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场中气氛降至冰点,所有的汉人,所有的乌桓人,甚至绝大多数鲜卑人,都感受到简雍和阎柔身上浓浓的敌对情绪,不由得将目光集中在他二人身上。
阎柔偷偷瞄了和连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顿觉骑虎难下,他咬了咬牙,迎上简雍冷漠的目光,大声说道:“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广阳阎柔是也!”
“哦,听说过。”简雍沉默片刻,忽然轻笑起来,“丘力居的狗,怎么和鲜卑人混到一起了?”
这话可不光是侮辱了阎柔,就连站在他身边的鲜卑人,都有些挂不住面子了,纷纷对简雍怒目而视。
阎柔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右手哆哆嗦嗦地伸到腰间想要拔刀,摸了几次都摸了个空,低头一看才想起来,原来武器都被留在城外了。
“怎么,还想跟我动手,来的时候没看见一万白马义从?”简雍面带冷笑,继续说道:“丘力居的脑袋现在还挂在广阳城外,已经被风吹日晒,变成一个骷髅头了,你若是想和他做伴就继续放肆吧。”
丘力居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这个消息,二十名乌桓人、十九名鲜卑人还有阎柔,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知道丘力居本事的,知道这个人是乌桓人近年来最为杰出的英豪,武艺才智都是上上等,野心大得没边,简直可以和鲜卑檀石槐相提并论,只可惜出生在辽西乌桓部,被白马将军公孙瓒压制了好几年。
若是他能够拥有和连、甚至是难楼部族的实力,恐怕都早已经一飞冲天,成为整个草原的霸主了。
这样的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就死了?
简雍看着众人由于惊惧而变得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又是一笑,“三郡乌桓勾结张纯张举作乱,罪无可恕,刘使君这才挥兵击之,除了丘力居之外,苏仆延、寇娄敦、乌延、蹋顿等人也都在柳城伏诛,他们的部众也没一个活下来的。”
“怪不得这两年都没有听到丘力居的消息了,原来他早就死了。”难楼只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涩,望向简雍的目光除了亲近,又多了几分忌惮和敬重。
说一千道一万,胡人畏威而不怀德,若是说在此之前,乌桓贵族们称简雍为朋友、兄弟,还只是看在钱的面子上,那么得知丘力居和三郡乌桓全部覆灭的消息之后,他们才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希望和简雍成为朋友。
哪怕不能做兄弟,至少也不要做敌人。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整个草原鸡犬不宁,让整个草原燃起战火,让所有人失去亲人、失去家园,但是,我没有这样做,而是带着善意给你们指出一条明路。诸位——”简雍加重声音,“千万不要辜负我的善意,不要辜负幽州、乃至整个大汉的善意。”
这一番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似乎让炙热的空气都变得冷了许多,和连脸上桀骜和不服气的表情彻底不见了,他开始真正认真地思索起来,该如何与幽州商会做生意。
“大首领,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如何?”见到和连这副模样,简雍知道自己的软硬兼施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和连疑惑地望着简雍,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希冀,“先生请讲。”
“我家使君与白马将军是师兄弟,对阎柔恨之入骨,大首领把他斩了,我能立功,使君能报仇,大首领也可以得到等同于难楼王的伙伴待遇,皆大欢喜。”
从简雍说出第一句话,阎柔就预感到大事不妙,转身就想逃跑,可惜和连这边的鲜卑贵族们早就看他不顺眼,立即七手八脚地将他抓住,牢牢按在地下。
简雍每说一句,阎柔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了最后,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失去血色,变成惨白。
“如此甚好。”区区一个汉人的性命就能换来幽州商会的友谊,这交易就像是从地下捡钱,和连自然不会错过。
他当初收留从乌桓跑来的阎柔,很大程度是想要借助阎柔对幽州地形的了解,为南下打草谷做准备,如今有了好生意,又能与幽州商会搭上交情,那么阎柔对鲜卑来说就毫无作用了。
看着不住挣扎的阎柔,和连眼中毫无怜悯之意,他半转过身,对简雍笑道:“先生这里有刀,可否借我一用?”
简雍微微颔首,身边一名小厮便快步跑到不远处,取了一柄准备用来杀牛宰羊招待客人的尖刀,双手递给和连。
“你在我的部落吃了两年饭,如今还我一颗人头,很公平吧。”和连俯下身去,一边说着话,右手用力一挥。
血箭冲天而起。
计划进行得顺利,又帮刘备除掉一个心病,简雍心情大好,他见天色已到正午,便带领众人前去城中心最高大的建筑用膳了。
随着沮阳城成为重要的贸易中心,为了护卫商队与货物的安全,白马义从也有部队常驻附近,故而城中建筑,以及内部摆设都以简朴实用为主。
这次为了计划顺利实施,幽州商会特意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用来装饰,硬是将原本上谷郡太守的居所改造成一座会馆,考虑到胡人生活习惯比较粗犷,会馆内部格局也不像洛阳馆那样精雕细琢,而是极度大气。
一进入宽阔的大厅,那些住惯了帐篷的乌桓人和鲜卑人就惊呆了,他们小心翼翼地踩着坚硬平坦的三合土地面,小心翼翼地坐上高大厚重的座椅,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细腻的扶手,就连呼吸和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诸位不要拘束,或许不久之后,你们在部族里就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了。”简雍见众胡人束手束脚,便笑着宽慰起来。
“简先生说笑了,我们哪里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和连靠在宽阔的椅背上苦笑,放眼天下,恐怕只有汉人能够享受这样的豪宅,至于鲜卑人,有个帐篷就不错了。
另一边难楼的表现就好多了,他在自己的王帐之中感受过这种生活,此时看着鲜卑人缩手缩脚的,心中顿生鄙夷,有心表现一下自己的豪气,“老弟,建这么一座房子要花多少钱?”
这时候商会僮仆已经捧着一坛坛美酒进来,在每个人的面前摆放下酒具,然后微微躬身行礼,便各自退了出去。
简雍拿起一个尺许高,圆嘟嘟的小坛子,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然后才语气轻松地说道:“不多,两千万钱。”
“噗——”和连正有样学样,含了一口酒在嘴里,结果听到这样巨大的数字,顿时全部喷了出去,剧烈咳嗽起来。
“十万头羊一年就赚回来了,很难吗?”简雍不以为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