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吴太监的尸体被现了经过数十名紧急调集的仵作验视一致认为乃是突暴病而亡(古时医疗水平低下,如现代的心机梗塞,中风等促死疾病统称为暴病)故也就这样草草了结皇后等人固然心有疑忌,但是在这份验格乃是三司秘密会堂后所报,杜绝了舞弊的可能,也只得不了了之
………
在风里的竹仿佛在叹息,叹息到深浓的时候,便蜕变成了轻泣
竹的叹息是因为风在玩味着它的枝干,
而竹的轻泣是由于雨洒落于它的叶面
有风,
微雨
一盏灯火在因雨而早至的暮色的包绕下安静的吞吐着
宝玉也在叹息
他却是在为吴三桂所叹息
叹息他的运气
叹息上天为何要将他的地盘置于刘备之侧!
怡红院的书斋几上放着当月的邸报:
“……刘贼趁元宵节之期,遣委裨将魏延遽然南下,连克两县,吴贼守将马宝身受重伤,所部溃败逃散……”
“看来刘备终究还是不甘寂寞啊?”
宝玉以细长洁白的手指捏着茶杯似是无限惆怅的叹息道他的叹息并不仅仅是为了吴三桂的无能--事实上,刘备对三藩的开刀不过是时间问题--同时也是为了那个名字
魏延!
在宝玉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实力智谋野心均出色非常的人!
宿命中的安排,渐渐让那些刘备身边的人聚合到了一起
宝玉凝望着窗外的渐黑的灰暗,
“也许,我也该积极一点了吧?”
他用连自己都难以听清的声音低声说道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闷,挥灭灯火,信步行出
雨点小而轻,带着冷寒的意扬在脸庞上,有一种微冷的麻痒,暮晚在天边撑持着一角灰暗,徒劳的抗拒着夜晚的到来宝玉信步在雨里的园中漫步,雪白的衣袂不时在黑暗里扫出一痕他色
前方忽然有轻泣安慰的声音,宝玉心下有些好奇,觅着那点黄错的灯笼火光行去原来竟是黛玉持了一柄小巧花锄,容色凄楚的在此掩土葬梅花她长有点乱,眼色也有点乱,可是就美在那一点乱,她眼中流露出的那种凄然偏偏温柔得不可思议,但所蕴藏绝大的吸力足以令他的视线失陷入了去她雪玉似的双颊上,因为使力而染上了些须令人惊心动魄的红晕-深深深深的吸附住他的目光,像那一口井,井里的影,影里的返照出来的却是他自己
原来黛玉昨日晚间好容易等得宝玉在家,黛玉前来寻他,斯时也有些晚,开门的丫头不知是何人,语言间又有些冒犯,忍着气还未进门,就听见宝钗的笑声---这一气端的非同小可,气得黛玉回身就走,那小丫头还只道是自己惹的祸事,不敢张扬
因心里堵了这件事,黛玉今日便整整闷了一天,偏生闲观几上所陈寒梅,一时心中伤怀念吟道: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又自伤身世孤苦,凄伤非常,珠泪盈盈,也不顾身羸弱,细雨纷纷,索性瞒了人出来,将那插在瓶中的梅花落葬
宝玉见她衣着单薄,弱不胜风,娇怯瘦削的衣衫略湿,紧贴在身上,曲线婀娜,眼眶微红,配上那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夹杂着凄楚,分外惹人怜惜一张俏脸上晶莹的水痕宛然,也不知道究竟是雨水还是伊人的泪水
黛玉正忙碌自伤中,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微妙的欣喜感觉,那仿佛是什么已丢失的宝贵东西失而复得的慰,慌然抬起头来,只见身前小坡上,一人白衣如雪,长身玉立在雨中,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不是宝玉却是谁?
一阵莫名的慌乱过后,这少女心中升起的多还是委屈,酸楚,伤心,独立在梅下,咬着下唇悲悲戚戚的呜咽起来见宝玉行了过来,背转身呸了一口,哭得越厉害
宝玉见她不走,心中便明白了些,行到她身旁温言道:
“好妹,怎的哭得这般厉害,是谁欺负你了?”
黛玉心道:
“还不是你这狠心短命的冤家!”
口中也不答话,只是低声饮泣
宝玉见她这般情景,知道女儿家小气,黛玉是个中翘楚,或许是自己无意中将她得罪了也未可知,忙宽慰道:
“好妹,想来是我不好,但只凭着什么不对之处,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便有意无心冒犯,你倒或是教导我,打我两下,那都是无关紧要的,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呀”
黛玉听得他温言相就,心内一股盛气不觉灰了半分,呜咽道:
“你且去寻你的宝姐姐去,只管理我做什么?”
宝玉听她开口,这知道原来是醋海兴波,左思右想下却摸不着头脑何时将这个气量狭小的林妹妹开罪了,眉头一转,忽然搓着手道:
“今日这天,怎的这般冷法,冻得我手都僵了”
黛玉心中还是有他的,果然中计,恨恨的白了他一眼道:
“你这人,明明知外面有雨,天气又这般冷法,偏生穿得这般单薄,冻死都是应该的”
说话间却将手上的银鼠皮袖笼取了下来递给他,宝玉要的正是这个机会,借势就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道:
“好妹,袖笼还是你戴,要是冻着了你我可要心疼的,我就握着你的手便好了”
黛玉又羞又急-只觉得自己的小手被捏在宝玉的手里,一股暖烘烘的感觉直传了过来面前这家伙哪里有半点被冻的模样?情知自己又上了他的当,欲待抽手,一来挣挫不开,二来又隐隐怕他恼了,也就任其拉住,眼里却又流下泪来:
“你这该死的,就知道来骗我,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母去!”
宝玉却也不恼,还是笑嘻嘻的道:
“正好,我也想去给娘说,把你讨来做老婆不如咱们一道去?”
黛玉听到了这等无赖的言语,顿时羞红了脸将头别了过去,心中暗叹怎么遇到了这等无赖又听他话语粗俗,怒道:
“你整日在外胡混,什么不学,就学会了这些粗鄙言语”
此时她心中虽然还有些恼怒,与先前那种无声饮泣,抽噎的心境却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了
此时忽有风吹过,身旁那盏挂在树上的灯笼被吹落在地,打了两个滚,顿时灭了,四周顿时被包围在黑暗中,幸得宝玉记得周围环境,旁边便是一个三面临水,夏日用来赏荷纳凉的精致小榭,现在虽然不用,里面还是有人日常打扫,未曾荒废,自己前日里就在此读书歇息,便强携了黛玉的手进去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