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战洪水(1)

雨季来临,雨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而且一落雨就会下个不停。西双版纳的雨季是漫长的,持续时间长达半年之久,在这个季节,即便下点雨也要抓紧时间出工。

下雨天在旱谷地除草管理不方便,队上就把部分男劳力组织起来去砍电线杆。场部为了加强宣传工作,要在各生产队架设高音喇叭,龙小鹰被抽调到电杆组成为负责人,每天一早就带队进山去砍电线杆。

新砍的树木潮湿沉重,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一根,遇上木质较沉的树干,体弱的知青,蹲下去,树干上肩后就无法站起来。每次龙小鹰都主动扛大头,把细的那一端让给其他人,并帮助别人把树木抬到肩上自己才上肩。

不断从地上抱起重物抬到肩上,用力过度手臂肌肉受到损伤,每次把电杆抬到肩上都得咬紧牙关。

下雨路滑,爬坡时脚下常打滑,为防止前面的人踩滑连人带电杆滚下来,爬陡坡时龙小鹰都在后面用劲顶着。几天下来,肩膀肿起一团,红肿处被粗糙的树皮蹭破渗出血珠,每次爬坡,都要忍住树杆摩擦给肩膀带来的刺痛。

冒雨抬了一天的电线杆,晚上回到连队,路上碰上韩红铃和张雅倩,着急地对他们说,“夏莲不见了,我们在找夏莲。”

“什么时候不见的?”龙小鹰问道。

“收工时不见的。下班时下起大雨,大家都忙着下山,坡陡路滑互相照顾不上,回来后一直没见到夏莲,才发现她不见了。”

“整个队上都找遍了吗?”韩红伟问道。

“连伙房和洗澡房都看过,谁也没有见到夏莲,她床上的干衣服也没有动过,肯定是没有回来。”

让龙小鹰心神不宁的是,小河洪水暴涨,刚才过独木桥差点踩滑,如果夏莲独自一人走在后面,过桥时掉到河里都没人知道,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

龙小鹰问她们,“木班长带你们上山,问过木班长没有?”

“没有。”

“快去找木班长,下班时他都走在后面。”

冒雨跑到木波住处,他正在黑暗里补衣服,见到龙小鹰他们来了赶快起身让坐,“来!来!床前竹凳上坐。”

龙小鹰焦急地问,“木班长,夏莲没有回到队上,到处都找不到,下班时你看见她了吗?”

“她没有回来吗?”木波也紧张了,放下手中衣服说道,“我下山时身后已经没人了,下雨天不会有人愿意呆在外面,一定是出事了!我们赶快去找。”

拿上雨帽向工地赶去,沿着河岸跑出一段路,没见地上留有鞋子,也没见留下锄头或其它物品,大家就往山上爬。

来到先前除草的旱谷地,钻来钻去,大声叫喊也不见应答。

“希望不要掉到河里。”木波猜测道,“还有一种可能,下山时坡陡路滑,莫不是滚到沟谷摔昏了,我们到山洼里去找。”

一行人顺着陡峭山坡滑到山洼,山谷草深林密,找人是很困难的,大家分散开来扒着草棵仔细翻看。

“夏莲——夏莲——”龙小鹰焦急地大声叫喊。

哗哗哗,雨水越来越大,喊出来的声音全被雨声淹没。

大雨下得四周白茫茫一片,天昏地暗视线不清,根本就看不见人影。漫无边际的雨林都找回来了,难道在工地还会把人丢了不成?除非她被野兽叼跑了。

龙小鹰朝着灌丛浓密处钻去。

“哎——我在这里。”

突然,前方传来清脆的嗓音,龙小鹰兴奋起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钻去。大雨滂沱的树林里,模糊看见一个白色身影从雨雾中飘出,龙小鹰赶快迎上去。

看到龙小鹰,夏莲高兴地抬起装满鸡枞和木耳的雨帽。“我捡到了山珍!”

