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昨晚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旗风猎猎战马嘶鸣。管锁昀一身主帅的装束,在诸将瞩目中,缓步到了大帐中。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管晋捷穿上昨晚说的那套犀牛皮盔甲,威武异常。
出京的时候,在妹妹面前拍胸脯保证过,绝对不会让侄儿受到丝毫损伤。管安平只有一个儿子,子侄辈也只有他一个成人的。如果有任何损伤,不说回家无法交代。就是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当初父亲为了保全管安平所付出了努力,到今天才算是明白。
舐犊之情人人都有,尤其是征战沙场的男人们,对于子嗣的看重是胜过了任何人的。不止是血脉的繁衍,还有生命的延续。谁也不知道此次迎战以后,会不会安然无恙的回来?想要家中女人安然无恙的办法,就是有家中还有一个可以成为未来倚靠的儿子,管晋捷就是最明显的一个。
抬眼看了眼一旁萎靡不振的张继保,停留半晌以后又把目光落在管晋捷身上,皇后一家真是想要出人头地都想疯了,明知道是朽木不可雕也,却还要强求。甚至要把他送到军营来,等于就是要他不费吹灰之力却得来别人有生命和血汗换来的荣耀。既然是这样,那也就很容易了。
不叫他吓破了胆,也要他一生不再有这个不劳而获的梦。不难,想要做到天衣无缝也有些难度。
一瞬间,诸葛宸的思虑已经飞快转过了千万遍,看向张继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和煦的笑意:“张继保”
“末将在。”张继保还是被身边的管晋捷推了推,才出来应答的。大步到了前面,盔甲前的丝绦拖出去好长,要是不小心的话,说不定就会散开。听到贴身侍卫回禀说,张继保不知从哪里弄来两个清俊的男童,豢养在军营内。当时就是火冒三丈,要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真凭实据,单单就是这件事都足够军棍伺候了。
“本帅命你去把守两条要道,你可要记住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给你五百兵将听你调遣。”按捺住火气,不是生气的时候,更不是因为自己高兴不高兴就能最后定成败的时候,只有打赢了这一仗。才是轮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学不会管昕昀的圆滑老练,也没有大哥的淡泊。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军人,仅此而已。
“是。”想要推辞,目光随之落在身边的管晋捷身上。那身盔甲好气派,肯定是这位元帅给他的。人家毕竟是叔侄,再说来之前姑姑也叮嘱过,不要跟人家比。只有这次打了个大胜仗回去,才能在姑父面前说嘴,也才能跟管家相争衡。就因为管家实在是风头太健。才让本该是后族,所有人都要仰望的人家变得不值一提。
“管晋捷。”管锁昀手里的令牌迟疑了一下,看向管晋捷的时候多了点思量:“本帅命你为前部先行,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是,末将遵命。”管晋捷简短有力地回答道,只有遵从主帅的命令,没有任何能够动摇的意思:“得令。”趋前好几步,接过了管锁昀手里的令牌。谨慎而小心地束好丝绦还有护心镜,管锁昀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吩咐余下的将官各处行军布阵,怎样谨慎小心,务必要将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
管锁昀竖起耳朵,听到各处军令吩咐,对于叔叔心中的韬略满是佩服。他不是二叔那样,能够在每一处的人际周旋中得胜,有时候会有人说三叔没有正形,就是除了二叔和姑姑,从来不会这么说他。
只有嫡亲的兄妹才能了解到,三叔看是放浪不羁的外表下有了外人看不到的沉稳内敛,父亲对这个兄弟是不了解的,不过听说自己是跟在三叔身后,一起到了军中,哈市可以叮嘱了很多要紧的话。
“发兵。”简短有力的两个字穿透了所有的阻碍和唏嘘声,管锁昀看着所有人依次退出了大帐,褪下外面的锦袍,自己换上那套沉重的铠甲。沉重而有力的步伐往外踱着步,他不是一个坐在大帐中等着所有人得胜回来的大将,甚至不知道该要怎样去等待别人的归来,只有自己亲自出去,跟所有人一起浴血奋战,得来的荣耀才是最耀眼的。
菊花青的胯下良驹,冲在所有人前面,尘土的气息加上士兵激烈的呐喊,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胜过了那些阿谀逢迎,也好过了很多在耳边叨叨不绝的声响。
“启禀元帅,先行管晋捷把东突先行斩于马下,擒获两名左右参赞。”随时来报信的人将各种好消息随同马蹄声,一起报给了管锁昀。管锁昀沉着脸没说话,侄儿的骁勇原来是自己没想到的。
“去看看张继保那边如何,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有点不解,只是一条不起眼的道路,也没有任何敌兵前去,如果这都守不住,而且是丢盔卸甲前来的话,是不是应该要把张继保正以军法?
