自舒了口气,驻足观望,陈实向这边走来,也放慢脚步,向土坡下看去,
但见黄土岗下方的驿道上,有车马行来,乌泱泱二三十人,走在前后外围的锦衣卫,各自催动神龛神胎,祭起一枚金丹,光芒四下里照耀,便如同一个个小太阳一般。
而在内围,则是一个个神态稳重的中年男女,各自脑后神龛中,元婴坐于神胎前,警惕万分。
他们身上带着一股锐利的杀气,远远的,山林中的鸟兽便被杀气惊动,四散奔逃,鸟雀惊起。
众人中央的车辇是一种巡游的车辇,上有华盖只能遮阳,无法遮风挡雨。
华盖下垂下一些珠帘,勉强能挡住外界的一些视线,隔着珠帘,可以看到车中坐着一红一绿两位老者,相貌高古,消瘦,模样却是一模一样,除了衣着,看不出有其他区别。
“两位老大人,坡上有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侧身,向华盖下悄声道。
两双锐利无比的目光向陈实、华黎夫人扫来,他们目光过处,土坡上的一株株野草突然无声无息折断,如同四把横扫过来的长剑,仅仅目光,竟似能将人腰斩!
不过这四道目光来到陈实和华黎夫人等人身边,便春风化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华黎夫人微笑道:“原来是夏家二叟。在乾阳山还敢如此放肆,难道不怕埋骨在此么?”
“放肆!”
那一众锦衣卫纷纷怒喝,纵马冲向土坡,突然噗通噗通,纷纷从马背上跌落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只剩下他们的骏马跑上土坡,嘶鸣不已,
剩下的那些夏家的元婴境高手惊疑不定,当即留下八人守护车辇,其他人纷纷祭出元婴,刚刚飞临黄土岗,元婴失控坠落,也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华黎夫人微微一笑,看着车辇中的夏家二叟,目光戏谑。
红绿二叟齐齐下车,迈步向土坡走来,红叟淡淡道:“原来是华黎夫人。雕虫小技。?
他二人走上土坡,土坡边缘跪拜的众人如释重负,各自连忙起身,退出土坡。那些元婴境高手也连忙收回元婴。
红绿二叟齐齐向土坡上走去,然而走了几步,二叟脸色微变,步履不再那么轻松自如。
二人周身气焰腾腾,竟然继续前行,很快便要跟上华黎夫人。
华黎夫人也起了争强好胜心,心道:“若是没有丁叮在的话,倒可以与夏家二叟较量一下,看看我的修为与世家大族中的老怪物相比如何。”
陈实向华黎夫人见礼,笑道:“夫人,请到树下坐坐。
他顺其自然的握住丁叮的手,华黎夫人只觉压力顿时一轻,心道:“陈实比我家丫头懂事多了,更有眼色。
她跟着陈实,径自前行。
越往上走,越是靠近柳树,压力便越大,
走到后来,华黎夫人举步维艰,身躯隐隐有些颤抖,忍不住祭出元神,对抗那无比恐怖的压力。
夏家红绿二叟也起了争强好胜心,跟在她的身后,只觉黄天压下,身上老骨头传来咔吧咔吧的声响,竟像是要碎掉一般,但还是咬着牙前行,
陈实和丁叮已经来到柳树下,看着这美妇人与两个瘦高老人倔强的往上走,谁也不肯服输。
丁叮惊讶莫名,只觉他们面色凝重的样子很是好笑。她是被陈实牵上来的,不知后面的压力到底有多恐怖。
但在华黎夫人和红绿二叟眼中,他们正在背着黄天而行!
华黎夫人额头香汗淋漓,咬紧牙关艰难无比的走到柳树前方,还剩下三步,便可以来到树下,但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陈实塞过来三炷香,道:“前辈,拜一拜我干娘罢。
华黎夫人接住这三炷香,躬身一拜,压力顿去不由长舒一口气。
她将香火插在石碑前,转身警见红绿二叟相互扶持向这边走来,露出笑容,道:“两位前辈,妾身为你们弹奏一曲助兴。”
丁叮乖巧的献上琵琶,华黎夫人接过琵琶,乐声起,两个老者身躯大震,各自嘴角溢血,不由分说转身呼啸而去!
“嘭!嘭!”
红绿二叟冲入车辇中,坐在华盖下,但见华盖流光溢彩,将无形的声浪挡下。
“走!
二叟呵斥一声,众人连忙护送着车辇疾驰而去冲入乾阳山中。
华黎夫人松了口气,看了看石碑前的三炷香,发现香火还在燃烧,香火之气飘向石碑,显然石碑干娘受了自己的香火,这才稍稍放心,笑道:“多谢小十援手。若非你,此次只怕我非得栽个跟头。
丁叮诧异,心道:“陈公子对夫人施以援手了?我怎么没有发现?公子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牵着我的手上坡。”
陈实请华黎夫人落座在书桌边,自己也坐下,
华黎夫人翻看他画的符箓,赞道:“你在符箓上的天分,跟你爷爷一样。”
这时,她目光一紧,落在走上土坡的黑锅身上。
只见狗子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直奔坡上而夹冲着她讨好似的摇着尾巴,腆着笑脸来到书桌边,大尾巴摇得呼呼生风,把地上的杂草吹得东倒西歪。
华黎夫人侧着头,向陈实悄声道:“小十,你有没有发现你家的狗子有问题?”
“没有问题啊!”陈实和丁叮异口同声道,
黑锅幽怨的看着华黎夫人,华黎夫人心道:“难道是我多心了?
陈实询问道:“华夫人是否知道造物小五?华黎夫人脸色顿变,急忙起身,不由分说抢来琵琶,”紧张道:“它出来了?它在何处?
陈实连忙道:“华夫人,造物小五被我爷爷镇压了,就在乾阳山中,并未出来
"乾阳山被污染了,不能呆了!华黎夫人断然道,“小十,搬家!听我的,立刻搬家,远离此地!乾阳山,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