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城下,一片兵的海洋。
一万汉朝骑兵集结待命,他们身着盔甲,背上是硬弓劲矢,腰间挎着汉剑,还有手弩,兵器钩上一把长兵器,不是矛便是戟。
马背上还有一个胀鼓鼓的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汉朝和匈奴打了数十年,一次性集中这么多骑兵的事情,还没有过,别的不说,光是这一万骑兵的集结,就足以让人兴奋好一阵子。
兵士们眼里闪着炽烈的战意,脸上泛着光辉,神采奕奕。
“得得!”
急骤的蹄声响起,在兵士们的期待中,他们的周大帅来了。
周阳身着戎装,背上一件披敞,纵马驰来,披敞飘扬,颇有大将之风范。
李广、程不识、公孙贺、公孙建、冯敬他们紧随其后,人人一脸的兴奋之色。尤其是李广,上次骚扰没有去成,这次终于轮到他,这份喜悦远非笔墨所能形容。
来到队列前,周阳一拉马缰,停了下来,扫视一眼,对兵士们强烈的战意很是满意。
“弟兄们:匈奴来了!五十万匈奴杀来了!”周阳开始了战前训话,声音洪亮,远远传了开去:“你们怕吗?”
“不怕!”
只有两个字的回答,却是锵铿有力,掷地有声。
“匈奴向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把我们当人!”周阳的话很能激起兵士的共鸣,眼里战意涌动,周阳接着道:“我命令你们,再次深入大漠,用你们手中的剑迫使匈奴痛哭!匈奴吃饭的时候,你们要赶到,杀散匈奴,把他们的羊腿吃掉,把他们的马奶子喝光!匈奴睡觉的时候,你们要杀到,要让匈奴做恶梦!你们做得到吗?”
“汉军威武!”
冲天的战号响起,这是最好的回答。
周阳猛的拔出汉剑,朝北一挥,威势不凡。
“隆隆!”
蹄声骤然响起,一万骑兵疾驰而去,好象泼风般,朝北涌去。
“冯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匈奴到来之前,守好城池便是。”周阳拉转马头,道:“我们也走。”
“大帅放心,冯敬一定守好城池。”冯敬一抱拳:“大帅,一路小心。”
周阳纵马而驰,李广、程不识他们紧随其后。
没跑多远,李广就忍不住了,策马与周阳并肩而驰:“大帅,你要我们准备硫磺、硝石、油脂、火把做什么?”把马背上的包袱拍拍,一脸的不解之色。
“还有,大帅,去骚扰匈奴,你不用去了,我们去就行了。”程不识策马来到,有些埋怨的道:“大帅,匈奴马上就要打来了,你不在帅府坐镇,而是去了大漠,这不太好吧?”
“我也不想去,可是,此事太大,我不能不去。”周阳脸色凝重。
“咦,那个打探军情的赵破奴呢?他怎么不见了?”李广目光一扫,发现少了赵破奴。
赵破奴机警,善长打探军情,周阳把侦察匈奴动向的重任交给他去做了。他一天到晚,总有数次与大家见面的机会,这次竟然一整天不见人了,由不得李广不奇怪。
“他打探匈奴动向去了。”周阳回答。
“匈奴来势汹汹,他去打探打探也是好的。”程不识根本没有想到周阳的用意。
众人策马疾驰,很快就过了长城,在马背上啃了一块肉干,喝了些马奶子,算是用过了营饭。
直到太阳偏西,赵破奴来了,他一头的汗水,直喘粗气,一脸的疲惫,却是兴奋难言:“见过大帅。”
“赵破奴,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李广嘴快,率先问了出来。
“禀大帅,打探清楚了。匈奴今晚就有前面五十里处扎营。匈奴一队队的开来,帐幕越扎越多,一眼望去,不见尽头。”赵破奴喘息不已,气息不匀。
“太好了!”李广一握拳,用力一挥:“今晚上,我们就去杀个痛快。匈奴宿营,没有寨栅,我们去突袭,一定成功!大帅,今晚上,我们给军臣单于送上厚厚一份大礼。”
“是呀!”程不识手按在剑柄上,异常振奋:“单于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再次深入大漠,一个突袭,定会让他死伤惨重!”
