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安景行对母亲的心里想法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生活了十几年,但是他们的母女生活简单的简直不值一提……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的形象始终如一。
但是她觉得,那样的母亲身上,是没有怨恨的感情的。
一个总是笑着的人,怎么可能心里有怨恨?
她是这样觉得的。
母亲虽然疯了,但还是满怀着爱意的。
与其说她这样认为,不如说她宁愿这样相信着。
“所以,林叔叔,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行为觉得愧疚的话,就好好活下去,好好的扛起自己心底的负疚感,然后好好的替母亲享受完她没有机会享受的这一切。还有,我知道您给了我很多很多很贵重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并不属于我,我会让陈秘书将她们好好还回去。林叔叔,如果你就这样自暴自弃的死去了……你什么都补偿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既然还有能活下来的可能性,为什么不抓住呢?如果母亲当年是正常的,我想在临死之前她也绝不会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她绝对不会想要抛下我一个人死去的。”
安景行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冷静,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感情,但是声音里那微微的颤抖却泄露了她所有的情绪。
其实她心底的情绪正剧烈的起伏着,林闻生的濒死之态,让她想起了母亲当年,让她想起了母亲在临终之时的日子,那时的母亲日渐消瘦,她多么希望母亲能够活下去……
虽然林闻生并不是自己真正的父亲,但是在之前的那几天里,她已经的的确确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在看到他的时候想到母亲……
“如果林叔叔你真的想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我,你又怎么舍得这样丢下我放弃治疗呢?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你为了愧疚和自责故作的姿态?我不知道林叔叔你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在之前的那几天,我是真的把林叔叔当成了我的父亲,但是你的所作所为,真的让我很伤心。”
一口气将自己心底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安景行觉得无比的畅快,但是脸上那强装出来的冷静和无情也一点点的皲裂,眼泪盈满了眼眶,声音一点点颤抖,她紧咬着下唇以防自己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而坐在病床上的林闻生看到这一切……心底却是深深的被震撼了。
安景行说的没错,他虽然嘴上说的很凛然大义,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在安景行的眼中的确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行为。他的确富可敌国,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钱。
至少在安景行的眼中,钱财并不代表一切,就算现在唐千荣虎落平阳,他们夫妻二人,也绝对不会用钱来衡量任何事。
“我话就说到这了,之后怎么决定林叔叔你自己想吧。还有……陈秘书真的很担心你,林叔叔,你并不只是为了我母亲一个人活着,这么多年,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
安景行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站起身子,走出了病房。
留下林闻生一个人看着雪白的床单和被褥,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病房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然后安静了好一会,他才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就算不抬头,林闻生也知道来的人到底是谁。
陈秘书的身份,其实他早已知晓,为什么装作不知道,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那个女人还有陈秘书放在心上,那个女人当年算计自己,本就是让自己十分厌恶的事情,还偷偷生下自己的孩子,说实话,在此之前,林闻生对那个女人怀有的只有厌恶和恨意。
但真正躺在了病床上,听见安景行刚刚说的那句,陈秘书非常担心你,林闻生的心里却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想这个孩子到自己身边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权?他不动声色,完全是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刷什么手段……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的在自己身边,尽职尽责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下就连林闻生也搞不懂他到底要干什么了。
后来时间一点点久了,林闻生也一点点忘记了陈秘书的真实身份,渐渐觉得他或许只是来自己身边工作的一个普通人,但是,毕竟是有血缘关系,有时候工作多的时候,也会记得吩咐一句,偶尔过年过节,也会多给点奖金。
在林闻生眼里,这并不是父子之情的体现。仅仅是他身上的血缘给陈秘书带来的一点点的福利罢了。
“林先生,国外的专家已经联系好了,最快今天晚上就能做手术……您看这,到底是怎么安排?”虽然刚刚在病房外面,陈秘书的感情有过很大的起伏,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他已经完完全全的冷静了下来,他低着头表情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语气平稳,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秘书一般。
林闻生刚刚听完安景行说的那些,心里也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了这个在自己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两个人却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儿子来。
他沉默了好久,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开口说了句:“这么多年……你,怨我吗?”
陈秘书被林闻生的话吓了一跳,眉心微皱,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他用力的摇了摇头。
“不怨,我只是身上流着您的血脉,并不配当做您的儿子。我只是很崇拜您,想在您的身边成为您的下属而已。”
陈秘书说的很真诚,但是林闻生的脸上却露出一抹有些嘲讽的表情来,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搬到台面上说起来过,因为他一直确信无疑,陈秘书对自己是有恨的,他明明是自己的儿子,但是自己什么都没有留给他,反倒都留给了安景行。
他怎么可能安心,所以在将东西全部都交给安景行的时候,林闻生并没有只交给陈秘书一个人办,而是也侧旁吩咐了很多人跟踪监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