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还未答话,连柱忙说道:“对呀!冯大哥说得对,我们只有重震李家的威风才能为都督报仇!都督对我有抚养之恩!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死人!”
众兄弟都被连柱的话逗乐了。
冯满林见梦生只是低头沉思,说道:“梦生!我知道,杀父之仇的担子扛在肩上很重。但你已经长大了,该你承担的责任就一定要承担起来!都督临死的时候只跟你说了一句话‘做个真正的男人’!不能承担责任的男人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跟随都督十多年,亲眼目睹他从北洋军中的标统一步步地走到割据一方的诸侯,他是在不断地承担更多的责任!都督是个真正的男人!这样的人虽然战败,但他活出了男人的勇气!我冯满林佩服他!”
其实梦生何尝不想为父报仇!只是梦生十岁丧母,对母亲的想念和崇敬使母亲在他心中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母亲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得记住,认为如果遗忘这些便是背叛母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母亲教导的为人向善不与人争的话语尤在耳边。他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加之长期地养尊处优,使他害怕,害怕肩上扛着担子,那不共戴天的仇恨,是会压垮每一个人的,所以在安葬父亲后他拒绝了冯满林。
但是,自从梦生在汇宾楼举手间便杀了郑南城手下的大将,逐渐建立了对自己的信心,再想到王潼的背离、雅君的鄙视,这两个他心中最为重视的人也因他懦弱的性格和不思进取而不愿见他。韩大帅的背叛、郑南城的狡诈、一路上颠沛流离、一路上亡命奔波,这些都深深的刺激了他,枪法的高明与搏击技术的高超使他赢得了别人的尊重,也使他第一次感受到暴力在这个世间的巨大作用,于是他推翻了母亲教导的一切!就象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脱离了母体,要自己感受世间的一切美好,也要承受世间的风吹雨打。
冯满林与连柱见梦生沉思不语,心中都是一阵寒凉。冯满林的眼光逐渐暗淡,直到最后一丝熄灭,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这个将门犬子。
这时,梦生慢慢抬起头,目光中的惊慌被坚定所替代,对冯满林说道:“冯大哥!你说的话我懂!家父有你这样的忠臣良将必在九泉之下感到欣慰!家贫知妻贤,国破明臣忠!得你相助,我必能重整河山、兴复父业!”
冯满林稍微回味了一下梦生的话,立刻激动地抱着梦生的肩膀说道:“好!好!梦生长大了!我山寨数十弟兄均听你调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连柱也眼含热泪拉着梦生的手说:“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做个真正的男子汉!我连柱跟着你决不会后悔!”
梦生三人一阵感慨,少顷,冯满林道:“郑南城如何对付?”
梦生说:“郑南城本是土匪出身,强占镇平县,欺压百姓、横征暴敛、肆意妄为!我早想除之!我们占山为王也不是长久之计,还容易被绞杀围攻,人员壮丁、粮秣军火也不好筹措,须得借重有利之地,养精蓄锐、整武扩军,方能与群雄争一世之短长。镇平县有铁路车站,人员来往密集,店铺繁多商业兴旺;城外村镇土地肥沃良田万倾。是一块养兵蓄力的好地方。可惜郑南城目光短浅,只知敛财不知其他,早晚也要让别人得去,不如我们近水楼台,立足镇平,雄视天下!”
“好!”冯满林鼓掌道:“果然将门虎子,目光远大!都督地下有知必感欣慰!”
连柱笑道:“嘿嘿,我早知你要取代郑老爷!被你惦记上的东西很少有跑掉的!他郑老爷做得时间太长了,该换做李老爷了!”
冯满林道:“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梦生道:“虽然弟兄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但以我们的兵力还不足以正面交锋取胜,虽然名义上我是治安团的团长,但手下的人没几个听我的,大部分都是郑南城的死党。要想个办法消灭掉治安团,这个治安团是郑南城的一条臂膀。”
“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干掉这个治安团呢?”冯满林一面思索一面说道“如果你把他们引到山上来,寻一个合适的地方伏击他们呢?”
梦生道:“郑南城老奸巨猾不会让我带全部兵力来围剿你的。”
“如果我们混进城里呢?”冯满林又说道。
“人少了不起作用,人多了太显眼,闹不好就是自投罗网。”梦生说道。
连柱接着说道:“我们直接杀掉郑南城,让他们群龙无首!”
“这样也不太好,他除了有治安团还有一百多看家护院,那是他的另一条臂膀。万一失手,你们就会被包围到城里,不好脱身。”冯满林说罢又陷入了沉思。
“唉,那怎么办呢?”连柱叹气道。
梦生也低头思索,一会儿便有了主意,抬头说道:“初十是他应该交货的日子,他视财如命,舍命不舍财,必不会交货。治安团平时不发枪,但他的家丁却武装齐备。看来他连以前出生入死的弟兄都不放心,疑心病重,善加利用这两点才有取胜之道。”
冯满林与连柱异口同声问道:“你已有了办法?”
“你前几次从邻县所要的银圆等财物是怎么处理的?”梦生问冯满林。
“一部分送给了阵亡弟兄们的家属,另一部分购置了一些军火,山道上所埋的地雷就是用这些银圆购买的,还剩下一些,不是很多了,你有什么用处?”冯满林道。
“这些便是钓鱼的诱饵。”梦生又如此这般地细细交代给冯满林。
计划妥当,梦生、连柱二人连夜下山。回到镇平县已经是天明时分,没有歇息便急急去见郑南城,郑南城也正等待他们的消息,见他们回来,急切地问道:“二位辛苦了!所见如何?”
梦生说道:“我二人上了山,隐身土匪山寨旁,看到土匪们正在饮酒作乐、高谈阔论,警戒很疏忽,于是我们大胆靠近,欲闻其祥。听他们说最近收获颇多,钱放在营地不安全,准备在后山掘一洞穴,用来储存银圆,他们隐约说好象有二十万大洋之多!”
梦生说到这里偷看郑南城一眼,见他两眼蓦地放出光来,心中道:狐狸之所以狡猾只是诱饵不够,有足够的诱饵再狡猾的狐狸也要上钩!便又故意说道:“想来这群土匪是在胡乱吹嘘,不能轻信!”
郑南城遮不住**裸地贪欲,说道:“他们哪里知道你们在旁边偷听,怕是真的!”
梦生道:“如是真的,不如我们趁机夺取这些不义之财!?”说罢也做出了贪婪状。
郑南城见梦生也有所动心,使了个机灵,说道:“这件事情稍后再议,还是先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吧!”
梦生坚持自己的想法,说道:“初十那天北山土匪必定倾巢而出搬运财物,留守空虚力量薄弱,不如我带人抄了他们的老巢,把那些银圆抢回来!”
郑南城心不在焉地说道:“小兄弟此计甚妙,等我考虑清楚便计划行动。”
梦生假装急切地说:“郑老爷!我一定会把那些银圆抢来的,派我去吧!”
梦生越是表现的急切郑南城越是疑心,担心梦生夺了二十万银圆会溜之大吉。便对梦生说:“你们劳顿一晚,先回去歇息,这件事我考虑一下再做定夺。”
梦生、连柱装做欲罢还休的样子辞别了郑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