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殡(五)

别看吃饭时人山人海邵家的亲戚却不多绝大部分是吃蹭饭的。所以烧“顶门哭”纸的特多也有人吃过饭便趁乱溜之大吉连纸也赖得烧。灵棚里人来了一拔又一拔走马观花似得换来得快走得快不到一个时辰便上完了供。下面就该成殓了即瞻仰遗容钉棺。成殓后“送行”!“送行”就是把门口扎得那个纸玩艺送出去烧了。送完行便“出丧”!就是把棺材架出丧屋。接着“引”既送棺入墓。“引”时把棺材抬上孝子披麻戴孝摔碎一个事先钻了几个窟窿的瓦盆然后把死者送往坟地放进墓穴里掩埋。

丧屋内邵盼头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眼看成殓在即同启却还没到。他原指望同启给阚双群来个下马威甚至把他抓走杀了。这时老绵羊钻进丧屋大叫道:“邵东家!老东家醒过来了。”邵盼头翻眼看了看他自言自语道:“这么说钟元保的药管用?”话音刚落陈正君颠头颠脑地跑了进来谄媚道:“东家!春日天短赶快成殓送行吧!要不往坟地送就摸(天)黑了远路的亲戚还得回家呢。”邵盼头见天色的确不早无可奈何便硬着头皮道:“我还有一个朋友没到。要是真不中就不等他了。”说话间冯成套带着冯二年、冯剑、冯备前来辞行:“本想等成过殓再走天快黑了路途遥远还有七八十里地呢俺爷几个先走一步。”邵盼头强撑起身来诧异道:“这出奇了咱家又不是没地方住赶明再走不行吗?我还有事和大叔您说呢!”冯成套道:“要是没多要紧的事以后再说吧。家里喂了一头牤牛那牤牛也怪旁人喂它光掉膘离了我不管。”邵盼头见他啰嗦本来心乱那顾得上跟他多说?赶紧拦住他的话头:“今天事忒多您爷几个要是真不愿住我就不强留了。要走您就走吧!您走前跟我父亲打个招呼!”冯成套忙道:“这是肯定去的亲家在哪儿?”邵盼头道:“就在后院!叫慧云带您去。”慧云听说他们要走说了些挽留的话见他们坚持要走便领着出了门。

慧云带着冯成套一行穿过人群来到邵和坤住处。进了屋冯成套等人见邵成坤躺在床上脸如金纸情况比昨天更糟均大吃一惊。冯成套寻思:没想到一天没见变成了这个样子!冯剑心怀鬼胎躲藏在大家背后。邵和坤刚贴上钟元保送的膏药神志清晰。冯成套说了辞行的话邵和坤也说了几句相留的客套话。冯家父子刚要走邵和坤突然问道:“亲家!你身后的年轻人是谁?”冯成套笑着把冯剑推到他的面前:“这是我的大孩子!叫冯剑!”冲冯剑喝道:“见了你大爷!也知不道喊一声!”冯剑无奈只好招呼。邵和坤死死盯了他一阵幽幽道:“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一脸福相不象是种地的把式倒象领兵打仗的将军!”冯成套欢喜道:“大哥真会说笑话他大字不识哪有这个福呀!”邵和坤示意慧云附耳。邵和坤不知给她说了几句啥话只听慧云问道:“你确实看清楚了吗?”邵和坤使劲点了点头:“就是他呀!我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是错不了的他身上有泥点……”

慧云扭过头来一脸灿烂拉着冯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果然身有泥迹便对冯成套道:“达达!二叔!你们走我就不拦了把冯剑留下陪我说几天话吧!”冯成套陪笑道:“乡下孩子不懂规矩别在这里给你们添乱了。再说家里一时离不了他!我年纪大了粗活都是他干。”邵和坤强打精神讪笑道:“亲家!就叫他留下吧!这孩子挺机灵的跟你一辈子种地跟俺能学点本事将来好有出息。”冯成套见留得真切心里直犯嘀咕实在不放心儿子满心不愿意却又无法推辞只好向冯剑问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意思是想叫冯剑说出推辞的话。谁知邵家翁媳一留正中冯剑下怀。他其实并不愿走一是孙家姐妹不知下落二是姐姐的大仇没报。冯剑道:“我在这里玩上几天!玩够了就回家去!”慧云马上道:“达达!冯剑都说愿在这里玩几天了!叫他留下吧。”冯成套无奈只好答应。冯成套告辞出来冯剑把他们送到庄外。冯成套、冯二年先把他埋怨一顿然后又千叮咛万嘱托许久才心事重重地踏雪往西南而去。

