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行热泪从奎尔的面颊流下,他紧紧闭上双眼,心中压抑不住的痛苦使得他面部肌肉开始抽搐。奥兰多的战旗已经倒下了,与自己一起多年征战生死与共的兄弟死了。他想大喊,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心痛如绞。
蓦地,奎尔抽出战刀锋指前方,“吹号!吹冲锋号!全军冲杀!”
“呜——呜——”
激昂的号角声直冲云霄,奎尔大军的前锋部队开始逐渐分散扩开马位,后继士兵不断前涌,前排迦希亚战士们开始催马猛冲,刀斧加身也不管不顾,用自己的性命为中军与后军冲开任何堵障,燔罗人的防御线渐渐支撑不住。
…………
李科已经杀疯了,他三次被打下战马,又三次爬上敌人的战马,强冲敌阵的代价就是手底下的一千精锐已折损三百多人;不过由于奎尔挥军猛攻,使得李科与手下的压力大减,部队又开始逐渐加速冲杀。
此时李科已经领军冲到敌方大阵中心了。迈奥斯再也按耐不住,领着亲卫便向李科杀来。
萨基哇哇大叫着,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首先催马向迈奥斯冲去,随即陷入迈奥斯亲卫的包围之中。萨基左突右冲,大棒挥舞之下残肢断臂伴着惨嚎声四处飞起。
趁萨基在混战中分神之时,迈奥斯策马向前便是势大力沉一斧砍去,“当”地一声巨响后战斧被萨基横棒抗住。迈奥斯顿觉手臂酸麻难忍,战斧差点脱手而飞;萨基趁势刚要举棒砸下便被一矛扎进肩头,还未等喊痛,一名迈奥斯亲卫从马上飞身扑来直接把萨基撞倒马下。此时更多迦希亚战士冲上前,迈奥斯调转马头便跑。
李科飞马赶来,座下战马一头撞在敌人战马上,李科借势腾身而起,在空中暴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流星般飞出,枪尖从迈奥斯后背扎入,贯体而出,长枪余势不止,带着迈奥斯的尸身飞出老远。
身形刚要下落之时,李科一脚大力踹飞一名燔罗骑兵后落在其马背上,从背后抽出战刀,猛踹马腹,继续向前冲杀,他要冲到迈奥斯亲卫团中砍断迈奥斯的战旗。
萨基被人七手八脚地从战马与燔罗人的尸体中拽出,晃了晃摔得头晕脑涨的脑袋后翻身上马,与其他战士们一起跟在李科身后猛冲而去。
迈奥斯的亲卫们看出了李科的意图,纷纷围护住战旗;李科马速已提到极致,冲到近前后一刀向马屁股上剁去,战马吃痛不已,惨嘶着飞腾而起,飞过眼前一排燔罗人后直接向迈奥斯战旗撞去。霎时间漫天弩箭射来,战马顿时被射成了刺猬,死马余势不止,轰地一声撞在旗杆上,迈奥斯战旗应声而折。
迈奥斯的亲卫们见主将已死战旗又折,全部狂怒无比,纷纷放弃外围厮杀转而包围住李科,誓要斩杀李科为主将报仇。随马尸落地后,李科翻身而起,怒吼一声挥刀便向身边的燔罗人砍去,刀光如电迅疾无比,一连七刀剁出连杀七人。
刀光又起,砍飞一名敌人头颅后战刀被人打断,李科毫不畏惧,长啸一声,探手抽出腰间匕首,直接冲进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划、扎、抽、背刺……短小不起眼的匕首此刻成了比战刀更加恐怖的武器,仿如死神手中的镰刀,每一次匕首挥过必然带走一条性命;不仅如此,李科全身上下都已成为了武器,他从未这么放开手脚厮杀过,手指、拳头、手肘、腿、脚、膝盖全部成为杀人利器,甚至连自己的脑袋都用上,与手中匕首一起,李科已经疯狂了。
…………
萨基眼珠子瞪得通红,他亲眼见李科飞马陷入燔罗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而保护李科是他的职责,可眼下却被外面密集的燔罗人给挡住营救的去路。萨基心急如焚,手中的狼牙棒都快舞飞了,最后终于同其他精锐迦希亚战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杀出一条血路,冲进李科被围困的地方。
