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卫青?”陈娇吃惊的看向刘彻,脸上满是惊讶,脱口道,“为什么?”
“因为你。”刘彻低头看着他,语气笃定,“都是因为你呀。”
陈娇不明白刘彻的逻辑,蹙眉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刘彻你,你能不能用正常的逻辑跟我说话。”
刘彻气笑了,声音却冷下来,:“香囊的事你还打算瞒朕多久,嗯!”
“就算你打算给我按一个罪名,给你自己找一个借口,你也应该把话说清楚,我不想不明不白成为你冠冕堂皇陷害别人的借口!”
“你不是借口,你就是原因。”刘彻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说不明白,朕就问问你,你,早就与卫青相识了吧,至少在他跟随朕入宫之前。”
陈娇怔了一下,然后坦然道:“是,他来长安的第一天我就认识了他。”
刘彻攥了攥手指,尽量用平静的声音继续道:“你比朕更早与他相知?”
“谈不上,只是偶然帮过他。”陈娇毫不遮掩。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哄着朕,救了他两次!”刘彻怒目圆睁,“当年说什么他是朕看中的人,说什么为朕好才救卫青,都是因为你与他的私情吧!”
“刘彻你狼心狗肺吗,你两次宠幸卫子夫先对不起我,最后惹出假孕诬告这样的事,你后来因为这个要推卸责任除掉卫子夫和卫家,是,是我当时劝你留下卫青,可是卫青我救错了吗?我为什么要救他,因为我知道他会对你有用,我会跟他有什么私情!”
“但是你对朕说了谎!既然早就相识,当初见到卫青时你为何要在朕面前做戏,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朕你们相识,你把朕当做什么!”刘彻缓了口气,压低了自己的怒火和声音道,“好,这些都算你又原因,都算朕冤枉你,没关系,朕本来也不希望这事真的。那香囊你怎么说,卫青的卧室里,有你亲手做的香囊!与你每年送给朕的一模一样,你要怎么说!”
陈娇怔住,眉心蹙起眼神疑惑:“香囊?不可能,除了你,这世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会有我的香囊。”
“那还真是巧呀,朕亲眼看到了卫青将你做的香囊锁在他的寝室。”刘彻冷笑:“阿娇,出乎我的意料啊,朕以为在真||相面前你是不屑遮掩的。”
“我从来都不屑遮掩你所谓‘揭穿’的‘真||相’,但是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也绝不会承认!”陈娇声音虽然低弱语气却毫不妥协,针锋相对。
“这样的争执没有意义。”刘彻站起身披上中衣道,“以卫青的战功和现在的地位,朕原本不想要他性命,但是他敢肖想朕的女人,朕绝不会善罢甘休。”
陈娇对卫青的人品多有赞赏,她也知道卫青绝不会有拥兵犯上的想法,他们二人之间更没有什么“赠送香囊”的龌龊私情,而刘彻的做法实在对卫青不公平,陈娇实在忍无可忍,虽然知道作用不大但还是拿着性子道:“刘彻,你听我一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卫青能够帮你平定匈奴建立不世战功所以才几次出手相救帮你保全他,仅仅是因为他于大汉是绝对有用的人才……”
“你知道的可真多,可朕就是有一点不明白,你对卫青后来的战功那么清楚,一定要保全他,这到底是上天的意思,还是你陈娇的意思!”刘彻一甩宽袖冷声道,“朕要让卫青也知道,不是他现在有了地位和权势就有了跟朕争夺你的权力,朕可以塑造他,也可以毁了他。”
陈娇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刘彻既然已经认定,那么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是将卫青推下万丈深渊的推手。
刘彻唤了苏一,内室立刻就有侍女点灯捧水又在忙碌后速度很快的退了出去,片刻后刘彻从苏一手中拿过早已写好的绢旨在陈娇面前展开道:“你看,明日这道旨意就会下达,朕已经夺了卫青的兵权,下一步就会夺他参知政事的权力。”
陈娇闭着眼睛好似没有听到一样,刘彻却不在意,收起绢旨递给苏一道:“明日一早就去长平侯府颁诏。”
苏一退下后刘彻便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坐会陈娇的身边轻声道:“朕就让卫青好好在长平侯府休息一段日子,等那些坐高踩低趋炎附势的朝臣让他尝尽了世态炎凉之后,朕就可以跟他玩下一个游戏了。”
刘彻微笑着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慢慢道,“大将军卫青,除权不满,心怀愤恨,行巫蛊咒害天子,究极部将欲图不轨。怎么样阿娇,你觉得这个理由是不是充分到无懈可击?”
