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关中就是容易割据之地,关中之险在于四关一闭,便可坐视关东群雄自相残杀,至少到了现在,关中仍然是一个重要之地。关中之民,磨砺出了粗豪强悍、苍凉慷慨的西北民风。此地之人,多为勇悍敢战之士,在无数次的内斗与外争中,在纵贯大河南北的沙场之上,展现出的悍不畏死的强大攻击力。
不过在汉末混战当中,关中青壮十不存一。关中大地,受尽了苦难创伤,如今正独自默默地舔舐伤口,好景不长,现在这里又成了大晋的心腹大患,胡汉杂居,迫使晋朝重兵放在关中戒备。
司马季深知晋朝的判断并没有错,后来并州匈奴崛起只是在时间上恰到好处,并不代表关中重兵把守就是错的,要是放任这些豪强继续成长,今天是胡人造反,明天可能就是晋人造反,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这关中豪强,寅吃卯粮,本王本以为关中疲敝,这么一看还是很富裕的。”司马季把玩着上供而来的玉器,口中滋滋称奇道,“一斜米都一万钱了,也没看见这些豪强拿出一点东西为朝廷分忧,我大晋就养活了这么一群才俊,就是军镇实力仍在,不然就是前汉赤眉、后汉黄巾的下场,你以为如何啊,孟观将军?”
“殿下说得有理,本将此次也深有体会,不敢相信所见的一切。”孟观感同身受的开口道,他不辞辛劳,跑了几个郡县后,皆是贫穷不堪,萎顿难言。各种工作千头万绪,实在难以开展,但是同时,当地豪强大户,居住亭台楼阁,身边娇妻美妾环绕在侧,两相对照,让人观之,心中复杂难以言表。
“这就要看秦王如何想了,本王暂时只能把自己的封国打理好。”司马季感叹一番问道,“齐万年还没自杀吗?”
“这?还没有!”孟观一愣赶紧回答道,他有时候真无法跟上燕王的思维,不知道司马季怎么都盼着齐万年自杀。
“还是怕死,我要是他知道凌迟处死的下场,这段时间肯定自杀了,既然他想活着,班师之后就要严加看管,那个时候他可不能再死了。”司马季一番感叹,重新将目光落在贡品上,轻飘飘的道,“所有财物全部分发给军中将士,明天就把那二十个倒霉蛋推出去斩首,出来几个月,将士们也都等急了,家人都等着他们呢。”
司马季已经不想在继续刮地皮了,什么事情都有的度,不然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离开最后倒霉的还是关中百姓,让关中豪强疼一下,但不能让他们疼急眼,这期间尺度的把握也要慎重。
这一天在长安百姓眼中,是热闹非凡的一天,一个行刑能让百姓人山人海的围观,拍手叫好,一方面是因为看热闹是人之常情,另一个方面,百姓也真是太长时间没有得到尊重了,司马季不过是打着安民的名义,为自己行鼠窃狗偷之事张目,都能得到万民拥护,可想而知在平时百姓面对这种大户子弟的时候,是多么敢怒不敢言。
其实司马季本来是想要把得民心的机会,送给秦王司马柬的,毕竟人家才是坐镇关中的秦王,自己在关中百姓眼中不过是一个过客。如果是司马柬这么做,可以聚拢关中大乱之后的民心,自己则做不到这一点。
可惜了,可能是太过于得罪豪强大户的缘故,秦王并不想和诛杀纨绔子弟的事情扯上关系,最终只能由燕王这个过客代劳。
明哲保身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司马柬的身份非同一般,可以说这个天下除了皇帝司马衷之外,就属他这个秦王身份最尊贵,为了安抚豪强的情绪不出头,司马季就有些看不过眼了,“武帝的这些嫡子,怎么普遍不如庶子?”
这司马氏是怎么了,能干的普遍是庶出,而且不受重用,嫡出的厉害人物基本上都活不长,寿命长的都是司马伦那种货色。
本来司马季还要烘托一下气氛,造个势,一见到秦王这种闪避满点的表现,干脆也不躲避,直接带着孟观亲自行刑,先宣读了一下罗织的罪状,包括杀人越货,抢占民女,强占田地,买卖人口。
成功激起民愤后,挥手让刽子手行刑,二十颗人头落地,成千上万的百姓高声欢呼朝廷恩德。将少数痛哭流涕的家属声音淹没。
“殿下此举,尽收关中百姓之心啊。”孟观见到这震撼一幕,不由得低声赞叹道,“相信短时间内,这些豪强不敢太过于造次了,百姓的欢呼声就是明证。”
“百姓可以为他们人头落地欢呼,也可以为你的人头落地欢呼。不要说这些人本身不干净,就是品德高尚,仁德之名远扬,也不耽误他们欢呼。他们只是想要欢呼而已,将军以为呢?”司马季冷淡的笑笑,对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漠然视之。
好人不一定有好下场,反正他知道八王之乱当中,名声最好,最有才干,最礼贤下士的长沙王司马乂,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活活烧死的,比其他几个恶事做尽的王侯死的都惨。
司马季慢慢站起来,拿出都快长毛的招抚圣旨宣读起来,其中包括减免雍秦二州的税赋,赦免在押的犯人,等等一系列的德政,因为先杀人,所以此时开始安抚民心便恰到好处。
圣旨宣读完毕,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司马季脸上终于升起如释重负的笑容,暗道,“至少,我没让关中百姓卖儿卖女,不亏大晋贤王。”
身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司马季挺直腰板走下台阶,环顾左右道,“班师回朝!”
这一天,洛阳禁军从长安向东离开关中大地,司马季把关中之地梳理了一圈之后,施施然的拍拍屁股走人,至于那些豪强背后骂自己,还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送走瘟神,燕王并不关心,没准以后他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