萨基惊呆了,所有到近前的迦希亚战士们都惊呆了,随之而起的是深深的恐怖感。
周遭方圆五十米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满了燔罗人的尸体,一眼望去不下三、四百具,同时还有数十把砍断的战刀插在敌人的尸身上;而李科此时正一手匕首一手半截战刀酣呼鏖战,四处追杀燔罗人,后背还插着一节摇摇晃晃的流箭;每到之处那些原本最为精锐的迈奥斯亲卫们则一哄而散,狼奔豕突,许多为了围攻李科而下马的燔罗人此刻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更有甚者直接操刀向骑马的同伴砍去,夺马后远远逃了开去。
李科紧随人群之后不放,他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遭到暗箭偷袭,背后还插着的那支箭就是例子,只有冲入人群中才能避免,人越多越安全。岂知李科越是追赶,燔罗人跑得越快,反过来李科不得不再加快速度,到最后把李科累得气喘吁吁。他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杀糊涂了,转身牵过一匹无主战马,拾起一支长矛后翻身上马,脚下一踹马腹,战马痛嘶一声猛地向前冲出,直奔燔罗人群中杀去。
李科此刻已经被燔罗人的鲜血染成了血人,随着战马的颠簸,头发上,手臂上,身体上的血珠四溅飞出,犹如一尊嗜血魔神,骇人心魄。
看到杀气腾腾如死神般的迦希亚战将又向己方冲来,燔罗人肝胆俱裂,恐惧感终于累积到爆发了,发了疯似地调转马头纷纷奔逃。
仿佛在平静地池塘中扔下一粒石子,溅起的波纹四散开去,主将已死,战旗被砍,前有迦希亚大军猛攻,中间的迈奥斯亲卫们则像见了鬼似的到处逃命,他们传播的恐惧感比迦希亚人的战刀还厉害,带动着周边不知所以的燔罗士卒们跟着一起溃逃。
最终燔罗人崩溃了,轰地一声巨响后炸了营,奎尔大军终于冲破了敌人防线,如同山洪爆发般倾泻而下,势不可挡。
燔罗左翼军彻底崩溃了,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士兵们四散奔逃,狼奔豕突,互撞、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更多来不及后撤的燔罗人在迦希亚大军的冲锋之下选择了投降,纷纷扔掉武器跪在地上。
迦希亚人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分对方投降与否,见人便是一刀砍去,大批大批的燔罗人就像割麦子般齐刷刷惨死倒下。
一阵疯狂的厮杀后,燔罗左翼军已所剩无几,奎尔命令大军吹号开始重新集结整队。
此时从战场中央传来阵阵急促的求援号声,奎尔脸色大变——狂风沙要支撑不住了。
狂风沙自开战起就打得惨烈无比,奎尔遇到的是中部燔罗的精锐,他同样遇到了北部燔罗的精锐大军。玛寇尔把精锐部队放在中路,原本是等迦希亚人攻击左右两路时用以支援的决定性力量,他根本没想到迦希亚人会直接对中路大军发动进攻,而狂风沙也没料到自己竟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
双方都是精锐,互相厮杀起来毫不手软,狂风沙部下大军以铁锤大阵开始冲击,燔罗中路部队则横列方形防御大阵。借着初期高速冲锋的骑兵群,狂风沙部很快冲破敌军大阵第一防线,并开始挤压深陷进去,这正是狂风沙所要的效果,两方部队挤成一团混战在一起,连同卡西姆与奎尔,三路大军将在落马泡出口处展开全线交锋,直接可把燔罗人后方大军牢牢堵在落马泡以内,一直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没想到的是,燔罗中路大军任由迦希亚人直接攻击大阵的中心,同时整军逐渐向两侧分开,促使迦希亚人越来越深入,就在这时北部燔罗玛寇尔帐下豪帅提比利早已在中路大军之后列好攻击大阵,待中路大军分开两翼后,提比利率领三千人马突然杀出,直接和狂风沙大军对撞在一起,已共计八千的兵力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至此狂风沙部开始陷入苦战,边打边退,举步维艰。
