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武帝得到霍去病亡故的消息时,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也听闻了这个噩耗,对于这两人来说,这个消息绝对称得上噩耗,尤其是太子刘据在听闻之后,竟然忍不住当场痛哭,随后皇后与太子也不约而同的摆开仪仗向着冠军侯府而去。
相比于皇后和太子的行为,汉武帝就要率性的多了。不过这也与皇后太子身份有关,因为皇后和太子如果也像汉武帝这样,那就会被弹劾失仪,可是汉武帝这样做就没人敢说闲话。
西汉时期还没有形成后世披麻戴孝的传统,不过白衣缟素却是古来有之。此刻侯府中人都是外套白色纱衣,依序跪拜在灵堂内外。跪拜在最前面的不是霍光,而是霍嬗,毕竟霍去病最亲的还是霍嬗。
今夜霍去病是突然去世,还不算正式的祭拜之日,像霍去病这样的人物去世,那肯定是朝廷要负责操办,所有长安官员都要来祭拜,不过这些都不是今夜该发生的,可是就在侯府刚布置好的时候汉武帝就匆匆的来到了侯府。
“朕的骠骑将军啊……你怎么如此不顾君臣之义,你不是答应过朕,要为朕征服西域吗?”当汉武帝出现在冠军侯府时,这时候的侯府已经一片缟素了。而侯府大厅已经变成了霍去病的灵堂。
汉武帝就这样悲愤的对着霍去病的遗体喊着,看上去就像在责备霍去病,不过谁都看得出来,堂堂大汉皇帝是真的悲痛了。
汉武帝几句话,反倒让灵堂中的气氛更加悲伤,霍嬗更是趴在地上痛哭不止。霍光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霍嬗,他毕竟还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霍去病卧床的这些时日,霍嬗也没吃好睡好,加上悲伤过度,能挺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嬗儿,你没事吧?”霍光看到霍嬗眼神迷茫,神色也有些呆滞,很是担心的问道。
“二叔,嬗儿好怕……我看到父亲飘起来了,他越走越远,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我好困……”霍嬗双目无神的望着头顶,声音断断续续,到最后一句话说完,霍嬗已经闭上了双眼,还好只是太累而睡着了。
“夫人,你带嬗儿下去休息,今夜让他好好休息下吧!”霍光对身后的李妍吩咐道,李妍如今都快要到临盆的日子了,她也不可能就在这里守一夜,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二人都去休息。
“陛下也请节哀,兄长临走之前还感念陛下对我霍氏一族厚恩,嘱咐臣要尽忠大汉报效陛下。”霍光支走了李妍和霍嬗,又上前劝慰起汉武帝来。本来霍光才是家属,按理说应该是别人来劝他,现在倒是颠倒了。
“朕恨啊……朕富有天下一言九鼎,却连骠骑将军都不能留下,朕乃天命所归,却不能断言生死。霍光你说朕这个皇帝做的好吗?”汉武帝一脸悲愤的说道,不过霍光能感觉到,汉武帝的话中竟然还带有一些无奈。
此刻霍光心里那个苦啊!汉武帝这话问得霍光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霍光都怀疑究竟是自己家死了人还是汉武帝家死了人,怎么感觉成了自己来安慰别人了。不过汉武帝问话他又不能不答。
谁敢正面回答汉武帝这个问题?估计没有一个人可以,不管问谁肯定只能回答‘陛下是个好皇帝’,可是汉武帝前面的问题又如何解释?这种涉及到天数命运的话题,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不是神棍还真不能解决。
“陛下乃千古一帝,三皇五帝也不及陛下。大汉日益鼎盛,即便兄长不在了,也会有无数的贤臣名将辅佐陛下!”霍光的回答还是很有技巧,看似在在回答汉武帝的话,可实际上又没有直接回答。
“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霍光刚一回答完,就听到有人通报皇后和太子前来的消息,这个消息也让霍光心中松了口气,至少这两人来了,汉武帝不至于继续和自己纠缠刚才的问题。
“臣霍光拜见皇后,拜见太子!”霍光连忙起身对着灵堂外走进的两人参拜。
“见过陛下,见过父皇!”卫子夫和刘据进了灵堂也看到了汉武帝,对于汉武帝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两人都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自然的向汉武帝行礼。
“免礼!”汉武帝见到卫子夫和刘据,果然变得正常了。至少神情恢复了霍光熟悉的那个汉武帝。
“安阳君免礼,请节哀!”皇后卫子夫也对着霍光说道,她与霍光还是第一次见面,霍光也悄悄的打量了一下这位颇具传奇的大汉皇后,眉宇间果然和卫青有几分神似,英武中又不失灵秀之气,这样也正是汉武帝喜欢的类型。
“臣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霍光跪在地上也没打算起来,反正今晚他是在这灵堂过夜了。而卫子夫和刘据也没有与霍光多说什么,都径直走向霍去病的棺材,在棺材外悲伤的看着霍去病的遗容。
