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钧五点不到就醒了,外面的天还没有亮,一片的漆黑。昨天辗转反侧,他一夜都没有睡好。 陆庭川的突然出现,无异于在他生活中投下一颗炸弹。
时间还早,苏钧从冰箱里拿出冻着的筒子骨,筒子骨虽然没有什么肉,炖汤却很好,这几根骨头是苏钧前天凑巧收货的时候碰到主人家杀猪,他就要了几根骨头,骨头本来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主人家和苏钧也熟,就捡了两根大的给他。
汤开之后,苏钧把火关小,慢慢的炖,这样熬出来的汤才浓郁。
走出厨房,苏钧打开电脑开始看这个月的账目,今天才二十五号,店里的销售额度已经比上个月翻了快三倍了。
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苏钧做的试吃活动。十二块的邮费能试吃三样,几个不同的套餐,才两个星期加起来已经成交了近一千笔了,这里面都是没有赚头的,纯粹的是做广告和宣传。
他昨天亲点货物的时候发现仓库里所剩的蜂蜜不多了,蜂蜜他两个星期去收购一批,要跑几个乡镇,收购的蜂蜜用干净的瓶子分装,然后封紧。有两种容量,一种是500g,一种是900g,方便顾客选择。
土蜂蜜是苏钧店里面销量最好的商品了,基本上买过的人就会成为回头客,三四瓶的带,蜂蜜是消耗品,一瓶500g的蜂蜜,一个人冲饮的话一个月就没了,要是一家人的话就更快了,毕竟人多力量大。蜂蜜还可以做菜和糕点,吃面包的时候涂上一层也很美味。
上次苏钧拿着自家的蜂蜜做了一盘蜜汁地瓜,香甜软糯,达达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糊了一嘴的蜂蜜,一脸满足,这可比外面的那些零食安全营养多了。
还有一些推崇自然护肤品的用蜂蜜做面膜,或者是手工皂,上次有个买家一次就拿了三十多斤的蜂蜜,交谈的时候,苏钧问了才知道,要用的是一家个人护理店,店里的收费不菲,有舍才有得,这些成本想当然会加倍得从客人身上收取回来,所以舍得本钱。
店里的蜂蜜按照几个等级定了价,就是价钱最低的百花蜜也比超市贵了好几倍去了,也有些人问他为什么店里的蜂蜜价钱为什么这么贵,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货好。也正是因为这样,苏钧才弄了十二块包邮的试吃,他对自己的货有信心,不怕别人不回头。
网店里面主要做得回头客,当然要保证质量,淘宝这个平台又是特别注重买家反馈的地方,口碑是慢慢积累起来的。店里的蜂蜜都是山民自己养的蜜蜂产的,用用的传统的养殖方式,自制的老式蜂箱,先砍一颗树,然后把里面掏空。制作蜂箱对树的要求比较高,要不能含油脂,质地也不能太硬,不然就不好掏空,蜂箱的材料一般用的是梧桐树或者麻柳树。
蜜蜂是自愿来的,这样也就决定了野生蜂蜜的产量是非常小的,而且这个季节收蜂蜜的时候还要留下三分之一让蜜蜂过冬。不是工业加工的勾对自然成本高,不过质量和口感都没话说,不怕没有识货的人。天然野生蜂蜜,蜜源是山上的野花,除了甜味,会伴随着一点酸和苦,让甜味不会太腻人,蜜香宜人,最近天气转凉,还没有寄出去的蜂蜜就开始结晶和翻沙,半凝固状。
石溪山多,四面环山,出门抬头就是连绵的大山,蜜源丰富,如果把附近的村里的蜂蜜都收起来,量也不小。但就算是这样,网店也面临着断货,销量几乎是成倍的增长,蜂蜜制品现在几乎变成苏钧网店里的招牌产品,来买其他山货的顾客都会带上一瓶,吃得好了又会再来。百花蜜,蜂巢密都供不应求,蜂王浆才叫一个紧俏,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因为蜂王浆产量稀疏,每个星期要提前预定,最多的一次也就十几瓶,少的时候收回来的也就两三瓶。卖完了就没了。
店里面每人限购一瓶,还得抢购,就算是出再多的钱,没有货也买不到。