北部燔罗大帅玛寇尔开始发狠,眼见日头开始西斜,多半日过去了,不但损兵折将巨甚,大军竟连落马泡都没有冲出,在不知道迦希亚援军何时到来的情况下玛寇尔越发急躁和不安——塔勒的右翼军和卡西姆部的四千人马打得难解难分,互有攻守,帕罗斯潘那方也无任何进展。于是他命令中路军和提比利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以人换人也要把狂风沙的五千人马给磨掉。如果再找不到一个突破点的话,大家就等着被迦希亚人包馅饼吧。
燔罗人也都急了,提比利发了疯似的不停猛攻,同时催促中路两翼军协同进攻的号角声也此起彼伏,恨不得能马上全歼狂风沙这五千人马。
狂风沙的处境越发困难。
巴金斯随同狂风沙一起浴血鏖战,木索拉作为狂风沙的亲卫誓死守护在其身边,尽管木索拉年纪已大,但其常年积累的战场见识与搏杀经验无人可比,这也是他成为主帅亲卫的主要原因。
木索拉此刻双眼赤红,眼中有如怒火在燃烧,花白的头发随风飘散,就像一头上了年纪但余威仍在的雄狮。他不停地高声悲愤怒吼着,手中大剑左劈右砍,一个又一个燔罗人倒在他的剑下。木索拉的五个儿子战死了三个,四儿子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五儿子在自己的带领下与保护下并无大碍。
年纪幼小才十四岁的五子肖恩.奥斯丁.木索拉,经历了丧失手足的切肤之痛后,渐渐开始适应了血腥惨烈的战场,跟在自己父亲身后一步不拉,即辅助父亲进攻的同时又保护自己父亲的后背,他绝不希望自己的老父也死在战场上。兄弟的战死让他悲痛欲绝,生平头一次体会到撕心裂肺的感觉,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好父亲——老木索拉为迦希亚人征战了一辈子,他还没享受过几天好日子,等这次战争结束后再也不会让父亲上战场了,自己要接过父亲的大剑,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家人,保护族人,保护新月大草原!肖恩心里暗暗发誓。
…………
战马在奔腾,长矛在飞舞,利箭在呼啸,残酷的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倒下。大地上血流成河,刺鼻的血腥味飘荡在战场上各个角落,到处都是插着利箭、长矛或战刀的人马尸体,还有断掉的手臂、大腿与头颅。染血的残破旌旗斜躺在地,等待时间的流矢,然后渐渐腐化、风干,直至成为泥土。
天上的太阳放佛也被这人间炼狱所惊吓到,缩到渐渐变浓的云朵之中,天色开始暗淡。
轰地一声巨响,狂风沙把最后五百人的预备队投了出去,此刻他已提剑冲到了前线,双方骑兵混战在一起,尽管全部变成了步兵,战士们依旧凶狠勇猛,箭矢漫天,刀光剑影,不死不休。
狂风沙已经快精疲力竭了,巴金斯也好不到那里去,浑身是血,身受数处创伤,每挥动一次战刀就把他疼得呲牙咧嘴。
狂风沙在人马损失过两千后就开始收缩防御,逐渐形成桶行防御大阵,依靠战马和密集阵型抵御燔罗人的攻击。尽管损失惨重,但燔罗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头惨烈地冲锋战中,勇猛无比的迦希亚人竟让八千燔罗大军竟折损三千多,这使得提比利暴怒无比。