等冯剑回到邵家院中象是炸了营乱成一片。原来成殓时阚家叔侄进去见棺材盖已被钉上了立马翻脸。阚仲秋两句话没说完兜头就是一掌打得邵盼头鼻口是血。阚双群见小叔动手也窜上前狠狠踹了邵盼头一脚正好踹在那条断腿上。那断腿刚上夹板半天“咔嚓”一声又断成两截邵盼头差点疼昏过去。几个愣小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破斧叫嚷着就要劈棺。邵盼头忍住剧痛爬棺材上叫道:“你们就劈死我吧!”愣小子们立马不敢动都看阚仲秋!阚仲秋见他还敢以死要挟气得直打哆嗦语无论次道:“好……好……你们把斧头给我。你们不敢劈我来劈我劈死这个龟孙操的我抵他的命。”劈头又是一个耳光打得邵盼头晕头转向。

阚仲秋对邵盼头一打象是下了一道命令阚双群媳妇和几个老娘们象威的母老虎一样恶狠狠地扑向刚从邵和坤处回到丧屋的慧云!慧云猝不及防被老娘们掀翻在地。几个母夜叉哪管轻重用指甲乱挖牙齿狠咬揪着头死命地拽用三寸金莲下死劲里踢。当时的女人没有地位长年被自家男人打骂受尽欺凌早就憋足怨气这回可找到出气的时候。特别是阚双群媳妇她对早年男人的红杏出墙耿耿于怀此时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把对钱蕊莲的一腔怨气全撒在慧云身上。女人最了解女人专找不耐打的地方打专朝不该踢的地方踢。阚双群媳妇一边打一边骂道:“把她的熊脸撕烂叫她再勾引男人!”刹那间一个白嫩嫩、娇滴滴的俊俏小媳妇!便被几个老娘们蹂躏成一个血人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阚双群跟着小叔后头恶声痛骂着跟着殴打邵盼头!阚仲秋打人那是舅打外甥邵盼头不敢动范管家等只能劝。阚双群打人就不一样了范管家见他偷踹东家一脚已是恨之入骨见他又要动手再打不觉大怒。他脸色一寒朝不知所措的老绵羊等人喝道:“你们是死人呀!快点。”一使眼色。老绵羊、花妮会意一声吆喝直奔阚双群象鹰拿燕雀按倒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揍。等阚双群再被拉起来已是鼻青脸肿牙齿也打掉三棵一口是血。丧屋变成了决斗场哭嚎声连天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有人喊道:“日本人进庄了。”丧屋里突然寂静下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短暂死一样的沉寂之后不知谁大叫道:“还等啥呀!快跑吧!”象下了一道命令阚仲秋不顾阚双群他们扯开两腿先冲出丧屋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象钻入山林的兔子霎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余下人等不敢怠慢随后跟着往外就跑都恨爹娘少生两条腿。邵家大院顿时成了炸营的马蜂窝乱成一团。阚双群媳妇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子横劲在混乱中背起受伤的男人跟着大家逃难箭步如飞竟不落后。吃饭时的几千号人转眼跑得干干净净。刚才还喧哗一片的邵家大院只剩下被痛殴昏厥过去的邵盼头夫妻和几十个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家丁。

须臾范清宇惊诧道:“日本人不是在湖东台儿庄跟李长官打仗吗?咋跑到湖西来了?”忙吩咐花妮:“你去看看动静!”花妮吓得尿了裤子面如死灰说啥也不敢去。范管家骂道:“没种的东西!”又叫老棉羊去。老绵羊倒是个愣头青而且胆大应了一声屁颠颠地跑出去了。过了一袋烟功夫领着几个腰跨东洋刀趾高气扬的鬼子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个五短身材、斜愣眼、留着一撮仁丹胡子的日本人!显然是个头目。

日本头目站在院中左顾右盼然后叽里瓜拉讲了一通日本话另一个——大概是翻译官问道:“皇军问你们话:你们这是在干啥呀?”范管家壮着胆子点头哈腰道:“报告皇军是俺东家的娘死了今天出殡。”翻译官翻译过去那日本头目颌表示明白然后掀帘钻进了丧屋端祥了棺材一阵又问血头血脸的两人是谁!翻译官问过范清宇又翻译过去。日本人产生了浓厚兴趣对翻译官又叽里瓜拉说了几句日本话翻译官对范管家道:“皇军说了今天要看你们出殡。”范管家为难道:“问事的和抬丧的都吓跑了这时候谁还敢来?”翻译官把脸一沉冷笑道:“伙计!你可别找不自在把皇军惹恼了你这个吃饭的家伙就得搬家。少说费话快去找人吧!”范管家吓了一跳连连道:“这就去找人这就去找人!”拉着老绵羊就走。

