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的阿碧看得清清楚楚,眼眶欲裂,嘶吼一声,“公子!”
风海棠心一沉,恐慌涌上,阿碧的话激起她心中最沉的恐慌,一剑狠狠地劈过去,发狠似地削下一白衣少女的半边脑袋,只听一声惨叫,血浆迸射,风海棠迅速跑到崖边,看得眼睛发赤,苍白的唇颤抖不已,“苏苏……”
只见苏苏被吊在悬崖上,半个身子悬挂在空中,身子和峭壁成四十五度角,树枝欲断不断,正在缓慢地离开,十分惊险,似乎一动她就会掉到山崖,风海棠看得心口发汗,整整二十米,她就算下去,内力也不足以把她抱上来,没看见南瑾的身影,她就知晓不好了,当下只能顾着苏苏。
“苏苏,坚持住,姑姑马上救你上来!”风海棠朝着流苏大喊,这里,属玄北内力最高,可是,也无法救得苏苏,风海棠回头喊道:“玄北,快点解决她们,苏苏坚持不住了!”
流苏的手腕被金线扯得鲜血淋漓,她死死地抓住,嗓子已经发哑,眼睛血红,已经哭不出声音,阵痛抵不过心痛,绞痛得她连灵魂都窒息,颤抖,流苏痛苦得浑身抽搐……
撕心裂肺……
“南……南瑾……”她双眸锁在崖底,瞪着血红的眼睛,似乎想要在白茫茫中看到南瑾清贵的脸。
妖娆的血顺着手腕一滴一滴地滴下,妖娆艳丽,如地狱的曼珠沙华,灼灼其华。顺着手臂缓缓地流溢,太深刻的痛苦和绝望突如其来,打得流苏措手不及,只觉得一股猩甜的铁锈味道,在她喉咙间凝聚,发散。
她头发凌厉,泪痕交错,血迹斑斑,十分狼狈。
她眼睛血红,脸色扭曲,浑身抽搐,一身绝望。
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南瑾在她心里的位置,早就在心口深深扎根。这份感情,早在第一次见面,就种了种子,第一次见面,第二次红线相牵,第三次相遇,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走进心里,这几个月朝夕相处,疼宠呵护,她早就招架不住,早就深深地爱上他,只是习惯了陪伴,习惯了呵护,她以为这种喜欢是亲情,她以为这种心悸是羞涩,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松手,会生不如死的撕裂之痛。
甚至宁愿以自己的命去换得他的生命,那么深爱,却来不及告诉他一声。
生与死,他把生的机会留给她,谁能教教她,怎么摆脱想要随他而去的想法。
手想要放开了!
就这样吧……
生相陪,死相伴。
生同裘,死同穴。
“生下孩子,好好活着,帮我守着风家堡!”南瑾的话,还在耳边荡漾,流苏突感一阵撕裂的痛,南瑾连死的权利都帮她剥夺了。
下腹一阵又接着一阵的绞痛提醒她,孩子要出生了,势必要早产,她还要顾及小生命。
山崖上,玄北小翠他们终于放倒所有的白衣少女,如玉一剑刺死那位假冒的少宫主,宫雪梅见大势已去,匆忙想要逃离,宫雪凝抿唇,袖箭出手,分三道疾风射向宫雪梅的三道穴位,精准无比,一下子制住她,宫雪梅身形一顿,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所有人纷纷扑至崖边,看得眼眶欲裂,没看见南瑾,小翠和玄北立刻知道怎么回事,脸色一阵发白。
“宫主,求求你救救流苏!”小翠已经去那绳子,如玉抓住宫雪凝求助,宫雪凝秀眉一蹙,身如惊鸿,迅速掠向流苏……
“啊……”阵痛刺得流苏神经阵阵紧绷,身心俱疲,一心只想随着南瑾而去,“南瑾……对不起……”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剧烈的挣扎终究扯断了树枝,流苏的身子如破碎的娃娃,急速下坠,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样也好……
南瑾,等一等,我就来陪你!