现在面对迦希亚人的厚重防御阵势,提比利一筹莫展,只得吹号请求兵力支援,但战场的出路已被混战双方堵得死死的,一时间玛寇尔派出的三千支援兵力竟无法动弹,被卡在了落马泡出口处,只得在前军的变阵中一点点向前磨蹭。
但毕竟有了兵员补充,在替换下一些伤残与疲累士兵后,提比利大军的攻势又开始渐渐凌厉起来,正逐渐撕开迦希亚人的防御线向内切入。为了避免被敌人太过深入以导致部队被分割,狂风沙只好密集收缩战阵,并开始全军缓步后撤,同时吹响了求援的号角。
狂风沙心急如焚,部队的逐渐后退,已经开始快让出落马泡出口的控制权了,大批燔罗人正源源不断涌出,超过一定距离后燔罗骑兵就有了提速冲锋的空间,到那时已成疲累之势的部下根本无法阻挡住燔罗人的冲杀,将再无回天之力。
狂风沙数次领军反冲锋,但都被打了回来,疲惫不堪的迦希亚人实在难与对方体力充沛、士气高昂的军队抗衡。在最后一次领军反击后撤退时,狂风沙深陷重围,多亏亲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才将他抢回,不过狂风沙也身受重伤,其中砍在他后背的刀伤最严重,几乎见骨了。
狂风沙此时开始感到绝望。
…………
肖恩就像一头愤怒的小老虎,他跟在自己父亲身旁尽一切力量阻挡燔罗人的进攻,长矛折了拔刀再战,战刀断了挥盾猛砸,盾牌碎了,肖恩被人一脚踹倒在地,马上就有数支长矛和战刀伸来。老木索拉大狂吼着挥剑狂舞,为肖恩挡开敌人兵器,巴金斯领着几名亲卫冲上前一阵狂砍,杀退敌人后把肖恩给拖了回来。
肖恩躺在战马尸体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嘣嘣直跳。刚才差一点身首异处,要不是父亲和巴金斯大人及时杀到,恐怕自己已经和哥哥们作伴去了。
肖恩费力地支起上身,伏头在死马身上就着马尸的伤口喝了两口血,没有间断地战斗快把他的力量耗光了,中路战场上战局异常激烈,战士们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有的人干脆直接喝马血,甚至人血。
肖恩有点想哭,战争太惨烈也太残酷了,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满身是血的父亲和巴金斯仍在奋力杀敌,但燔罗人太强大了,迦希亚人被打得不停后退,一个又一个战士就在自己眼前倒下;大地上血糊糊的,一脚下去踩的都是血水,迦希亚人的血。所有士兵们就在这血池炼狱般的战场上搏杀着,互相吞噬彼此的生命,无休无止。
肖恩仰头看了看天,他知道自己还小,但很可能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仰望草原上的天空了。
“战神在上,请收留我的灵魂。”肖恩在心里默念,然后从身边的死尸手中拽出一把战刀,支撑着站了起来,他打算就是死也要和自己的父亲死在一起。
大地开始震动,怒潮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肖恩猛然回头,看到了他这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景象。
远方一人一马迎风驰骋,那人就像从血海中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赤红,在他身后跟着潮水一般的迦希亚大军。那血色之人人突然高举长枪,于是从天地间传来一声怒吼,犹若一道惊雷炸响在战场上。肖恩浑身颤抖,霎时热血上涌,他听到了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吼叫:
“阿……瑞……斯……”
轰!
李科率领五千大军如奔涌的海啸冲锋而来,在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中一头撞向燔罗人,杀声顿时冲天而起,直上云霄!