一出门只见一街筒子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穿黄军装、头戴钢盔、拎着三八大盖、挑着膏药旗的日本士兵街中心横七竖八摆放着几具尸体血迹浸红了积雪显得极为刺眼醒目恐怖至极。

范管家心惊肉跳问道:“这些死人是谁呀?”老棉羊咋舌道:“是同启的人!说起来也巧同启带人来阎陈庄烧纸不巧和日本人走了个迎面也不知是谁先开的枪两边便打起来了。同启吃亏了被打死五、六个人!这才是万幸呀!要是日本人吃了亏恐怕阎陈庄今天要血流成河了。”范管家知道他所说不假也是庆幸不已。

来到陈正君家喊破了嗓子陈正君才敢把大门打开一条细缝。范管家、老绵羊挤身进去说明了来意。陈正君连连摇手:“老范我喊你亲爹行不?咱俩可没仇没冤你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万一日本人翻脸‘咔嚓’一声我这脑袋搬家了。我一家六口指望我养活呢!我可不敢去你还是另找别人!”范管家冷冷一笑恫吓道:“老陈!咱可丑话说在头里你一家六口阎陈庄几千号人的性命可全在你陈正君手心里捏着!日本人就想看个热闹把他们哄高兴了啥事没有。这热闹要是看不成了日本人可说翻脸就翻脸。那机关枪一架还不象割韭菜一样?别说你一家六口全阎陈庄几千号人一个也跑不了。再说你不去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陈正君见他说得历害忍不住浑身哆嗦。他思忖再三硬着头皮道:“老范!你说得在理我马上就去找人!”范管家冷冷道:“老陈呀!你可是阎陈庄的头面人物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跟我耍滑头呀!”陈正君正色道:“岂有此理我是那样的人吗?”

范管家把老绵羊撵出门去附他耳旁恫吓道:“你这个‘坏家伙’!竟敢出邵东家的洋相这笔帐我给你记上呢。”陈正君一愣顿足叫屈道:“姓范的!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范清宇冷笑道:“扣屎盆子?‘坏家伙’!我还知不道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就是你搞得鬼呀!”陈正君察颜观色陪着小心道:“还请范管家费心周全呀!”范清宇微笑道:“这不妥了?你也有用着我的时候?”陈正君道:“你俩先走我马上就到。”范管家也知这人大事不糊涂吩咐道:“你可得快点日本人可没耐心。”陈正君道:“不用再说了。”范清宇点点头急匆匆地和老绵羊返回了邵家。

邵家大院里却出了乱子。原来日军出门日久每到一地就要找“花姑娘”!邵家几个丫环躲藏不及被日本人现了。她们虽哭喊挣扎还是被鬼子们按倒在地扒光了衣服。正如羊入虎口鲤鱼进锅眼看着就要惨遭**。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哨声大震日军头目下了道命令:全体集合开拔。鬼子顾不得风流快活顾不得泄兽欲全都提拎着裤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几个小丫环才幸免于难。

再说丧屋里众鬼子端详慧云见她虽血流满面却年轻漂亮秀色可餐顿时两眼色迷迷的。日本头目更是迫不急待不顾众鬼子眼馋搂着慧云就解怀脱裤要下手“米西”她。邵盼头恰好苏醒见眼看要戴上东洋绿帽子!怎能不急呀?他不顾疼痛挣扎着拚命喊道:“太君、太君!您千万别这样她是咱自已人呀!”想阻止日本人行凶。但语言不通日本人听不懂翻译袖手旁观又不理论。日本头目见他喊叫影响了情绪顿时眼露杀机直身厉声喝道:“八格!阿拿大哇衣乌拿妮逮死嘎(你说什么)?”那鬼子是个斜愣眼虽冲邵盼头吼叫眼珠却瞥向花妮!

花妮蜷缩一旁本就吓得浑身筛糠见鬼子突然瞪着他吼顿时灵魂出窍。震惊之下他慌忙矢口否认道:“不、不……不是太君!您老人家认错人了我不是您达达!”由于紧张他竟把那句日语错听成:“俺达达呀你咋跑到这里来了?”而在中国华北大部地区称呼自已的父亲就叫“达达”!花妮见那鬼子皱纹满面比自已的年纪还大而且凶相毕露杀气腾腾。却不知为啥突奇想竟然甘当他的儿子怎能不害怕呀?