人人都是如此想法,格外欢喜。
然而,周阳却是一点表情波动都没有,而是问道:“匈奴的牧民在哪里?查清了?”
“查清了!”赵破奴很是欢喜,声音很高,有些尖细刺耳:“大帅,匈奴的牧民在匈奴大军后面一百多里处。今晚,他们会在雀儿湖宿营。牧民有好几十万,几十万呀!他们赶着的牛羊不计其数,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牛羊,黑压压的一大片,跟乌云似的。”
“雀儿湖?”周阳眉头一皱:“此处有水源、有草地,匈奴的牧民一定会有在此牧羊放牛的打算,正是天赐良机。传我号令,绕过匈奴营地,直奔雀儿湖!记住,一定要马衔枚,人噤声,不得惊动匈奴。”
“大帅,为何不打匈奴营地,要去雀儿湖?”李广想不明白了,摸着额头,一脸的迷茫。
“我要断匈奴粮道!”周阳非常简洁,却又很有力的回答。
“匈奴的粮道?匈奴有粮道吗?”李广的快嘴和他的箭一般有名,脱口问道。
匈奴来去如风,没有后勤辎重,打完了就走,这是共识。周阳竟然说要去断匈奴的粮道,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呀,要不是碍于周阳的面子,程不识他们肯定是大笑不已了。
公孙贺、程不识惊疑不定,打量着周阳,只差问出来而已。
“一般来说,匈奴打仗没有后勤。可是,五十万大军要是没有粮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周阳反问一句:“如此之多的大军,必要粮秣,要不然,他们就会饿死。”
一语点醒了众人,李广一双虎目睁得滚圆,他向以快嘴出名,却是不上自主的捂住了嘴巴,脸上却是狂喜之色。
程不识、公孙贺他们个个如他一般惊喜莫铭,看着周阳,眼里尽是钦佩之意。
五十万大军行军打仗,要是没有粮秣辎重,那是不行的,就是匈奴也不能例外。只不过,匈奴的粮秣与汉军不同,汉军的粮秣是武器、粮草,而匈奴的粮秣就是他们的牛羊,是紧跟在匈奴奴军队后面的牧民赶着的牛羊。
李广和程不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他们在惯性思维的支配下,一直认为匈奴没有后勤辎重。
“大帅,你打算用火攻?”程不识的声音非常高,震人耳膜,哪里是说出来的,是唱出来的。
“是呀!也只有火攻,方能奏效。”周阳点头。
匈奴牧民分散,数十万匈奴,会分散在上千里范围内,要汉军一个营地一个营地去打,那得多少时间?一万汉朝骑兵根本不可能完成。
可以想得到,真要派骑兵一个营地一个营地的打,要不了多久,军臣单于就会派大军前来攻击汉军。真要那样的话,汉军就是得不偿失,代价会非常大。
用火攻就不同了,一把大火,足以烧掉千里草地。没了草,匈奴的牛羊就不能活下去,没有了牛羊,匈奴吃什么喝什么?
草地,对于匈奴来说,那是命根,和汉朝百姓的庄稼、田园一样重要。
先不论烧死多少牧民,烧死多少牛羊,把这片丰美的水草地烧掉,就能迫使匈奴牧民远走。没有了牧民,没有了他们的牛羊,军臣单于五十万大军的补给就成了天大的难题。
一把火要烧掉千里之地,需要的时间会很长。当然,周阳是不会花费过长的时间的,他必然是计划周详,肯定是到处放火,那就是数百上千的火头,要不了一天时间,就会把千里草原化为灰烬。
“在大漠上,到了秋季,最怕的就是火。火势一起,那速度之快,就是奔马也不见得能跑得过呀。”李广兴奋得脸上直冒红光:“更别说了,我们还准备了这么多的引火之物,先摸到牧民营地去,一通砍杀,牛羊可以不要,这马匹得弄走。然后,再来放火。”
“大帅,牧民营地没有军队防守,我们可以把军队分散,四处砍杀,收拢马匹,放火烧。这样一来,一晚上,就有很多火头,牧民、牛羊一个也不会剩下!”程不识右手紧握成拳,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心动的时刻了。
“匈奴牧民在行进时,往往是和部族一起行进。象这般大的行进,少则数个部族,多则十数个部族集中在一起,赶着牛羊,骑着骏马,唱着牧歌。”李广很是兴奋的搓着手:“我们只需要去把大的营地收拾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小营地,我们兵力不多,时间也不够,就不去管他们了。”
他对匈奴很是了解,这些大营地才是匈奴的支柱,把大营地给收拾了,匈奴的损失是何等之重?