苏钧以前和刘大海谈过,看能不能说服让山民扩大规模,多养几箱蜂蜜。刘大海当时就表态了,就觉得不太可行。
养蜜蜂不会像种其他的山货那样收入有保障,杨蜂蜜风险要高很多,需要农户自己建好蜂箱,吸引蜜蜂来筑巢,因为是野蜂,蜜蜂可能会得病,一场病下来一窝就死的差不多了。而有的时候蜂箱里也没有蜜,或者蜜蜂中途跑了,养蜜蜂存在很大的不稳定性。很多农户都不愿意养。只是每家捎带着养几箱,专职养蜂蜜的人几乎没有。
苏钧曾经想以“公司+农户”的形式,稳定土蜂蜜的货源,只要蜂蜜能保证质量,他就照单全收,价钱也提了一层,可是山民们都不怎么愿意,一来养殖难度大,二来都不想冒险。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到冬天山上的花也少了,蜂蜜会无可避免的面临着断货。苏钧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两全之策,作为招牌的蜂蜜一旦是断货,势必会影响到整个网店的流量。
苏钧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外面天色已经亮了,炖在厨房里的骨头汤弥漫的香味布满了整个房间,勾人食欲,乡下土生土养的黑猪筒子骨,骨髓含量高,炖出来的汤也格外的鲜美。
苏钧炖的时候只要放了一些生姜片和盐,这样最大限度上保持了原汁原味。揭开锅子,奶白色的汤头,香味迎面扑了过来。过滤掉汤面油脂,苏钧把汤盛了出来分成两份,一份待会儿下面做汤头,另一份晚上的时候用,熬汤的筒骨已经没有了味道。苏钧准备晚上的时候把留下来的这份老汤放入另一只新鲜筒骨,再配着新鲜野菜和南瓜花,放一点点盐和胡椒。这样汤鲜而不油,骨头香脆可口,野菜清新去腻,一道菜三吃,那才叫美味。
煮好了面条搁在熬好的汤头里,不需要再放任何的调料,撒上几粒葱花就能上桌,达达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靠在椅子上,满足的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肚子,“好好吃。”
苏钧看了一眼达达面前放着的空碗,那是一个叫空,干净的和洗过似的……他放下了碗,收拾好了桌子,帮达达拿着小书包,“走吧,咱们要去幼儿园了。”
今天是周五,幼儿园上到两点就放学了,掐着时间刚好他从苏家回来可以接达达。
苏钧送完达达回来,一个上午都在仓库里打包,一直到十二点才放在手中的工作,老太太现在和他大伯一起住,前几天他大婶就打过电话,问候了几句之后就说了今天做寿摆酒席的事情。
酒席从十二点开始,苏钧不想去的太早,到那里的时候十二点半刚好,送点钱就回来。
苏钧的奶奶陈梅花是个非常强势的老太太,当年她的丈夫从朝鲜战场回到家乡,李梅花才不到二十岁,拖着苏钧的大姑和大伯,一路辗转,硬是从隔着两个省的距离一路寻了过来,中间的艰辛可想而知,竟然也熬了过来。老太太在家里从来都说一不二,丈夫死了之后,也许是年纪大了看事的心态发生了转变,性格稍稍软化了些。
苏钧以前和老太太住过几年,但是对老人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不客气的说,当初要不是因为老太太,他父母的关系也不会到后面的不可调和。
他很有印象的一件事就是老太太居然怂恿自己的儿子打老婆,当初父亲的家暴何尝不是因为老太太添油加醋,后面父母离婚了,老太太还挺开心的。
再后来苏应声取回来的李珍,也是老太太物色的,李珍长得比较小巧,其实还挺漂亮的,爱笑,说话细声慢气的,有种文雅味儿,当时又在一个单位当会计,老太太当时满意的不得了,不光是老太太,苏家全家都很满意。
所以他父亲再和苏钧母亲离婚不到一个月,就兴冲冲取了另一个个女人进门。
