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宁觉得,上一世她沾满鲜血的手,到头来将自己所有的都给毁掉了,这不无原因是因着报应。
但是后来,因有上苍垂怜,又重新给了她一次活过来的机会,符长宁想着,自己,再也不应该那样了吧。因为有些人,本就罪不至死。她掌握着能够夺取别人姓名的大权,但那也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肆意掠夺他们的性命。
因为重活一世的心态,和国破家亡的阅历,最终造就了现在这么一个颇为宽和的符长宁。符长宁每每坐在浓翠殿高高的凤椅之上,看着下面言笑晏晏的鲜嫩的后妃们,她都觉得,自己若还是这个自己,大概就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去向上一世那样,对着这些或许有意、或许无心的小姑娘们斤斤计较了吧。
而这个时候,符长宁正在为她的孩子们挑选过冬的毛料,一旁的琼嫔就那样抱着肚子,时不时附和着评价两句。
“这个料子适合少陵公主——她肌肤生的细嫩一些,雪狼料子太粗糙了,又扎人,保暖性太好,公主年纪小,又用不上。只有这种小狐的皮毛,才能够不伤害到公主的皮肤吧。”
琼嫔笑着拿着那张几乎细的如同绒毛一样是火狐的皮毛,娇声说道。
“哎呀,这银狐,正能与小公主的火狐相匹配,不若去给眷永殿下做衣料?”
又说,“至于说雪狼,头狼的皮毛最坚硬,做一些坐垫还可以,大殿下和二殿下的戎装也可以,日常的,也就算了……”
符长宁看着,倒也觉得什么不妥,于是点了点头,吩咐人,“那就依照琼嫔说的,这火狐料子,裁开了去给少陵和淮扬做斗篷。银狐的就给眷永做斗篷,剩下的,赏给琼嫔。”——少陵自然是初雪,淮扬则是符穹然的封号了。
这银狐的料子极珍惜,又是油光水滑,显然是个极好极好的料子。琼嫔倒是没有想到,还会有她的份儿,于是颇为惊喜的起身说道,“妾代替肚子里的孩子,谢皇后娘娘赏。”
符长宁笑着摆了摆手,继续吩咐,“剩下的狼皮,头狼的也不做坐垫,陛下的大氅还没新做吧?就给陛下做大氅了
,再次一些的,再分给福延他们三个孩子。”说的“三个”,自然算上了宓妃宫里头的三皇子。
底下人应声去了。
琼嫔在一旁摸着肚子笑,“娘娘真是心地慈和。”
符长宁不大在意的摆手笑说,“什么慈和不慈和的了?给了两张皮毛,就是慈和了?”
琼嫔抿着嘴儿笑说,“那不然呢?人都贪意无尽,自然是不知道感恩的了。娘娘对待妾们这样,就已经是极好极好的了,还能要如何更好呢?若娘娘不想要赏赐妾些东西,不赏也就是了,也是娘娘本分,谁还能够说娘娘半句不是呀?这还不都是娘娘心地宽和所致。”
符长宁被琼嫔这么一说,直指着琼嫔笑说,“你这张小嘴,也像是抹了蜜一般。这么甜做什么?”
琼嫔笑吟吟的说道,“对娘娘,纵使说的千好万好,也难以表达妾的感激之情呢。”
符长宁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却见那边匆匆来了婢子,对符长宁福了一身,说道,“娘娘,陛下让奴婢告诉您一声儿,他今晚便不来凤仪宫用膳了,让娘娘先用。”
——沈从景因有这般告诉一声是因为,昨夜他来了符长宁这里,又和符长宁说,今儿晚上也在这里用膳。符长宁听了,问道,“知道了——陛下去了哪里?”
那婢子却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不在后宫,仍在勤政殿。”
“仍在勤政殿?”符长宁颇为费解的问了一句,但她也没有指望那婢子会回答为什么,只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那婢子应声而退。
那边儿琼嫔颇为好奇的问说,“陛下近来看起来倒似是很忙的样子。”
符长宁摆弄着手底下的毛料,淡淡说道,“他?哪一日不忙?”没有丝毫打算要将世家之事告诉琼嫔,符长宁是觉得,琼嫔并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琼嫔笑道,“那倒是呢。”
这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符长宁以为,沈从景这又不来后宫了,反倒是在勤政殿用膳了,也是因着世家
之事——不知道又是哪个人不长眼,亦或许还是不知道最近犯了什么邪乎就跟着沈从景死杠上了的穆太师,总之都不过就是那点子事情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这次倒是符长宁猜错了,符长宁哪里想得到,这会儿竟是他们心中的蛮夷之地——胡族人,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待符长宁在凤仪宫里头用过了膳,将琼嫔打发回去自己宫里头休息着了,符长宁便叫来了德馨,让他去打听打听,沈从景用了膳不曾。
德馨应声而去,没过多大会儿,德馨就回来了,禀告了符长宁,“回皇后娘娘,福禄禧道是陛下这会儿一直和内阁大臣们在勤政殿里没出来呢——尚且还没用膳呢。”
符长宁听了,蹙了蹙眉,“你可打听到了,是因着什么事情吗?还是因着给融水赈灾的事儿?”却并没直接问“难道还是因为穆太师吗”这句话。
德馨摇了摇头,回说道,“回娘娘,奴婢倒是听福禄禧说了,说是因着北地胡族,并不是因为融水呢。”
胡族?
符长宁反射性的问道,“可与琅琊王氏有关?”
若是真与琅琊王氏有关,那必定就是大事,这王氏,也忒不知好歹了一些!
符长宁简直气结。
见符长宁面带怒色,柳眉倒竖,德馨连忙说道,“倒是没听闻和王氏有关呢!”
符长宁听了,犹还不信,但到底气儿也稍稍平顺了些。她深吸一口气,半晌,吩咐道,“知道了。去吩咐灶上,给陛下做几道清淡的菜,再煲一道汤送去勤政殿,务必叫陛下用过了——唔,也给几位大臣准备了吃食,叫他们,用过再议!”
最后一句话,说的颇没商量。
德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躬身回说,“是、是。”就退下了。
符长宁坐在大殿上,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多事之秋。
待过了好一阵子,符长宁那边儿散了步,都盥漱过了要安寝了,那边儿才听娉衣匆匆过来,说,“陛下不让声张了扰人休息——陛下过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