“三爷,不用去了。张继保根本就没去,而是末将命几个小将前去把守。”胡炜一直都跟着管锁昀身后:“三爷也无需追究了,还是命人把张继保看管起来的好,要是再不叫人看着的话,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浴血奋战,甚至明知道管晋捷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要小心翼翼去做每件事,只能这样才有足够的资本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荣耀,可是张继保简直是有恃无恐,居然把军令视若儿戏:“他在做什么,难道本帅的将令,他丝毫不惧?”
“元帅毋须生气,不如将此人送回京城交由皇上发落。”胡炜警惕地命人看着张继保,最后看到的却是张继保跟那两个清俊的孩童,在大帐中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当时前去盯梢的人,回来哆嗦着不敢说话。
胡炜几乎是赏了来人一记耳光,紧接着自己去看,得来这么难堪的答复。只能说是张家想要出人头地,实在应该谨慎选择一个能够担当重任的,而不是这么一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人。
管锁昀自然是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疑惑地看着胡炜。胡炜艰难地点点头,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说这件事不能说出口?管锁昀忽然想到张继保豢养的两个娈童,看了眼他,冷冽地迸出几个字:“将那两个娈童押到军前。”
“是。”胡炜没想到管锁昀压根就知道这件事,迟疑了一下很爽快地答应了:“末将遵命。”这是没想到的事情,在他看来管锁昀有时候确实混沌的可以,一点都不像是管昕昀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片刻之间,两个不过十一二岁的清俊娈童就被几个亲兵押到了军前,众目睽睽之下,出去没有回来的将士以外,几个跟随日久的大将脸上看到一丝暧昧的笑容,还有不少要看好戏的神情,只是要看看这位元帅怎么去发落皇后的嫡亲侄儿,而前面奋勇杀敌的,却是元帅自己的侄儿,本来这就是一个叫人不服的处置,或者这也是大将军要的结果?
“去把张继保给我找来。”管锁昀一点迟疑都没有,声音里透出冷冽和严厉。
“是。”跟随在管锁昀身边的侍卫,都是从边塞带来的。他的命令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吩咐,军中只有将军令,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所有人都会说的一句话,做起来也不难。
“慢着。”张继保身边两个有些年纪的老人,是张家派来伺候他起居的。还有两个精致的侍女,男女混杂,皇后家的家教仅次于此?
管锁昀冷冽的一笑,眉目间带着不耐烦:“难道本帅还要听凭你们的吩咐?”
“我家小主人却有不妥,还请元帅看在两家视角份上,饶恕这次。”为首的哪一个恬不知耻地说情:“况且男女之间不过如此。”
“是嘛?”管锁昀扬起一侧眉头,眉间一抹轻佻的笑容:“两军对阵之时,闲杂人等擅入,岂不是要把我的军令视若无睹?一起绑了”
“是。”亲兵很快就把两人上了绑,跟那两个娈童一起等着张继保的到来。
管晋捷手里挽着突厥人的乱发,血淋淋的头颅随着步伐的起伏而来回晃动。一路行来,血迹随之蔓延。神色间带着特有的自信,这就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张继保衣衫不整,两人分开不到半天的时间。管晋捷依旧是戎装焕发,可以有一举全胜来形容,但是依旧是谨慎小心。不会给人说他恃宠而骄的机会,张继保面容轻佻,衣领敞开着,等着所有人来看看这个皇后的内侄,有多么大的权力,居然可以把军令置于脑后。
尘土飞扬,管晋捷把突厥先行的头颅扔在地上:“末将前来复命,此乃是突厥先行的首级,请元帅验视。”
“嗯,做得好。”管锁昀满意地点点头:“旗开得胜,本帅自有褒奖。”
“谢元帅。”管晋捷躬身一礼,退到一边看到张继保被几个亲兵用绳索绑着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