原来,收工时她走在队伍后面,看见旱谷地里树桩上长出了木耳,想到没有菜吃,就跑过去采。结果欣喜地发现,凡是地上的枯木和树桩都冒出许多木耳,一团团、一簇簇挤在一起,马上取下头上的雨帽,忘我地投入到采摘大自然给予的恩赐中去。

跟着长有木耳的树桩,不知不觉来到山洼,遇到一个蚂蚁包,看见一群头戴褐色尖帽的鸡枞正从土壤里钻出,又抡起锄头去挖鸡枞。

继续走,山洼里躺着一棵枯树,树干上密密麻麻长满了灰白色的小扇子,揪下一朵闻了闻,一股浓浓的菌子香味,原来这些小扇子就是白生,又高兴地采摘起来。

听到龙小鹰的喊声,这才忙着钻出林子。

看到夏莲乱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长发流进口里,衣服裤子粘满了红泥巴,就像从泥土里爬出来一样,龙小鹰很是心痛,批评她道,“无组织无纪律,下班不按时归队,想想你做的事,害得多少人为你担心。”

韩红伟跑过来了,把自己头上的雨帽摘下给夏莲戴上,从她手中接过盛满木耳的雨帽,温柔地对她说道,“看你,都淋成什么样子了,着凉发烧感冒了怎么办?快回家洗个热水澡,我们都还等着你吃饭呢。”

问寒问暖过后,韩红伟带着夏莲走了。

这让龙小鹰傻了眼,怎么搞的?这种时候本该向老大哥学习做到关心别人在前,结果说了些得罪人的话,以后与人相处要接受教训。

回到队上,张雅倩把准备好的毛巾和一只桶递给夏莲,对她说道,“伙房里有热水,快去洗澡,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现在他们两个屋的人已经组合成一个新的集体,就是吃饭的集体,韩红铃担心哥哥挨饿,与夏莲和张雅倩一商量,把两个屋的饭卡集中起来打平伙。

夏莲走后,大家分头行动准备煮山珍。

龙小鹰捡来三块石头放在屋内当灶,点燃火,负责洗鸡枞木耳的李志刚就端着脸盆进来了。把盛满水和鸡枞木耳的脸盆放到火塘上,又找来个脸盆翻盖在上面,李志刚搓搓手坐下来,高兴地说道,“大雨夜,不用出门,躲在屋里煮东西吃,真是太令人愉快啦。”

“这么快,洗干净了没有啊?”韩红铃不放心地问他。

“我在河边抓了把青草,将它们一个二个洗得白白净净,还专门在草丛小溪里舀到清亮的溪水,还能不干净吗?”李志刚回答她道。

“山泉水煮鸡枞,真让人期待,味道一定很鲜美。”王辰盛满怀希望地说。

韩红伟往脸盆里丢进几个野山椒,放了点盐说道,“下雨天,要让汤辣辣地,吃出一身热汗,除湿去寒,那才叫爽。”

不一会,脸盆边缘冒出热气,清香味扑鼻,舀出一点尝尝。

“哈哈!营养丰富,果真美味。”

在一片赞美声中夏莲洗澡回来了,见到大家这么高兴心里也乐开了花。

“最辛苦的人来了,快来喝口热汤,真是鲜甜无比,就像是放了味精。”韩红伟舀起一碗递给她。

夏莲拿起筷子正要往嘴里送,突然尖叫起来,“哎呀!为何拿我的盆煮东西?”

“我们的都生锈了。”李志刚解释道,“跑到你们屋,见这个盆新,没有掉搪瓷,所以就选了这个盆。”

“哇——好恶心!难怪吃着有股味精味。”韩红铃叫起来。

“不吃啦,不吃啦。”张雅倩批评李志刚道,“你也不问一声就跑到我们屋里乱拿盆。”

“这是专门买来洗脚的盆。”夏莲告诉大家。

“管这么多干啥?你们不吃我吃。”王辰盛愉快地大口吞咽着。

“是的。”龙小鹰安慰大家道,“不就是洗过脚嘛,不要去管那么多。想当年,红军长征过草地时,皮带皮鞋都煮来吃掉,我们吃个洗脚盆又算得了啥。”

看到夏莲她们几个女的不吃了,龙小鹰心想,怎么突然之间都变得像资产阶级大小姐一样,洗脚盆煮的东西都咽不进去?真是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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