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包子铺,中途歇业了。
许家的包子铺一个个包子要已经捏成形了,只等着上蒸笼了。
哪成想,许家大娘就因为儿子买了一双鞋回来,好似梦靥了一般。
若不是大白日了,倒是以为夜里撞着了不干净的。
钱来顺进了包子铺的后院,这铺子是许家租来的,后院并不大,但是收拾地却是极干净的。
许家大娘被拘在屋子里,死死地盯着桌子上正整齐摆放着的一双布鞋,藏青色的缎子面儿。鞋头朝外摆放着,许家大娘已经哭累了,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啥,双眼无神地盯着架子床顶。
“大夫说,娘只是一时心里郁结,让我娘看开些。”柱子爹的堂弟,许如云唤了几声娘,都不见应答,才替他娘掩了掩被角。“都是我的错,若不是贪图便宜,那么好的料子,只需五十个铜板就能买两双!
还是缎面的,缎面的!
巧娘也不管是否有外人在场,哭着就埋怨上了,“你说说你,就是买鞋子也只是想着你自己!如今倒好,就为了你自己的两双鞋子,将娘给气倒了,铺子也关门了,那么多的肉和面粉都已经做上了,五十个铜板!
得,现在五两银子都没有了!”
许如云被自家媳妇这么一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的,青一阵红一阵,总觉得堂嫂用不赞同地眼神看着自己,就是堂哥也不搭理自己,只是跟钱来顺站在一处儿说话。
“你们妇道人家又不出门,要穿缎面的鞋子作甚!”如此说着,便觉得底气足了些。
巧娘本就是觉得日子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起色,包子铺虽说累了些,起早贪黑的,倒也有个盼头。出些力气活儿,这些她都不怕。“好,好!那意儿呢,意儿他们可是你亲生的吧,你可有想到过她们?”
巧娘本是差点儿将帕子都给哭湿了,她跟许大娘,十几年的婆媳了,一直处得平平顺顺的,原本在村子里,巧娘可是没少被人夸好媳妇!
“三个丫头片子,穿啥缎面的,又不是银子多了去了!”许如云暴呵一声,不想在这上面歪歪缠缠的,这婆娘一念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半点儿都不贴心!
三个赔钱货,他倒是没说,许家怕是要绝了香火了!
“妇道人家,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儿!”
柱子娘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扶着巧娘去了院子里。
“许如云,你现在倒好,脾气越发地大了!婶娘还在床上躺着,就骂媳妇骂闺女的,来镇上倒是出息了!”柱子娘将许家三个闺女都换到了外头。
大闺女许意儿已经十三了,从头到尾都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爹,脸上半点儿起伏都不曾。
钱来顺每日都待在铺子里,因着没有闲钱请掌柜的,是以,跟街坊走动倒是不多,不过若是有事儿帮得上忙,也是好说话的。自然,银子的事儿除外。
这一家子吵吵嚷嚷地,也算是明白了啥事儿。这可是积年的矛盾了,他可没啥本事儿。
柱子爹也不欲跟着丢人,使了个眼色,钱来顺才开口,“大娘,这事儿我倒是晓得的。我听我娘说起过,若是清明那日不小心买了鞋了,也不用烧了啥的。
一会儿去买些红纸来,将鞋子包起来,放在门口一夜,明日一早将红纸烧了就行了。”
许大娘眼睛眨了眨,有些艰难地将头往外转着。
许家原是村子里的,就是村子里的里正都不曾买过鞋子,向来都是自家做的,又结实又耐用。
钱来顺再接再厉,“大娘,你也别不放心,记得有一年清明,我爹不知为何也买了鞋子,我娘上寺庙里头问了大师,才给解了的。这一年,家里头也都没啥事儿。”
“此事儿,可当真?” 许大娘喘着粗气。
“千真万确,我娘还在世,就是我爹去了也没个几年。若是大娘不放心,一会儿多念几句佛经。”钱来顺点头。
钱来顺交代了清楚,就先走了,一回到自家院子,吃了个热腾腾的青团,只冲着金氏摇头。
因着孔氏的关系,钱家小赚了一笔,钱来顺待这个儿媳妇更是和颜悦色,当初的聘金虽说是血本无归,可是好歹还得了个人了,如今因着厨活赚了银子了,倒是意外。
三玉儿却道,瞎猫碰着死耗子了。
钱来顺心里默默苟同。
孔氏诚惶诚恐,“是这青团有问题?”
“是那许家,真是看了眼界了。”钱来顺一个大人,自是不大会将别人家的八卦,金氏问了半日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柱子娘来去匆匆,说好尝尝的青团都等不及吃上一口,金氏打着幌子,去了隔壁。
金氏将头一锅晾凉的青团都装在了篮子了,“这一锅就有十个了,三玉儿我都没让她吃,等着这一锅呢!”
钱来顺瞪眼,暗道,若不是看在闺女在,哼,定让你瞧瞧厉害!
“那行,明日就是寒食了,后日清明还得上坟去,我这会儿回一趟老宅子,问下后日上山的时辰,免得去得迟了。左右这会儿,铺子里也没啥人的,若来了大笔的生意,让大金子别接着就是了。”
钱来顺生怕大金子看走了眼,若是赔了,可都是血本无归。别接着的意思,不过就是压低了价儿,来人自会货比三家,往别家问去了,钱家当铺向来只做些小的生意,衣物皮毛,金银饰品。
这话钱来顺不知已经交代了多少回了,大金子自然是记得清楚。不过也仍是耐着性子听钱来顺从头开始念,总归着那么几句话。
孔氏本往灶房里搬柴火,看着钱家父子几人都站在一处,不用听,也知道钱来顺正在出门前的训话,虽说孔氏才嫁过来几个月,不过这场面倒是不少见。
她家相公,站得可真是笔直啊!
猛然一惊,却是羞红了脸,果然是太闲了。不由地加快了速度,搬着柴火。
大金子余光瞥见了自家小媳妇一趟趟地来回搬着,光是这么一会儿,已经四五趟了。打定了主意,待得夜里,一定得好好教教!
“行了,大金子也不是头一回看铺子了,早去早回!”金氏将篮子一摆,顺带着还有一篮子的河蚌,这都是之前留着自家吃的,不过并没有处理过。
一手一个篮子提起,迈了个步子,嗯?被扯住了?
钱来顺回头,再见着自家幺女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三玉儿,啥事儿咧?”
明知故问。
“爹,我也要去!”不是商量的语气。
金氏倒是早就知道三玉儿已经耐不住被拘着,这才催促着钱来顺早些去了,哪成想,自己只是一个打眼,这话就已经说了出口了。
也不知最近几日这是咋的了,钱来顺颇为地好说话。
想当初,大金子说媳妇的时候,门当户对的几户人家,一听说是给钱家当铺的钱来顺做媳妇的,想也不想地给回了。
记得那会儿,钱来顺还回了老宅子,请了大哥大嫂给说亲,都是无疾而终。
低头娶媳!
钱来顺这会儿倒是庆幸,是低头娶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