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秋,青州。
济南国相曹操正巡视在秋收的农田中,看着金黄色的麦穗迎风而动,听着田里众多农夫的欢声笑语,他也暂时忘掉了那些烦恼的事情,任由喜悦的情绪充满心头。
不知是不是老天终于开了眼,在连续多年干旱之后,整个天下都风调雨顺,济南国的百姓们辛勤劳作了一年,终于迎来了理应属于他们的丰收。
若是今后每一年都能这样就好了,曹操眯缝着眼睛笑了起来,虽说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但想一想总是可以吧。
这时候一名小吏从远处跑来,站在田埂上大声呼唤,将曹操的思绪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启禀国相,城里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国相的旧识,特意从辽东来的。”
辽东人?那刘备刘玄德不是去辽东当太守了吗,应该是他派人来探望了吧。
曹操已经整整一年没听到刘备的消息了,此时听说辽东来人,心中既是欣喜又是好奇,“走,回去看看。”
济南国的治所在东平陵城,国相府就在城中心,此时几名体形雄壮的青年徘徊在国相府的门口,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
“这曹孟德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蹲在田边偷吃新麦子去了吧?”为首那人转来转去,终于开始不怀好意地揣测起来。
“堂堂国相还用得着跑田里吃麦子,亏你想得出来。”其余几人都无语了,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此人。
这人反倒来了精神,“你们可别不信,每年新收上来粮食都得先让身居高位的人吃上一碗,这是为了求个好兆头,有传统的,我给你们讲个典故,就是说国君吃新麦子的。”
“哦?”众人一听还有典故,于是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话说春秋时期,晋国有一位国君晋景公,在他执政晚年生了病,有一天做了个噩梦,醒来之后不解其意,便召来宫廷巫师解梦。
巫师听晋景公讲述了梦里情景之后,很认真地告诉这位老先生:“这是不详的兆头啊,您呐,吃不到今年的新麦子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晋景公性子倔,听了之后很不服气,我不就是得个小病嘛,至于这样咒我?于是老人家憋着劲,一直到了秋天还是活蹦乱跳的。
等到新麦子收获了,他专门命人做了麦饭,又让人把那位宫廷巫师抓来质问,“你说我吃不到今年的新麦子了,瞅瞅桌子上是什么?来人呐,把这个不学无术、妖言惑众的家伙给我拖出去斩了!”
眼瞅着巫师被砍了脑袋,晋景公这才心满意足,可他端起饭碗还没等吃呢,突然觉得肚子一阵涨痛,于是搁下饭碗,先去了一趟茅厕。
其他人等了半天没见晋景公回来,连忙去茅厕一看,才发现老头儿已经掉在粪坑里淹死了,到最后他也果真没吃上新麦子。
“真的假的?”几个人听愣了,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可这掉茅坑里淹死的国君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人嘿嘿笑着,“这可不是我瞎编啊,左传里记载的,不信你们回去问云长,我看这曹孟德啊搞不好也掉茅坑了,正等着人去捞他呢。”
与此同时,曹操已经沿着大道走了过来,他眼神一向很好,远远地就认出了这些人是谁。
背对着自己,正在手舞足蹈那人,一看就是刘备,对面站着的是赵云,另外几个人不认识,应该是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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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距离有些远,曹操听不清刘备在说些什么,不过这家伙一向是嘴里没个把门的,估计是说人坏话呢。
“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刘备正讲得兴起,耳边突然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声,他愕然转身,只见曹操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身后,顿时松了口气,一套否认三连脱口而出:“我不是官员,没有擅离职守,别瞎说啊。”
曹操得意地大笑几声,拉起刘备的手就往国相府中走去,“今天心情好,不告发你,大家进去说。”
众人随着曹操迈步进入国相府,来到会客用的前堂分了主客坐下,曹操看着刘备等人满脸的意气风发,知道他这一年过得不错,便忍不住询问起来,“我看你们满脸喜色,想必辽东那边也是丰收了吧。”
“是啊,百万亩良田喜迎丰收,估计粮仓都要装不下了,要不然我哪有心情来你这里转悠?”刘备一提起来今年的收成也是满脸笑容。
凭借着优良的工具,良好的灌溉设施,百姓们的辛勤劳动,再加上天公作美,雨水充沛,辽东人民这一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丰收。
“那就好,那就好,话说你远道而来,也没带点辽东特产?”