箭矢如蝗,漫天飞舞在战场上空,发出刺耳尖厉地呼啸声,随即啸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箭如雨下,被射中的燔罗士兵就像迎面被一块块巨石砸中般,被长箭巨大的惯性直接掀翻在马下。
李科的大军终于冲杀进来,一路向前,锐利无比。在李科的带领下,这支生力军像群嗜人猛虎,冲着燔罗人就狠狠咬了下去,一口把燔罗人前锋线上厚厚一层给咬没了。
大军不停地冲杀,终于顶住了燔罗人前进的步伐,李科继续挥军猛攻,燔罗人力战已久,战力不支,开始渐渐后退。
狂风沙此时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召集残余两千左右的人马后撤整修,准备随时再冲入战场作为李科的预备军。
…………
玛寇尔现在真的着急了。
整个战场上的态势一目了然,战局终于按照迦希亚人的意愿完成了转变。
左路奎尔大军击破迈奥斯六千人马的堵截后,顺势给已战死的奥兰多的残余部下解了围。在剩余兵力万人左右的情况下,当奎尔听到狂风沙的求援号声时毫不犹豫地派出五千人马让李科统领赶去支援;奎尔自己亲率五千大军牢牢地堵住了帕罗斯潘前进的路线。
厮杀最激烈的中路战场,由于李科那五千生力军的加入后,迦希亚人完全改变了被动局面,彻底封住了落马泡出口;至于右翼战场,塔勒本率军先行冲出落马泡,却遭到卡西姆大军的猛烈进攻,两军厮杀在一团,结果现在塔勒进不得也退不回,成了死棋。
相比起玛寇尔,帕罗斯潘倒是一脸平静,脸上毫无表情。在他身边,一名玛寇尔派来的传令兵正一字一句地重复玛寇尔的原话:
“大帅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虽然我们两部燔罗答应‘那个人’共同出兵,但你们中部燔罗却捞到最大实惠。现在情况紧急,一但我们被迦希亚人的援军围上,你也好不了哪去。况且就算我手下所有人都被围歼,但北部燔罗的实力也不是你们中部燔罗可以撼动的。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在刻意保存兵力,现在是我们共同并肩战斗的时刻,别让无耻的阴谋诡计玷污燔罗人的勇武。”
帕罗斯潘撇了撇嘴角,“请回去转告大帅,我手下两万大军至今已不到万人,相比起来你们北部燔罗的伤亡反而最少。我已尽力,还是请大帅把中路作为突破口吧。”
看着传令兵离去,帕罗斯潘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其实倒真没什么保存实力的想法,最初派出的那六千精锐就是例子。本打算用那支大军死死拖住迦希亚人以争取冲出落马泡的时间,没料到短短时间内这六千精锐就被打没了。迦希亚人的战斗力实在可怕。
现在奎尔横陈五千大军堵在前面,自己手下只有不到万人,况且战场地势也容不下全军进攻,靠什么去冲?自己最精锐的六千亲卫军都打没了,迈奥斯也战死了,难不成还要自己去上阵?
看来当初父亲说得没错,迦希亚人真的不好惹。两个民族征战了数百年,燔罗人也从未把迦希亚人赶出过新月草原,更别提那个异想天开的玛寇尔。当初父亲答应出兵时就已料到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仗打得这么惨,搞不好就得全军被歼。
该是时候为退路打算了,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想到这里,帕罗斯潘开始传达全军减缓进攻势头的命令,同时令自己的后方军队前移,他可不愿意等迦希亚援军从后杀来时自己人先接战。
帕罗斯潘遥望着西方的地平线,心里暗暗猜测着迦希亚人的援军何时会赶来。
…………
玛寇尔听完传令兵的回话气得鼻子都歪了,现在哪里是讨论谁伤亡多谁伤亡少的时候?想要冲出落马泡只有在中路军和左路军的位置才有可能,右翼军零安部落的小帅塔勒到是最先跑出落马泡,但他现在被卡西姆的大军缠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在外面有所作为。你帕罗斯潘的左翼军不狠命进攻,那压力就全跑我中路军这来了!
