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阴沉,已经开始有雨落下来。
雨点打在了昏睡的李温脸上,将他的意识唤醒。
“我这是怎么了……”
李温艰难地站了起来,却看到了在雨中呆立的沉疆歌一动不动,似乎十分哀伤。
她伫立在那里,任凭雨水打在她的身上,而她望向远方的双眼里,是满满的失落。
李温见惯了平日里那个干练的她,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喊了一句:“疆歌?”
沉疆歌经他这一喊才缓过神。
再一看,自己的面庞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是雨珠,而身上也湿了一片。
看着她恍神的模样,李温缓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沉疆歌却只是一抹脸上的雨水,笑着摇了摇头,昂起面庞道了一句:“没什么。只是……兵经被人夺走了。”
李温看着她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甚至,他觉得,比起丢了兵经,她似乎为了其他事更伤心。
但他见沉疆歌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兵经丢了没事。巧了,那本兵经我已烂熟于心,你若真想要,我给你写出来便是。不必太伤心。”
“你全会背?”
沉疆歌惊讶地看向了李温,再次被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子给惊到了。
“那兵经都放在我这儿三四年了。我没事做便会翻翻,能记得,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儿。”
李温憨厚一笑,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小子,早说啊!害得我还那般大费周章。”
沉疆歌的心情好了不少,一拳捶在了李温的胸前。
“啊呀呀——疼疼疼!!!求放过!我不敢早说啊,早说的话被别人听去了,我的小命就日日得吊着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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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温装出一副好疼好疼的模样,龇牙咧嘴地捂着胸口,逗着沉疆歌笑。
“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心眼子比谁都多。”
沉疆歌一笑,凑近了李温跟前故意提高音量说道:“就不知道你对那个凌允儿心眼儿多不多,啧啧……我看你这几日有空就围着人家……你说,你这是图人家姑娘的背景呢,还是图人家漂亮水灵?嗯?”
李温听沉疆歌提及凌允儿,白皙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迅速低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结结巴巴地低头道了一句:“允儿哪里是我这种穷小子能高攀的……”
沉疆歌听出了他话里的自卑。
她上前一步,重重拍了一下李温的肩膀,镇重地道到:“李温,你不比谁差。你不会永远是个穷小子,相信我。”
李温缓缓抬头看向了沉疆歌,眼里有感激之意。
他亦重重点头,朝着沉疆歌一笑,高声道到:“嗯!我一定会努力的!”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得身后一声冷笑——
“呵。叛军之后就是叛军之后,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李温握紧了双拳,愤怒地朝后猛地望去!
——却见在小巷的入口赫然是莫瑾战领军站在那里,而当他再看向小巷的出口的时候,已经发现追兵也早就把路给堵死了。
明明是很狭小的一条巷子,却被追兵前前后后堵了个严严实实!
——看来这莫瑾战是不惜出动私练的兵,也要夺回先前的颜面。
沉疆歌再抬头一看,就连小巷的两旁都黑压压地布满了弓弩手,个个将弦拉得满圆齐齐对准了他们。 这阵仗,怕是连一只飞鸟都甭想飞出去了。
李温见势不妙,后退一步靠近了沉疆歌,低声说道:“我没有武功,怕是走不了了。凭你的本事,一个人走出这里应该不是不可能。”
“听我的,你先走。”
——“怎么,要我当背信弃义之人,弃我的朋友而去吗?”
沉疆歌冷冷看向了莫瑾战,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李温的决定。
“两个人都不走,这么多追兵,迟早都要耗死。”
李温一眼就看出来了若是沉疆歌要带自己走怎么着都是个死局,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死,也不愿意拖累她。
“快走。”
李温焦急地催促着沉疆歌,却见沉疆歌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回头看向沉疆歌,却见她侧耳凝神听着什么,似乎一点都没听到他刚才的话。
“疆歌,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温推了沉疆歌一把,焦急万分地劝道。
却见沉疆歌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听得沉疆歌低声说道:“你听,有声音。”
李温虽不知沉疆歌在想什么,却依稀也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有数不清的马飞踏过青石板的马蹄声,甚至……还有许多长矛尖锐地划过地面的刺耳声!
——很明显,这是一支至少百人以上的军队!
“这不是莫瑾战的人?”
李温眼中一惊,心里很快有了判断。
沉疆歌的眼中掠过了一抹喜色,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依我看,这些人八成是冲着莫瑾战来的。还记得路上遇到的人吗?”
李温亦一喜,压制着狂乱的心跳,迅速明白了沉疆歌的意思。
——“你是要拖延时间,然后趁乱逃走?”
“聪明。”
沉疆歌答完便冷冷看向了莫瑾战,故意高声喊道:“莫瑾战,就算是叛军之后又怎样!总好过你这江山社稷的蛀虫!”
“你以为你这次回平宁镇私自收受的金银财宝在后院堆成了山无人知晓吗?”
“你以为你在朝野内结党营私滥用职权陷害忠良的事圣上当真一无所知吗?”
“莫瑾战,你又以为,你现在带领的这些私自训练的兵马的事一旦传到了汴京,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出了这平宁镇的城门吗?!”
沉疆歌的话一句比一句锋利,也一句比一句像利剑一把插入了莫瑾战的短处。
“你,你!好你个刁民!竟敢污蔑陷害朝廷命官!看来,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以消本官心头之恨!”
莫瑾战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坐在马背上都差点一个冲动要上前杀了沉疆歌。
“莫瑾战,我怕是说中了你的痛处吧?怎么,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敢做不敢当的?杀我,不过是你想杀人灭口罢了!”
沉疆歌在小巷中间站得笔直,任一阵阵风雨吹拂过她的面庞,一字一句落地有声,诛杀着莫瑾战所剩无多的耐心。
“就算本官杀了你们又如何!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死不足惜!给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