日本头目也是莫明其妙扭头瞥了他一眼又冲邵盼头吼道:“阿拿大哇衣乌拿妮逮死嘎?”花妮见鬼子认死理非喊他“达达”不可!还总问他为啥跑到这里来了。虽然辈份连升两级但他并不糊涂也知道日本人的“达达”不那么好当弄不好将惹来杀身之祸。因难测祸福吉凶他又惊又怕噤若寒蝉哪敢应声?

幸亏翻译醒过神来慌忙上前解释道:“太君!他说:‘随便玩吧她是咱自家的媳妇太君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到了咱自已家里又是咱自家的媳妇您一定要玩个痛快不用客气呀!’”日本头目脸色缓和心道:“这还差不多。中国的大好河山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囊中之物何况一个女人?”一挥手狞笑道:“叫他不要再说了我不客气!”

翻译见邵盼头还在叫喊慌忙恫吓道:“太君说了你再瞎咋呼(吵闹)便枪毙了你!太君玩您媳妇!是看得起你!是你祖宗的荣耀呀!狗日操的别不知好歹你不想活了吗?”邵盼头见他一脸杀气吓得登时不敢吭声了。

众目睽睽之下日本头目还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把慧云的棉裤拽掉退至脚脖掏出裆中短枪插入枪套撅屁股便干了起来。只是刚动作了十几下还没等射出脓水便把慧云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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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慧云被众娘们痛殴打得昏死过去自然没往枪套里抹润滑油!恍惚之中她感到下体阵疼且有重物压在身上乱拱睁开肿胀淤血的双眼一看原来一个日本人眼放绿光正爬她身上练俯卧撑。周围还有数个日本兵俩眼同样放着绿光跃跃欲试看样子也想练练。慧云又气又怒一面拚命挣扎一面大声怒斥:“八格牙路!”叽里古鲁说得全是东洋话。日本头目一听顿时目瞪口呆停止了动作半欠着身子茫然不知所措显然没料到他强*奸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他的一个“同志”!慧云一边叫喊一边用力把他从身上推下。日本头目不敢继续快活慌忙拔出湿漉漉的短枪站起身来左手提拎着裤子右手“啪”得来了个立正尴尬道:“哈依!哈依!”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倒退着出屋。众鬼子早已瞠目结舌哪还敢再练俯卧撑?一个个战战兢兢跟着跑了出来。

日本头目走出门来系上腰带抓起脖子上的哨子就吹。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刹那间集合完毕军容整肃。在花妮惊疑的目光注视之下日本兵列队离开阎陈庄刹那间走得干干净净。他擦拭了一把冷汗长长地松了口气。但他最终还是没搞明白这莫明其妙出现的日本儿子!怎么也不和他“达达”打个招呼就突然走了。

原来日军与李宗仁长官率领的中**队在台儿庄大战失利派出一小股精锐直插湖西偷袭借道丰、沛两县奔向萧县黄口炸断陇海线上的李庄铁桥切断了**后路迫使国民党军撤出徐州重地退入西部山区凭借着高山狭隘据险防守养精蓄锐以待良机反攻。这是后话在此不表。

陈正君好不容易找到十几个胆大的青年!战战兢兢地来到邵家却已无一个日本兵不觉松了一口气。日本兵虽然走了这殡还是要出的。于是废除众多的复杂程序草草“送行”赶紧“引”。上来七、八个青年把棺材抬上大门外摆放整齐的丧架子上。“丧架子”是一种用木料做成的专抬棺材的器物四角有环环中穿钩钩子用铁棍做成上方同样有一大圆环可穿木杠;每角两钩两环四人抬动四角共十六人!形如抬轿。另有一人居中喊号指挥指挥用语如同唱歌十分优美。喊号指挥的陈正君一声令下邵盼头在两个儿子镰把、镰棵搀扶下一边嚎哭一边把手中拎着的土盆往事先放好的一块砖头上摔去这叫摔“劳盆”!“劳盆”只能是儿子摔没有儿子的由侄子代摔却不叫闺女摔。有人戏称儿子是“劳盆架”就是这个道理意思是告诉别人自已后继有人了。摔劳盆也有讲究土盆要一下子摔烂而且越碎越好象征合家平安。邵盼头扬手一摔砖头砸碎了土盆却完好无损。范管家惊叫道:“坏了!”奋力冲上前去冲那土盆就是一脚踹得粉碎。