把匈奴的牧民、牛羊葬送掉了,军臣单于的五十万大军就没了吃喝。军队一旦没有补给,再高昂的士气都会低落,区区一个血誓算得了什么?
等到匈奴士气低落之时,再纵兵大杀,匈奴顶得住吗?更别说,还有上万架强弩助阵呢。
这前景,实在是太美妙了!
程不识、李广、公孙贺他们眼里全是美妙的星星。
不愧是名将,把具体用兵的方案都拟好了,周阳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光烧掉匈奴的辎重还不够,这可是良机,千万不能错过。走,去匈奴营地查看一番。”
“大帅,不去烧草地,去查看营地……”李广先是疑问,继而就是恍然,大赞一声:“妙计!妙计!单于这一次要损兵折将了!”
黄昏之际,匈奴营地。帐幕相连,不知道有多少,一眼望去,望不到头。
而且,匈奴大军还在开来,帐幕还在快速增加之中。
匈奴扎好帐幕之后,派出警戒哨,开始巡逻。
匈奴兵士按照传统,回到帐幕里,享用马奶子、羊肉,闲话聊天,说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打汉人,他们是信心满满。
一次出动五十万大军,在匈奴历史上仅有一次,是头曼单于南下河套,就是冒顿单于控弦之士不过四十万。这一次,军臣单于调集五十万大军,一定能踏平汉朝,打进长安。
兵士们信心爆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喝到高兴处,放声高歌,跳舞渲泄,一时间,整个匈奴大营里到处都是歌声,到处都是蹦跳的匈奴兵士,哪里象军营了,倒象是喧哗的闹市,这与汉军的整肃截然不同。
在匈奴军营西侧数里之地,有数人伏在草丛中,打量着匈奴军队,正是周阳、李广、程不识、公孙贺他们。他们伏身在草丛中,一点形迹不露,虽有匈奴的巡逻兵士,却是无法发现他们。
在他们身后,战马嘴里衔枚,卧倒在地上,全身为秋草掩盖。
“匈奴帐幕虽多,却是零乱无序,我瞧匈奴怎么象猴子,上跳下蹿的。”李广捂着嘴,一脸古怪的笑容,讥嘲匈奴。
“飞将军,你打了数十年的匈奴,难道还不知道匈奴那点德性?”程不识一脸的严肃:“匈奴宿营,只要有水源有草地就成,至于便不便于打仗,能不能防守,全然不顾。匈奴全是骑兵,没有了水源草地,就活不下去了,真是难为他们了。”
说到后来,自己都笑了。
匈奴的骑射虽然驰名天下,却也有其自身的短处,那就是没有水源、没有草地,他们活不下去。因为,没有草地,战马就活不下去,不象汉朝,即使没有草地,还有上等精谷可以喂养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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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好的。”李广半躺在草丛中:“我先祖曾经说过,在赵武灵王时代,匈奴行军是和家人一起行动,带着帐幕、搂着妇人孩童,这哪里是行军,是在搬家。赵武灵王大破匈奴时,那些匈奴头天晚上还在与家人喝马奶子吃羊肉,到了第二天就死伤无数。”
他说的先祖就是秦朝大将李信,那时的秦朝将领于匈奴非常熟悉。
“现在的匈奴变多了,懂得把军营与百姓分开。可是,他们大军行于前,百姓随之后的习惯却是改不了,这就给了我们可趁之机。”程不识笑呵呵的。
周阳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匈奴。看了一阵,再取出地图,手指不住在地图是划动。李广、程不识、公孙贺他们不再说笑,手指不住在地图上点着,周阳时而摇头,时而颔首,等到他们离开时,一个对付匈奴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雀儿湖,是一个占地十余里的湖泊。湖水清澈、甜美,是大漠上难得的水源之地。
湖泊附近的草地土肥草壮,是难得的天然牧场,匈奴牧民对这里极是喜爱,集中在这里的牧民有好几万。