他突然间想到,帕罗斯潘很可能要放弃进攻转而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玛寇尔咬咬牙,既然如此只好拼了,暂时放弃后方防御,不断调集兵力向前填补。
“攻击!给我死命攻击!一刻都不要停!”
玛寇尔决定破釜沉舟。
号角轰鸣,战旗狂舞。
战场开始沸腾。
燔罗人彻底发疯了。
玛寇尔不停地向前加派兵力,若不是受地形限制,他恨不得能够全军压上。前锋线的燔罗人接到主帅命令后开始发动自杀性攻击,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玛寇尔已无计可施,大军伤亡太大,被迦希亚人左咬一口、右啃一下的硬是磨去一万多人,这个代价太大了。现在玛寇尔已经不去考虑如何攻占北部草原的问题,而是开始担忧己方是否会全军覆没在落马泡。
…………
在玛寇尔的催促下,燔罗各部统帅开始不计伤亡地率军冲锋,一时间中路战场上迦希亚人压力大增。
狂风沙伤势太重,血流不止,现在只能被亲卫抬到后方保护起来;巴金斯同样好不了哪去,多半日的大战使他早已力竭,在一次冲杀中差点被燔罗人乱刀砍死,全身多出受创,被亲卫抢回来后陷入昏迷中。现在中路战场上六千余迦希亚人全部归由李科统帅。
不过此时的争战惨烈度早已超出将领控制范围,落马泡出口处乱成一团,两方大军超过三万余人混战在一起互相厮杀。正如奎尔在战前所料那样,能否打赢这场仗最后靠的是战士们的勇武、体力、与意志。
战神阿瑞斯之名不时在战场各处被迦希亚人高声喊起,迦希亚人也都疯狂了,这是关乎迦希亚种族生死存亡的大战,每个迦希亚人都彻底抛开对死亡的恐惧;融在迦希亚人血液中的战神之魂在这个炼狱般的战场上重新出现,他给了迦希亚人无尽的勇气与斗志,鼓舞每个战士为了迦希亚这个伟大的民族而战,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一名又一名迦希亚人倒下,一个又一个迦希亚人冲上前,在这里生与死没有界限,唯一腔热血。
李科双眼通红,他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在他走过的地方到处都是燔罗人的尸体,几近堆积成山。他手中一柄长枪舞得寒光闪烁、迅疾如电,李科恨不得生出千百支手来能把敌人全部杀光,只可惜他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一柄枪。眼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战死倒下,李科心内悲愤、暴怒无比,在他的带领下,群情激愤的迦希亚人奋不顾身勇猛厮杀,渐渐地,突入迦希亚大军中的燔罗人被杀光了,敌人凌厉地攻势被打退了,燔罗人开始缓缓后撤。
一名狂风沙的亲卫飞马急速感到李科身旁,大声喊道:“大帅说燔罗人即将组织骑兵冲锋,他要你马上重整队伍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
难怪燔罗人退回去了,他们在给后方的冲击部队让开提速道路。尽管狂风沙身受重伤不能亲领队伍,但他还可以依靠自己的经验帮助李科打仗。
“吹号!吹号集结!”
李科高喊着打马回奔。
阵阵雄浑苍凉的号角声分别在迦希亚与燔罗人的大军中响起。迦希亚人开始慢慢集结收缩,然后重新列队。中路战场出现暂时的平静。
随即大地又渐渐震动起来,迦希亚人知道敌人即将展开强力冲锋。眼下中路战场包括狂风沙的残余部下,迦希亚人只有五千左右人马可以勉强作战。大军整队列阵后,疲敝不堪伤痕累累的迦希亚人目视前方,在那里,浑身浴血的李科正在纵马巡阵。
眼前这个外族年轻人,从大战开始便领着迦希亚人奋勇鏖战,浴血厮杀,身先士卒,斩将折旗;现如今最艰苦困难的时刻,他仍旧杀意盎然,威风凛凛地纵马持枪来回奔行在队伍前方鼓舞战士们的士气。
每个迦希亚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敬佩。
太阳重新钻出了云层,在西边霞云的映衬下散发出刺眼的血色光芒。
李科再次拨马而回。
望着勇武的迦希亚战士们,李科猛然高举长枪,放声狂呼:
“阿……瑞……斯……”
萨基先是愣住,随即开始感到燥热、激动,他觉得全身热血在上涌。这是他第二次听见李科领军高呼战神之名,眼前李科纵马狂奔的身形忽然模糊起来。萨基双目赤红,紧紧盯住李科的身影,他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放佛看到了战神!
