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纤雪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有些闷闷不乐,在回廊下坐着。似乎有无限心事,明知道是为了什么,却又不好说出来。幸好还有随身携带的衣物,能够把身上的朝服换了下来,要不然自己先就闷坏了。
“嫂嫂。”给她请了个万福,吴纤雪强行打起精神:“回来了,你这是从宫里出来?”
“是,宫里传话说是皇后病了。传命妇进宫探视,我进宫以后才发觉除了我没别人,先时那么多事儿,心里就忐忑不安。”管隽筠打算开门见山,把进宫的事情都告诉吴纤雪。
虽然嘴里对二哥满是抱怨,甚至这么久都不会想过要原谅二哥的背信弃义。真要是二哥出了什么事儿,或是谁要对二哥不利的话,第一个坐不住的人还是她。
“怎么了,皇后真病了?”吴纤雪看她脸色还好,皇后或者没事吧。因为皇后有事她是不能出宫的,更不会有空到家里来。
“不是,这件事跟我们家有关,才会让皇后宣我进去。”管隽筠顿了顿:“嫂嫂,我倒不是替二哥辩白。因为这件事要是丞相做出来,我一定是不会原谅他,甚至会比嫂嫂这时候更生气。是我对他不好,还是我用的心不够,要这样子对我?可是真的,他要是出了事,我会比所有人都着急。因为我跟他,从结发为夫妇的那天开始就是密不可分了。仿佛是哥哥嫂嫂一样。”
吴纤雪叹了口气,看着她:“你知道说这话,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这话,你哥哥心里不清楚。用那么个女人来伤我的心,你知道这有多疼?”泪水又是夺眶而出:“筠儿,我这些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挨过来的。孩子问我是为什么,我能说吗?只说是自己心里不痛快,难道还要他们知道父亲的不对么?”
管隽筠一下就想到方才诸葛宸孟浪的举动,双颊微微涨红抬起头看着吴纤雪:“嫂嫂,皇后宣我进去,真是跟咱们这个家有干系。原本就要跟哥哥说说,是怎么规避才好。既然是哥哥不在家,我还是跟嫂嫂先说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吴纤雪瘦削了不少,原本合体的衣裙已经宽大了不少:“又是有什么叫人担心的事情?”
“晋捷这些时候已经到了军中,他是郡王世子,是不用从校尉做起,这件事嫂嫂也是清楚的。”说到侄儿,管隽筠刻意打量了一下吴纤雪的脸色,还算是平淡:“皇后心里不受用,张家毕竟也是大族又是椒房贵戚,一家子出了皇后和贵妃这么两个尊贵的人。只是论起爵位功勋,跟我们家却不能比。便想在这次出征突厥的时候,让晋捷带着张继保一起。可是这次出兵,二哥三哥都要去,我担心到时候哥哥军纪严明,恐怕会因为张继保的骄横跋扈,触犯了军纪。哥哥那个脾气,平日对我们倒是有说有笑。可是真要是有人触犯军纪的话,还能饶了他?晋捷都会受罚,这还是嫡亲的侄儿。张继保可是京城第一纨绔,那可怎么办?”
这话并不是杞人忧天,她实在是对这件事不够放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哥哥那个脾气,尤其是哥哥对人对事的态度,其实是很鲜明的。而且吴纤雪跟她一样,姑嫂两个了解管昕昀实在是够多了。
吴纤雪静静听着,眼睛看看远处又收了回来:“这件事没法子挡回去,不论是你进宫还是我进去,结果都是一样。皇后这是想好了,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让张家跟我们家相制约。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你想过没有?”抬头看着她:“这件事要是皇上不知道的话,也还好说。毕竟皇后不能插手到前朝中,更不能过问军中的事情那也好说。一旦皇上对这件事默许了,那么就真的麻烦了。”
管隽筠惊了一下,这件事还真没细细想过。吴纤雪这一说,如同醍醐灌顶。皇后病重,皇帝未加阻止真的是默许了吗?要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把这一家人都放在火上炙烤?