她竟然意外地发现,心情如此平和和宁静,没有死亡的悲伤和恐惧,只有解脱的安宁。
倏然身子一紧,耳边传来喟叹,流苏睁开眼睛,看见一双沉静的眸子,宫雪凝抱着她,叹息,“可怜的孩子……”
她脚下一点,顺着悬崖急掠而上,因为太高,力道难免不足,几次下坠借力,很快登上崖顶,才一下来,风海棠和小翠立刻接过她,“苏苏……”
阵痛折磨得流苏浑身冷汗,“姑姑……噗……”
才一开口,隐忍在喉咙间的鲜血顿时溢出,妖娆蔓延,一身凄绝。下身传来剧痛,她浑身抽搐,“啊……姑姑……疼……”
她已经不知道是心痛还是身子痛,宫雪凝淡淡道:“她要生产了,情况不太好,如果风姑娘信得过我,就把她抱到幽灵宫,我给她接生。”
“多谢!”风海棠匆忙道,让玄北抱起流苏,急急忙忙下崖顶,她回身往悬崖下探望,心口一沉,好深……这儿飞禽走兽绝迹,想要下去危险匆匆,南瑾……
风海棠沉痛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已经掩去眼中的痛苦,“小翠,发求救信号,让玄武带人去崖底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翠眼睛微红,沉重地点头,“小姐……公子恐怕……”
“去发信号!”风海棠厉喝,小翠立刻领命,风海棠也随着下崖。
流苏难产,情况十分不妙……
如玉和海棠在房里压制着流苏挣扎的手,早就吩咐幽灵宫的侍女去煮热水,端了进来,宫雪凝以银针,扎着流苏手腕的几处穴道,减轻她的痛苦,可她依然痛得低哼,早就哭哑的嗓子发出低沉呜咽的声音,破碎,苍凉……
“南瑾……”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流苏一遍又一遍喊着南瑾的名字。
似乎只有喊着南瑾,才不会这么痛苦。
“苏苏……”如玉聪明地唤她苏苏,不停地和她说话,让她忍过阵痛,海棠更是心疼的给她拭汗,可怜的流苏,唇角血迹未干,衣襟上染红鲜血,妖娆凄绝,手臂也是,看起来让人心怜,心疼。
又一波阵痛过去,流苏被折腾得浑身无力,海棠心疼地道:“苏苏,忍着,不怕……南瑾会回来的!”
“姑姑……”流苏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泪眼朦胧,声音有种破碎的悲伤,“我要南瑾……”
“好好,南瑾会没事,玄武下去找了,会找到南瑾……”
海棠安慰着,而如玉不想打破流苏的希望,抿唇不语,眼光都是同情,寒水崖深不见底,万物绝迹,这么高掉下去,定然是凶多吉少,看流苏的样子,似乎很爱风南瑾……
“宫主,什么时候生?她痛了两个时辰,还要多久?”如玉转开话题……
宫雪凝脸色凝重,“孩子头往上,是难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她一掌在流苏浑圆的肚子上运气,胎位不正,她的身体虽已仔细调理,若是顺产,定然有九分把握能平安生产,可她不是顺产,孩子才七个多月,是早产,为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南瑾早就发现还是胎位不正,正在慢慢地调正胎位,可惜时间还来不及,她就被宫雪梅挟持,动了胎气,提前生产,现在匆忙调正胎位,对母体定然损伤极大。
她没有多大的把握!
“那怎么办?苏苏会有危险吗?”风海棠和如玉异口同声问道,首先关心流苏的安全。
宫雪凝凝眸,“如果只能保一个,我希望你快点做决定!”
淡淡的声音像是平地惊雷,炸得她们措手不及,风海棠沉吟片刻,道:“苏苏不能有事!”
“不……我要孩子……”流苏虚弱地出声,少女脸色惨白,菱唇失色,却非常坚定,她要孩子!
“苏苏……”
“我要孩子……”流苏重复,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阵痛,“啊……”
“羊水破了……”宫雪凝惊呼,太快了,她连忙用银针刺入她脚底的穴位,现在只能强行催正胎位,不然孩子会窒息而死,方法过于危险,宫雪凝不得不让如玉缓缓地把内力输入流苏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流苏发出凄厉的尖叫,“啊……”
宫雪凝点燃熏香,手运气,在她腹部上缓缓导正胎位,流苏浑身抽搐疼痛,汗湿重衣。
凄厉的叫声让风海棠心中恐慌不已,乞求地看着宫雪凝,“宫前辈,请您务必尽力,求您了!”