陈娇始终没有正眼,只道:“天子防而不疑,可是刘彻,你这个天子做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足够寒尽天下人心了。”
“承让了。还不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么。”刘彻自嘲的笑了,然后低下头认真道,“阿娇,你好好听着,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放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与朕修好,朕对你有愧,可以破例为了你放他一次;第二,你依旧一意孤行,看着卫青死。”
陈娇睁开眼睛,眼中一片寒芒,她说:“与你修好绝无可能,但这与卫青无关,有没有他我都不会再与你携手。若你执意要他死,请便。”
陈娇清楚,刘彻的第一条路根本就是卫青的思路,刘彻认定她对卫青留情,那么但凡她说一句为卫青开脱的话,刘彻就会更加坐实想法,卫青死的越快。出了做到对卫青不闻不问,陈娇现在确实也什么都帮不了他了。
刘彻手中她已全然无力,卫青,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陈娇讽刺又凄凉的笑了,而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陪着朕吧,等卫青的死讯传到建章宫的时候,兴许你都已经有了身孕的喜讯。”刘彻唇角一撇,似笑非笑,“放心,朕把麟儿交给了张骞,博望阁的教授最少持续三个月,他昨日来向你辞别的时候你还在休息,他不会多想的。至于姑母,朕可是等姑母来宫中探视过你之后才举行了祭天大殿,之前是你自己搬到了瀛台,她们找不到你也是你的意思,没人会怀疑几个月不露面的天后,因为你原本就是这样。”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能不能闭上嘴。”
陈娇仍旧闭着眼睛,她对刘彻算计已经恶心透了,如果他不走,她宁愿自己不再睁开眼睛,眼不见心烦或许还能少一点。
“其他事?”刘彻笑的很轻,呵着气蹭在陈娇肩上轻吻,然后手指按在她的肋下,带着情||欲轻轻的动,“也不是没有其他事,呵,还有你的身体最喜欢的事,不是吗?”
最近几日前来长平侯府拜会的车马已经稀疏寥落多了,似乎在一夜之间人们便都知道大将军在天子面前失宠了。
清早卫青向往日一样在院中晨练舞剑,方收了剑就听家人前来禀报,说是有人押运了一件来自朔方郡的物品。
“来得正好。”卫青将长剑放下,露出快意的笑容,大步朝中门而去。
“侯爷,早膳还不曾用便要出门吗?”
卫青听到身后又女子的轻唤,回头一看正是妻子陈琼。
卫青看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过来,连忙上前扶住小腹已经高高隆起的陈琼,微笑道:“并不出门,只是有一样我在朔方郡的东西运了回来,刚好夫人在,陪我去看看。”
陈琼拉着卫青的手偎依折他有些惊讶的问:“什么东西从朔方郡大老远送过来?”
“去看了便知。”卫青只是微笑却不点明,扶着妻子慢慢的走出去。
刚出了中门,管家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侯爷,夫人,圣谕,圣谕到了!”
卫青与陈琼闻言对视一眼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立刻让管家请传旨的宦官进来。
传旨的宦官一入内就向卫青行礼,而后毫不拖泥带水,省去寒暄直接宣读天子诏书。
“圣谕。长平侯大将军卫青,数年征战劳苦功高,内外秉政朕心甚慰,特赐卫青休沐静养,一应辖事皆移交有司,若无传召可缺朝会。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跪在卫青身边的陈琼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既兵权之后,卫青总领朝议参知政事的权力也被天子一并收回了,虽然诏书写的客气,但这毕竟是一件不能再坏的事。
对,不能再坏的事。这道诏书一下,卫青除了侯爵封邑和一个大将军的空衔之外,所有的实权都已不复存在。那些见风使舵正在观望的大臣也可以就此断定,曾经盛宠优渥的大将军,不仅失宠,而且很可能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末路穷途。
怎么会这样呢?陈琼的内心有些慌乱,隐隐觉得卫青的赋闲失宠与她不无关系。陈琼记得天子看到那盒子里的物品最后露出的神情,也记得他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从此以后,卫青就只属于你一个人。
这句话陈琼当时没有细想,最开始卫青被调回蓝田的时候她是欢喜的,而后卫青没有出征,她依然是高兴的,她以为天子一定是履行了诺言,真的让卫青陪在了她的身边。可是后来事情好像失控了,陈琼隐隐觉得天子不是在帮她留住卫青,而是忽然决定对位高权重的卫青下手。
为什么,为什么天子会忽然对卫青下手,明明,明明一直都好好的,虽然天子对卫青早就有所防范,可是匈奴未灭,霍去病也刚刚二十岁还是一个尚待成长的将帅,一切都还没有到立刻起疑的地步,为什么呢……
陈琼想到了那只盒子,尽管不愿承认,但她已经隐约猜想到卫青的失势一定与她把那只呢只拿给天子有关。
卫青接了圣旨,神色如常,他走向神色灰白若有所思的陈琼,拉住她的手轻声微笑道:“夫人,宫中来的内侍已经走了。”
当陈琼回神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卫青蹙起了眉心,他凝视着她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脸色这样白?”
“恩?没事,没事。”陈琼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侧脸连忙推辞说,“起的猛了,没事。”
“既然无事,那夫人与我去看看朔方送来的东西。”卫青唇边又恢复了浅浅的笑容,他把圣谕交给管家供起,然后像是从来没有接过那道□□的圣旨一样拉起陈琼向中门大堂走去。
当卫青命人打开那只包裹严实的木箱,展开其中的物品时,陈琼怔住了,那是一张及其精美的彩绘羊毛地毯。见过不少珠宝的陈琼一眼就看出那绘制地毯的彩色画料使用珍贵的上色宝石研磨而成,整张地毯织工精细,画风艳丽,美妙绝伦。
“夫人喜欢吗?”卫青拉陈琼到地毯前面道,“这是在匈奴乘席王的王庭得到的,据说是乘席王阏氏最喜欢的东西。缴获之后我把它带回了朔方,当时回京匆忙,不曾带,运了这些时日才到长安。送给夫人的,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