苏钧那会儿才五岁,心里想当然排斥叫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妈妈’,于是就一直叫李珍作“阿姨”。有一天在老太太那里,一大家子都在。老太太听到苏钧叫了一声‘阿姨’,二话不说居然伸出手打了苏钧一个耳光,横眉竖目,“叫她什么?!你以为现在是谁供你吃饭,你是不是还想你那个妈,你想她就滚,让她去养你,别吃我家的饭,吃里扒外的东西。”
当时苏钧都懵了,李珍笑着出来打圆场,说无所谓,孩子暂时不适应,可以让他慢慢改口。
苏钧不敢哭,老太太又抬起手,巴掌没放来之前,苏钧叫了声,“妈。”老太太满意的放下了手,苏父在旁边也笑了,一家人都很赞同这个叫法。
至于五岁小孩的感受,完全无关紧要。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苏钧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过了。
从回忆里抽出来,苏钧唇角弯了弯,他觉得自己在那样的环境没有长歪了,还能积极向上真是一件难得的事,也许因为自己不曾拥有,所以自己想把所有的美好都给达达,让达达幸福的成长。
这些年苏钧和家里的关系一直寡淡,父子之间的情分早就已经消失殆尽,比着陌生人还不如。他读大学的那四年,家里没有给过一分钱,也从来不提钱的事情,不问他读书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一直到苏钧毕业后的一年,李珍才打了电话过来,刻意的热络的叙旧之后,和他提了苏倩的学习成绩不好,准备学门专业的事情,艺术生的文化要求低一些,这样考大学机会比较大。然后又旁敲侧击和苏钧说苏倩学艺术的开支对家里比较大,苏应声不太赞同,所以才找到他,毕竟苏倩也是他妹妹。
苏钧当时没说什么,毕竟苏家是供他吃过十几年的饭,他不想欠苏家的任何东西,最好能划清关系。他对他那个父亲已经不抱有任何的期待。所以钧直接打过去了两万,两万块在县城学舞蹈怎么也够了,此后李珍就没有怎么联系过他了,连着叫他过年回来吃饭都是客套疏离,苏钧说不回去,电话那端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苏钧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李珍突然和自己开口了,李珍自己每个月大概有三千工资,他父亲苏应声开了一个店,也应该是有些存款的,后来苏钧才知道,夫妻俩帮张野在县城买了房子,一百二十个平方,一次性付清房款,他算了算,加上装修家电什么的,怎么也得四十万了,夫妻俩倒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也因为这件事,老太太和李珍的关系彻底的恶化了,毕竟张野和苏家没有一点关系,凭什么自己儿子为不相干的人花那么多钱,老太太闹过几回倒是无济于事,所以就不再开口和李珍说一句话,背地里没少编排李珍的话,这些话又传回了李正的耳朵里,于是双方正式交恶了。
苏钧送了彩礼,也不想留下来吃饭,转身就准备走,背后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苏钧回过头,那个人有些小心的问,“哥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去看看奶奶。”
叫他的人是他的弟弟,李珍生的双胞胎里的另一个,苏清。
苏钧对这个弟弟倒是有几分喜欢,笑了笑,“不了,我还有事儿,下次吧。”
苏清想劝两句来着,最后点了点头,“那好吧。”他也知道大哥和家里的关系不怎么好。
“苏钧,你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我说你也别太孤僻了,独来独往的。” 张野看着苏清和一个人说话,背影倒是有几分像苏钧,走过来一看,还真是苏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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