“嫂嫂,你说这可怎么处?”牵涉到了管家上下所有的男人,三个哥哥连同管晋捷都被牵涉进去,稍有不慎翻身落马,不说是不是会把父兄这么多年征战沙场才挣来的功勋毁于一旦,就是一家人的性命都在旦夕祸福之间。想起来就会叫人不寒而栗,如果继续想下去恐怕想要夜里安枕都不行了。
“推辞是辞不掉的,既然辞不掉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好了。”吴纤雪好像是片刻之间下了大决心似的,一下起身看着管隽筠:“筠儿,咱们逃脱不掉这个命运,能做的就是承认这件事,然后跟身边这个男人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别人做不到,也不能跟咱们比肩。其实这件事,你比我清楚。当时你不也是为了丞相,甚至不惜冲撞了皇上都要去做这件事,为的是什么?不也是跟我想的一样么?”
“嫂嫂。”管隽筠点点头,有了吴纤雪这番话,实则是给两人都在壮胆。谁也躲不掉,能够做的就是无怨无悔的往前走,哪怕前面有再多的艰险,也要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吴纤雪笑着拍拍管隽筠的手:“我知道你今儿来是为了什么,左不过是担心我跟你哥哥还在别扭,其实也是我自己给自己找来的不痛快。要是没有这么多事儿的话,我但凡是知道的少些,只怕也会少怄些气。偏偏自己就是想不开,明知道这个女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还要怄气,何苦来”
管隽筠呲一声笑起来,看着她:“嫂嫂,其实还有件事。二哥不许人说,我想想也是。要是早说了,只怕二哥跟嫂嫂就不会怄气这么久了。”想了想,走到离吴纤雪最近的地方:“二哥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要让东突厥人对咱们不设防。嫂嫂,想想二哥这么做也是了家国大事,您就抬抬手让他过去好了。若是总这样子别扭下去,二哥一旦离家的话,只怕又是多少日子不能见面,到时候牵肠挂肚的还不是嫂嫂?”
“偏是你知道得多。”吴纤雪也不好继续绷着脸,这么些时候都是两口子怄气,管隽筠为了这件事,两边跑了不少日子,说了多少好话。以她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多问这件事,可是这次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可见随着岁月的流逝,筠儿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这个丞相夫人还真是称职,这都是跟诸葛丞相一样。调和鼎鼐,甚至是让人觉得这些事情就应该是你做的了。”
“嫂嫂,您要是继续这样子夸下去。我还是回府去好了,省得嫂嫂见了我就觉得不痛快了。”管隽筠也笑起来,还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远远看见管昕昀朝这边走来:“嫂嫂,这回我可真要走了。我哥哥回来了,等着他给您负荆请罪好了。”
吴纤雪一下涨红了脸,被小姑子戏谑了几句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看样子已经差不多了,管隽筠笑着朝管昕昀走去:“哥,我先回去了。明儿要是有什么,再来跟哥哥说好了。”
管昕昀挤出一丝笑容,脸上还有些挂不住的样子。管隽筠忽然想起诸葛宸方才暧昧不明的笑容,肯定是男人说了什么,二哥才会这么早赶回来的。管隽筠笑着离开,留下夫妇两个两两相对。
吴纤雪想要绷着脸,对上管昕昀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目光。泪水已经在眼圈里打转,被他看到泪水不好,一下又转过身去。管昕昀从后面抱住她:“多少日子了,还没哭够?一定要这样子闹下去,以后我要是出事了你到哪儿去找这么的眼泪?”
“谁说你出事了,你这样给人生气,还不许人抱怨?”吴纤雪低低抱怨着,却被男人越搂越紧:“你撒手,这样子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了。”管昕昀抱起她:“我跟你回房掰扯去,有什么咱们都能说清楚。”当下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周围看着,打横抱着吴纤雪大步在回廊上走着。
吴纤雪起初还在挣扎,管昕昀贴在她耳边:“你在这么动下去,我可就不顾有没有人看着了,你知道招惹翻了是个什么结果,非要我说才甘心?”
“无赖”吴纤雪只好停止了挣扎,涨红着脸被他抱回房。
管隽筠还没走远,到了垂花门处微微一扭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掌不住笑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二哥这么不讲理的样子,二嫂一直都是温婉贤淑的,二哥也是老成君子。这一下可是有得瞧了。
“还没看够?”诸葛宸抱着肩在外面大轿边看着她:“要不咱们也这样子来一场?”
“啊?”管隽筠扭过脸看到他:“是你教我二哥的?”除了这男人以外,恐怕真没有人能这么无赖。
“这还要人教,你当你二哥真那么老成?”诸葛宸明显对这话不高兴,牵起她的手:“行了,咱们回去慢慢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