出殡的人群往坟地进中间停停走走停时棺材不能落地抬丧人手中都拎着一根一人高的木棍停时撑着。每次出殡对于娱乐活动极其匮乏的农村来说是个极大的热闹事往往围观成百上千人。特别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们追逐嘻闹象过节一样兴奋孩子们一直跟到坟地下完葬才和大人们一同回来。一路上孝子要倒退着走抬棺材的只要一停孝子就给抬丧的磕头而且要拚命嚎哭哭得越伤心越好。说起死者晚辈这时的哭人们总结出以下几条:“儿子哭得惊天动地;闺女哭得抢天呼地;侄媳妇哭得虚情假意;儿媳妇哭得老叫驴放屁!”不过慧云的脸部受伤且被日军头目当众强*奸自觉无脸见人说啥也不来坟地送葬老叫驴的“屁”是放不成了。邵盼头倒是号陶大哭却也不光伤心那条伤腿两次骨折疼得的确叫他受不了。更因那帮缺德的日本鬼子一闹当街又摆放着几个死人家家是恐惧至极户户是心惊肉跳谁还敢出来观看热闹?男孩们被大人们一吓唬说是那一群:“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哇哇’地响专吃小孩子”的日本鬼子来割小**了一个个吓得龟缩在墙角旮旯里两只冻红的小手紧紧捂着裤裆里的那团宝贝疙瘩小眼晴里满是恐惧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出门。所以送殡场面与以往相比显得格外冷清凄凉。捱到坟地天已擦黑众人把棺材摆放进那事先挖好的坟坑之中摆上弯弓草箭撒上五谷杂粮草草埋葬了。

经过一番折腾邵盼头象过了一道鬼门关。棺材入坑下葬他实在撑不住了一下瘫痪在地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沁出。所幸范管家早有准备张罗人用一个事先做的临时担架抬着他往回走去。刚到半路花妮慌慌张张从家跑来见面劈头就哭。范管家火了骂道:“吃鼻涕屙脓的熊东西有话你说呀!哭个**啥劲?”花妮抽抽搭搭道:“老……老东家咽气了。”范管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泪如雨下哽咽着摧促快走。邵盼头躺在担架上却异常平静问道:“喝罢药不是好了吗?”花妮带着哭腔道:“喝罢药是苏醒过来了钟元保不是说苏醒过来就贴膏药吗?姨奶奶见老东家醒了就把膏药给老东家贴上了。老东家贴上膏药没半个时辰感到伤处又麻又痒。姨太太说钟元保原说贴过膏药有这症状还留了一封信说那里面写有解法。姨太太从枕头下拿出信来递给老东家!老东家只看了一个开头说了句:‘报应’!就一下子咽气了。”邵盼头大奇:“竟有这种事?”一行人急急慌慌往家里赶。陈正君等人埋过盼头娘回到阎陈庄后又差人到渠阁集赊来几口薄木棺材指挥乡亲把那几具尸体也架出去埋了。这是后话。

进了家门家丁直接把担架抬到邵和坤住处。大家近前一看只见邵和坤脸色腊黄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一封展开的书信被他死死捏着那小妾哭得昏天昏地。有人掰开邵和坤的手取过信递给邵盼头!邵盼头端详了一阵只认得一个“酒”字只好递给范管家!范管家念过几天私塾颇识几字当下接过信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连叫奇怪。邵盼头不解问道:“信里是啥内容?是解法吗?”范管家哽咽道:“这信开头写了一个大大的‘酒’字再往后就是膏药的制作方子也无结尾我才说奇怪呢!”邵盼头奇道:“那么说老东家是见了这个‘酒’字死过去的?难道这‘酒’字里有啥门道?请医生了吗?”老棉羊慌忙道:“老周已去吴坝请郑医生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嚷嚷道:“快让开郑医生来了。”周世昕和郑医生背着药箱急匆匆走了进来。站在一旁的冯剑一看正是吴坝的郑智强!冯剑怕被他认出多费口舌赶忙躲在旁人身后隐在灯影里偷偷窥视。

