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却从李子墟无所谓的神情之下读出难惹的寂寥,她终是想起他凄苦的身世,想要出言说几句安慰话可都噎在了喉头,而他却淡然问道:“接着怎么做?要找施修问话吗?”
他问得如此自然,反倒是裴南歌蓦然一愣,这场景和对话,像极了大理寺办案时等候萧武宥指示一般。她心中有一种腾到极致的满足,仿佛可以穿过悠长的岁月看见阿翁和爹爹在办案时的自豪。
“话是一定要问的,但更重要的是!”她托腮的神情里显出难得一见的骄傲和坚定,那轻浅的笑意比夏日里的微风沁人心脾:“我们得把证物和证人给五哥带回去。既然他说要公平比试,还把你让给我这边,所以我也应当还他一城对不对?”
沈铭斐嗤笑道:“我怎么以前没觉着你心地这般好?”
裴南歌睨他一眼后当即推开屋门朝先前那几人说话的方向追了出去。
李子墟轻轻笑着跟往她去的方向:“她只是说要把证人和证物带给萧兄,并没有说要将我们查到的线索告诉他。”
沈铭斐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全然变成低沉的笑声:“所以她的意思是让萧兄再去盘查一遍我们得到的线索,我们就在旁边看着?”
“而且也只有交给萧兄或者刑部去处理,才能评断他们说的是否属实!”李子墟徐步走在前头:“或许,她其实就是想要享受一番这种比萧武宥查得快的愉悦感……”
“实话说,你觉得她真能把案子破了?”沈铭斐四下张望寻找方才那几个人的身影。
“为什么不能?”李子墟目不转睛看向前方:“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她。你应当知道,你在南歌的心里敌不过他。”
“我当然知道!”沈铭斐展露出和煦的笑容:“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试什么?”裴南歌拉着位年岁稍长的女人凑到他二人跟前,倒也并不是真的要问出个所以然:“这位就是曾经照顾过林菊楠的陈婶,二位,你们的知心话说完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去县衙?”
沈铭斐朝着李子墟无奈耸了耸肩,江都的石板路细长祥和,西斜日光里的柔和微风中,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安详。
“你还看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小莹?”但往往美好总是稍纵即逝,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就不得不被裴高枢陡然抬高的声线拉回到肃穆的现实,县衙的公堂已近在他们的眼前,端坐在上方的三人除去萧武宥和裴高枢,就只剩一个县衙的人,估摸着应当就是县令。
林县丞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没有出现在公堂。跪在地上的女子便是那个逃走的婢女小莹,她又瘦又小,似乎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是他杀了林姑娘!”小莹战战兢兢指向一旁面色不善的金井阑:“我看见他进了小娘子里屋,就是他,他一直对我们林姑娘心怀不轨,一直纠缠我们林姑娘,就是他!”
“所以说,你就是因为看清他作案,所以才不得不被逼得逃走?”萧武宥淡淡道。
“我、我……”小莹神情恍惚,既不像要垂泪又不像是愤慨:“是、是这样,没错,我躲在门板后看见他杀了人,是他,我记得他那对银耳坠,我、我很害怕,所以我就逃走了。”
裴南歌蹙眉,刚想发问就听得座上的萧武宥沉稳道:“林菊楠的金饰可是你拿走的?”
小莹慌忙摇摇头:“奴不敢,那些可都是姑娘的嫁妆,姑娘在林家已经如此不幸,为什么还要有他这样的人来侮辱她,害得她连死都不能安生。”
“你撒谎!”裴南歌高脚迈过门前的木槛径直在小莹面前站定,她望向座上衣冠胜雪的萧武宥,内心里翻滚着一种张狂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