李科用力一踢座下战马,战马吃痛,猛地高高跃起。一人一马飞腾在空中,李科挺身扬枪,用尽全身力气,迎着血色夕阳,再次纵声狂呼:
“阿……瑞……斯……”
李科的亲卫与前排士兵们霎时热血沸腾,几乎同时举刀呼应:
“阿……瑞……斯……”
战马急速奔驰,风驰电掣。李科长枪高举,振臂再呼:
“阿……瑞……斯……”
更多迦希亚战士高举起武器,同声呼应:
“阿……瑞……斯……”,“阿……瑞……斯……”
李科猛然紧勒缰绳,战马顿时停住身形,长嘶声中几乎直立而起。李科好像要随战马腾空飞起一般,骤然升起身形,黑发在寒风中舞动,黑色眼眸凝视着战士们,他在空中再举长枪,竭尽全力,声嘶力竭地狂吼:
“阿……瑞……斯……”
“阿瑞斯……”,“阿瑞斯……”!
几百人吼叫起来,几千人吼叫起来,声震天地!战场上所有迦希亚人都怒吼起来!浑厚激昂的吼声像一个又一个惊雷,炸响在大地上,炸响在天空中,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萨基被阵阵雷鸣般的吼声刺激得浑身战栗,他高举战旗跟在李科身后,用尽全身力气放声狂吼。虽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他依然声嘶力竭地跟着大家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吼叫,在大吼声中所有疲劳与伤痛放佛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往无前的战意与纵横天下的无敌气势。
凛然杀气冲天而起。
…………
在后方的狂风沙躺在担架上,他听着战场上如雷的吼声,笑了。然后闭上双眼,陷入了昏迷中。
玛寇尔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远处迦希亚铁骑那种叱诧风云的无敌气势,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气馁与畏惧。
正率军提速冲锋的提比利惊呆了,原以为死伤惨重精疲力竭的迦希亚人应该士气低下,此时非见一点,依旧是当初那支睥睨世间的无敌大军。难道他们都是铁打的吗?提比利心里本能的产生一种恐惧感,无法遏制。
“吹号!吹冲锋号!”提比利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吹号……”
雄浑苍劲的号角声骤响响起,声震四野。
………………
李科枪指前方,纵声狂呼:“杀……”,“杀啊……”
“杀……”迦希亚战士同声呼喝。
“呜——呜——呜——”
嘹亮激昂的冲锋号角在迦希亚大军中冲天而起。
迦希亚铁骑开始启动,加速,再加速。猛然间大军就如冲破堤岸的洪水,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奔涌而出。
吼叫声,号角声,万马奔腾之声,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迦希亚人与燔罗人两支大军就像平地卷起的两股飓风,像海啸像山崩般排山倒海、汹涌澎湃,卷起漫天烟尘,夹杂着冲天战意,铺天盖地地向彼此杀来。
扑涌而来的铁骑越来越近,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一匹匹狂野凶悍的战马,彼此的高声吼叫,终于在那一刻交汇了。
轰!一声巨响,就像两支海啸怒潮狠狠撞在一起,战场顿时沸腾了,喊杀声震天动地,箭矢呼啸声欲刺破耳膜;无数把战刀、长矛相击之声,各族战士愤怒的吼声,战马的嘶鸣声,受伤士兵的惨嚎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天地间,直欲冲破苍穹。
火热之血再次灼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