郑医生坐下把了阵脉脸上露出诧异又端详邵和坤的脸色疑惑道:“老东家这伤虽然严重倒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许是惊吓过度。人暂时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又察看伤处见贴膏药处的皮肤颜色暗问道:“这是谁家的膏药?看皮肤的颜色象是中毒。”邵盼头忙道:“赶紧把膏药揭下来。”郑医生忙了好长一阵才揭下膏药。邵盼头问道:“郑医生!能看出中的啥毒吗?”郑医生近前嗅了一阵摇头道:“我也把握不准!象中了蛇毒。”范管家伸长脖子问道:“有法子治吗?”郑医生为难地摇了摇头:“治疗蛇毒一般要有专门的解药这种药南方有那地方蛇虫多。咱们这儿只有一种毒蛇就是蝮蛇!所以我这里只有解蝮蛇毒的药怕是不管用。”范管家急切道:“说不准就是蝮蛇咬的你那蛇药正好对症。”郑医生笑道:“你真会说笑话这么冷的天蛇早就冬眠了还能咬人?没听说‘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热天蛇吃鼠到了冬天蛇冬眠了就被鼠吃了。蛇不活动了咋咬人呀?显然是有人故意下毒估计这膏药有问题。”邵盼头庆幸自已没贴膏药随手把钟元保留下的那封信递给他问道:“这上面写得啥呀?”郑医生瞥了一眼道:“哦!除了这个‘酒’字不知是何用意后头写得是‘三七、草乌、冰片、红花、赤芍、接骨木、骨碎补、雪上一枝蒿’等草药!是治疗跌打损伤的配方!这是谁开的?难道这‘酒’也是膏药配方?”邵盼头道:“是那个送膏药的人开的。”郑医生道:“药方用药没啥问题就怕增加了方子上没开的药。老东家得罪啥人了吧?能下这样的毒手?”邵盼头阴沉着脸没有吭声。范管家不耐烦道:“别瞎耽误时间了赶快治吧!”郑医生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治这是人专门下的毒用的不知是哪种蛇毒。说起毒蛇不外乎这几种: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眼镜王蛇、烙铁头、蝮蛇、竹叶青。每种毒蛇都有专门的解药对症下药丝毫马虎不得。要是蝮蛇我这里现有解药保证手到病除;要是别的蛇毒我这付药吃下去万一犯顶了咋办呀?所以……”

范管家催促道:“你咋这么多熊道道?赶快救人吧!死马当成活马……”说了一半察觉不妥胆怯地偷看邵盼头的脸色。两天来邵盼头先是腿骨折断又被小舅摁倒揍了一顿而且头上还戴上一顶日本人恩赐的绿帽子早已是窝囊透顶心力交瘁。他皱皱眉头没好气地吩咐道:“就按范管家说的办用药吧!”郑医生嗫嚅道:“邵东家!这药可是您叫用的出了事我可不负责。用药行求您给我写个字据。”邵盼头气直往上顶阴阳怪气道:“你咋这么多歪道道?写字据干啥呀?”郑医生道:“邵东家!这人命关天的大事……”邵盼头不耐烦道:“行我就依你范管家!你给他写个字据。”范管家看了郑智强一眼找来笔砚。郑智强认真道:“邵东家!您得亲自写。”邵盼头怒极生笑:“郑智强!你啥时叫人家哄怕了?周围几个庄子谁知不道我邵盼头写不了几个字?范管家写了就管我再按个手印你还不放心吗?”郑智强道:“人命关天!不能不当真。”范管家伏案写好后邵盼头按了手印郑智强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箱这才拿出内服外贴的药来叮嘱了几句收了药费告辞回家了。

他刚一出门邵盼头便恨恨骂道:“罗里罗嗦是个啥熊玩艺!狗日操的要挟起我来了!你不是怕死吗?我非叫你走在老东家前头不中。”盛怒之下叫过老绵羊附耳如此这般。老绵羊低声道:“您就放心吧!今天夜里我就送他到他姥姥家报到去。”邵盼头伸了个懒腰吩咐道:“把大家忙坏了都去歇着吧!”示意人把他抬走。

邵盼头一走范管家把一些琐碎事处理完毕安排周世昕等人守夜把冯剑安排在昨日冯家爷们睡觉的那间小屋里住下又来到邵和坤住处望着昏迷不醒的邵和坤欲哭无泪。直到亥时一刻范管家叮嘱侍妾几句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已住处上床歇息了。

一整天人来人往冯剑虽趁乱在大院内踅摸几圈到底没找到孙家姐妹俩的下落叫他心神不安。父亲和二叔走后他送葬没去而是美美睡了一阵。他打定主意要半夜里再次钻进地道查找他认为在邵家大院只有这地方可藏住两人!从邵和坤住处回来他和衣上床躺着听到外面没啥动静了才起身打开房门悄悄向丧屋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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