刘备看一眼赵云,后者马上会意,解开背后的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形布囊交给了他,刘备隔着长案把布囊递给曹操,“打开看看吧,这是专门送你的礼物,辽东特产。”
“行贿朝廷官员可是犯了汉律啊--嚯!”曹操一边打开布囊,一边不忘和刘备开着玩笑,然而下一刻,他的玩笑就变成了惊呼。
层层麻布被揭开之后,一柄精美绝伦的宝剑跃入曹操眼帘,曹操屏声静气握住剑鞘,将其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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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剑鞘外面是一层黑色皮革,上面密密麻麻地点缀着的白色斑点,用手抚摸之时犹如颗颗珍珠一般,曹操自诩见识过人,但他扪心自问,看不出这剑鞘是什么动物的皮革制成。
“没见过吧?这种皮革是产自于深海的珍珠鱼,极为罕见,就连皇上都未必见过。”刘备得意洋洋的话语传到曹操耳中,他却仿佛没有听见,目光被这柄宝剑牢牢吸引。
长约三尺的剑鞘之上,通体覆盖着青黑色的坚韧珍珠鱼皮,用手抚摸上去有一种粗糙又光滑的奇异质感;剑镗是五边形的,由青铜铸造而成,正反两面都被雕刻上了虎啸的图案;剑柄末端虎头模样的剑锷也是青铜铸造,非但看上去威风凛凛,还很好地起到了配重的作用,整把剑的重心非常舒服。
曹操屏住呼吸,双手轻轻用力,明亮的剑身一寸一寸退出剑鞘,闪耀着冰冷的寒光。
“好剑,这是百炼钢吧。”即使是曹操这种官宦子弟,富贵人家,也被这寒气逼人的剑身震慑住了。
刘备就像推销员一样,再次及时地介绍起这柄剑来,“剑鞘由核桃木制成,坚硬无比,外层是海中的珍珠鱼皮,剑镗和剑锷是青铜铸造,精工巧匠雕琢而成,但这些都是花架子,真正难得的是剑的本身,我们辽东出产的优质铁矿冶炼成钢,经过百次折叠,数万次锻打,才成了孟德你眼前这把宝剑,怎么样,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曹操长长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摇头赞叹起来,对于真正的英雄来说,宝剑的魅力甚至要超过女人,如今他的眼神充满了灼热的爱意,就像是在看着倾国倾城的美人一样。
经过一番端详,曹操的目光在剑身靠近剑镗的位置停了下来,那里镌刻有两个篆体字,他把脑袋凑近一看,随即轻声念了出来,“倚天,这是取自宋玉的文章吧。”
“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正是宋玉在名篇《大言赋》中描述的情形。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有文化的人,一看就知道来历,都不用特意解释。
曹操爱不释手地握着这柄倚天剑,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最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剑入鞘,将其轻轻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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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珍贵的宝剑,真要送我?”
“都拿在手里了还问,不想要就还我。”刘备眉头一皱,作势就要拿回宝剑。
还没等他动手,曹操早已将倚天剑紧紧抱在怀里,这才瞪着刘备问道:“玄德赠我如此厚礼,必定有所图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刘备咧着嘴笑了,“我要人,流民,越多越好。”
然而当刘备说明来意之后,曹操却犯了难,一双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缝,眉毛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济南国的情况?
济南国治下十个县,大大小小官吏不是豪强就是豪强的家仆,整个官场乌烟瘴气,百姓饱受鱼肉之苦。我到任之后,一口气罢免了济南国九成的官员,并且审理积年案件,清查田地和丁口,一番打击之下,奸邪之徒纷纷逃窜他乡,这才让百姓得以喘息。
百姓们苦了这么多年才看到希望,又借着风调雨顺获得一场丰收,这种情况之下,谁愿意背井离乡去你的辽东?”
听了曹操一番话,刘备知道自己这一趟是白跑了,但他心中不怎么失落,反倒满是欢喜。
庄稼丰收是天大好事,倘若这天下处处都能风调雨顺,百姓不用背井离乡讨活路,刘备哪还用得着费心思,在辽东给百姓们找一条出路?
曹操不好意思地看看刘备,又不舍地看看面前的宝剑,突然脑筋一动,试探地问道:“其实去年冀州和青州又有黄巾余众作乱,许多百姓都逃到幽州避难去了,不如你北上找公孙伯珪,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对啊,我怎么把他忘记了。”刘备一拍大腿,“把剑还我,我得拿去讨好师兄。”
“哈?刘玄德你讲讲道理好吧,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还有脸抢我的宝剑?”曹操紧紧抱着倚天剑,起身就要逐客出门。
“怎么就成你的宝剑了?子龙,帮我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