支起的帐幕,一座连一座,不知道有多少。
漫山遍野的牛羊,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头。牧民骑在骏马上,挥着马鞭,赶着牛羊,不时放声高歌。牧歌悠扬悦耳,不乏匈奴的粗犷之风。
当日头快落下时,牧民赶着牛羊回到帐幕,把牛羊关好。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话聊天,说到高兴处,放声大笑。
这些天,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打汉朝,他们一致认为,军臣单于出动五十万大军,一定能攻入汉朝腹地,踏平汉朝,拿下长安。到那时,他们就有了奴隶、茶叶、丝瓷、瓷器……不计其数的汉人财富就是他们的了。
最让他们动心的是,他们可以在汉人的庄稼地里放牧。汉人庄稼茁壮,喂养牛羊容易上膘,是匈奴的最爱。可是,数十年来,匈奴仅能在边境上骚扰汉朝,却不能打进汉朝腹地去,他们不能占有汉人的庄稼地,实在是个遗憾,如今,这愿望就快实现了。
这事实在是太能激动人心了,匈奴一高兴,不再在帐幕里喝马奶子,吃羊肉,而是聚到雀儿湖边上,升起堆堆篝火,放上全羊,烧烤起来。
没多久,聚在雀儿湖边的牧民就有数千之众,不计其数的全羊在烧烤着,阵阵肉香飘散,诱人食欲。
在雀儿湖不远处,有一片低洼之地,甚是潮湿。此时此刻,这里伏着一支军队,领兵的正是周阳。
周阳抽动鼻翼,笑道:“匈奴在烤全羊了,香不香?”
“香!”汉军兵士回答,不住吞口水。
“想不想吃?”周阳再问一句。
“嘿嘿!”
汉军兵士并没有说话,而是以笑声来回答。
“想吃,是吧?想吃就说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周阳调侃一句:“这吃食,就是要从敌人嘴里夺过来的才有劲,吃起来才香。我们去把匈奴的全羊夺了。”
这话乍听之下,并没有什么,却是很能激起军心,兵士们拔出了汉剑,紧握在手里,盯着周阳,只等周阳下令了。
“不急,不急!”周阳再次调侃起来:“你们闻到没?这肉香越来越浓,这是匈奴烤的全羊越来越多。等他们烤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赶去,来个不劳而获!你们放心好了,有得你们吃,得先把肚子腾空,到时,别怨我没提醒你们!”
“呵呵!”
兵士们万未想到周大帅还如此风趣,围住周阳,七嘴八舌的说笑起来。
雀儿湖的匈奴牧民们,一边烤着全羊,一边温着马奶子,一边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歌声悠扬,舞姿粗犷,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起身,举着一面狼旗,这面狼旗上面除了狼头外,还有一个弯月型的图案:“这是我落月一部的旗帜,到了汉人的地界,我们落月族的旗帜插到哪里,汉人的庄稼地就是我们的牧场!汉人就是我们的奴隶!”
“这是我们牛蛮部的旗帜,你们要看清了,不要与我们争夺。”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裘衣皮帽,举着一面狼旗。除了狼头以外,还有一个牛头。
他们这是在瓜分汉人的家园了,这梦做得也太早了点,连汉境都没到,就做起了美梦,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
“这是我们……”再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站起身,挥着手里的旗帜,就要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
“隆隆!”
就在这时传来惊天动地的蹄声,引得匈奴牧民们惊诧不已。
一场浩劫就此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