霍去病对于皇后和太子,不仅是大汉重臣两人的大靠山,同样也是两人的至亲之人,这种悲伤不是做作,更不是为了逢场作戏,而是真的悲伤。
“明日早朝商议骠骑将军下葬事宜,安阳君明日也来上朝。朕先回宫了。”汉武帝突然对着霍光说了一句,而后转身就走。皇后和太子到来,他竟然只留了片刻就走了。
“臣遵旨!”霍光连忙应下,这下也由不得他不起身了,霍光只能站起来将汉武帝送出冠军侯府,这才匆匆返回灵堂。
这时候卫子夫和刘据还站在霍去病的遗体前默默流泪。霍光上前开口张了张,却又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又跪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君上,要不要将侯爷的死讯告知老太爷?”霍光身后侯府总管霍通小声的问道,虽然霍去病没有明确交代什么,不过侯府中人都知道,在霍嬗没有成年之前,一切事情都应该由霍光拿主意。
“先缓一缓……也不知父亲的病情如何了?最近可有平阳的消息?”霍光略一沉思说道。当日他封君开府迎娶李妍之日就打算接霍仲儒夫妇来长安,可那时候就说霍仲儒也患病。后来霍光去了河内郡,对此事也无暇顾及,也不知道现在霍仲儒的情况如何?如果霍仲儒病还没好,那这个消息无疑会加重霍仲儒的病情。
“这……君上请恕罪,自侯爷病后,就没有再派人去平阳了,老奴也不知道老太爷那里的情况。”霍通虽是霍去病的侯府总管,可是与霍仲儒从无交集,自从霍去病生病,他就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其它事情了。
“算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平阳也有不少奴仆侍奉二老,真有什么事情,应该会有人来长安报信的。”霍光为人并不苛刻,这时候也不是怪谁的时候,他也想得开以霍去病为霍仲儒置办的家业,霍光还真不怎么担心。
现在霍光最关心就是明日早朝商议霍去病后世的事,按历史上霍去病死后应该是陪葬茂陵的,不过具体事宜到时候肯定会征询霍光的意见,按理说这也应该是霍嬗去,可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又不可能去做这些事。
随后卫子夫和刘据又留了一会,母子二人便一起离开了,似乎卫子夫和刘据对霍光这个亲戚并不怎么亲近,两人对他都是止于君臣之礼,这也难怪毕竟卫子夫和刘据对霍去病又亲情,可对霍光是没有半点亲情的。
霍光对此倒也不强求,他对这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亲情这东西没有基础连培养都培养不出来的。
等皇后和太子也离开后,冠军侯府再没有一个外人,都是府中的下人。其实到现在霍去病去世的消息都还没有流传开来,因为没有正式的通知,就连霍去病的心腹赵破奴现在都还不知道情况。
而今晚后半夜也是霍光忙碌的一夜,首先安排明日府中事宜,还有派出人手去通知那些该通知的人,至少像赵破奴路博德这样的霍去病心腹都要通知到,这些人中有不少还是外放各郡或者边疆的将领,本来骠骑将军去死这样的消息,朝廷也会支会各郡,不过那都不知道是几天后的事情了,而对于这些人霍光要第一时间通知到。因为这些人中,至少有一半人以后会继续成为霍光的拥护者。
霍去病一死,这些曾经的部将心腹等于也失去了自己的靠山和在朝廷的代言人,一部分人肯定会另投他人,但肯定也有不少会感念霍去病,转而继续支持霍光。如果霍光还仅仅只是一个长安令的话,那么肯定没有谁会来支持他,因为那样的级别根本不足以代表这些人的利益。可霍光现在是堂堂安阳君,又平定河内之乱,凭这些就绝对能够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这就值得那些霍去病曾经的部将亲信来投靠了。
霍光心里清楚,霍去病给他留下的最大遗产就是这批心腹部将。顺利接收这支庞大的政治势力,才是霍光真正的当务之急。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侯府灵堂之中一片寂静。这时候霍光突然出声说道:“接下来的几日都会异常忙碌,霍通你带着其他人先去休息,要养足了精神才能为侯爷将后世办的风风光光。十二卫留下就可以了!”
霍光说的义正言辞,霍通也不好反驳什么,想一想接下来几天也确实如此,便带着其余下人都离开了。当灵堂之中只余下霍光和十二卫的时候,这时候霍光突然站起身来,面对着十二卫说了一句:“侯爷遗命……”
十二卫都是追随霍去病出生入死多年的,论忠心程度无人能及,要说悲伤他们不会比任何人少。不过常年战火洗礼下,让十二卫都变得冷酷起来,即便心中万分悲痛脸色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表情。
可当霍光说出‘侯爷遗命’这四个字的时候,十二卫都齐齐变色。而后恭敬的跪伏在地,霍去病虽死但他的命令对十二卫来说依然是不可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