宫雪凝沉重地点点头,“风少夫人,不要晕过去,支持住……”
“啊……”
“苏苏,坚强点,你一定要撑过去,等你生下孩子,南瑾就回来,撑下去,让南瑾看看坚强的苏苏……”风海棠擦拭着她的汗水,心疼极了。
流苏虚弱地点头,南瑾……想着南瑾,似乎……更痛了……
外头一干人等听到她凄厉的叫声,都不忍得蹙眉,着急地走来走去。
流苏冷汗阵阵,湿了头发,湿濡地贴在脸颊上,面色苍白,紧紧地抓住风海棠的手,勒得风海棠手都出现淤青,眼角滴出晶莹的泪珠。
日渐西斜,残阳泣血,天上晚霞漫天,悲壮略显苍凉,山上薄雾笼罩,一片祥和,风平浪静。
时间过得似乎特别慢,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绷得紧紧的,如同满弓,再拉就有崩断的危险。
夕阳完全沉入山后,淡淡的月光散发出浅白的光,给大地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夜,渐渐沉了……
流苏的孩子还没有出世,中途晕过去几次,都被宫雪凝强行唤醒。
“苏苏,想想孩子,你要当娘了,努力点!”海棠温柔地抚着她的脸,流苏觉得眼光湿润,孩子……她的孩子,她要当娘了,想到小生命,母爱的力量让她又产生一股活力,咬紧牙关,她要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她和南瑾费尽心思一直爱护的孩子,她不会让她有事。
直到天际即将发白,终于看见孩子的头出来,所有人都累得要趴下了,流苏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中,宫雪凝让海棠拧着流苏的胳膊让她保持清醒,继续用力,终于生下孩子……
黎明的第一道光线倏然划过苍穹,如银白的利箭划过长空,天亮了……
流苏生下一名女儿。
“为什么她不哭?”如玉心惊地看着宫雪凝手上的孩子,因为早产,孩子不足月,特别的小,皮肤皱褶很多,眉间有一点艳丽的朱砂,脸色略微发紫。
不会是窒息而死吧?
如玉一探鼻息,心下一凉,震惊得张开嘴巴!
宫雪凝厉喝一声,“如玉,赶快去厨房,拿一根葱过来,快!”
“孩子……怎么了?”流苏也嗅到不妙的味道,心中一沉,她累得指头都动不了,却依然想要爬起来,看看她的孩子,海棠立刻按住她,流苏眼泪一下子飙出来,“姑姑,孩子怎么了?”
“是不是……”那个死字怎么也出不了嘴巴,海棠眼眶红了,宫雪凝刚想说话,流苏气血上涌,唇角倏然溢出触目惊心的鲜血,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彻底崩溃,眼前一黑,倏然晕了过去,整个身子软软都倒在海棠怀里。
“苏苏……”海棠大急,宫雪凝叹息,如玉很快拿来一把白嫩的葱,宫雪凝抽过一根,在孩子身上轻轻抽了几下,毫无反应,她心口一凉,一狠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孩子白嫩的身体立刻出现一道血痕,倏然大声哭起来……
“哇……”响亮的哭声迎着晨曦的光,如希望撒过平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外头等了一夜,累得要睡着的风家堡众人,都倏然打起精神,少夫人平安生下孩子了。
孩子在娘胎太久,有些窒息,一口气憋着,出不来,自然显得脸色发紫,人的力度太大,接触婴儿娇嫩的肌肤必会伤到孩子,所以用细嫩的葱抽打,让孩子哭泣,此法要及时,如若不然,孩子便会窒息而死。
海棠见孩子平安,立刻让宫雪凝给流苏看看,这个孩子出生,简直要了苏苏半条命,宫雪凝道:“风少夫人一时受刺激,并无大碍,仔细调养便能恢复!”
总算是母女平安,风海棠舒了一口气,接过如玉手中的孩子。
皮肤还未完全展开,白嫩娇柔,小小短短的四肢,很柔软,好似一捏就会碎了,特别让风海棠震惊的是孩子眉宇间有一抹和南瑾一摸一样的朱砂。
娇艳,凄绝,空灵!
是南瑾的孩子吗?她一直以为流苏怀的不是南瑾的孩子,可这个孩子,明显就是……
连如玉都诧异,她很明白,这个孩子是萧绝的,可怎么会有何南瑾一样的朱砂呢?难道处久了,太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苏苏和孩子都没事,至于风南瑾……
“苏苏,快点醒过来,孩子没事,没事了……”海棠心疼地喊着,这两天,她受了不少罪,她希望苏苏能坚强地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