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一刻,朱元璋和朱标爷俩,是真被胡大老爷所说的话给吓着了。
他俩一个当着皇帝,一个未来必然会当皇帝。
结果这儿有个人,告诉他们,皇帝居然可以被臣子彻底架空,政令出不了皇宫?
甚至看到的、听到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别人假造让你知道的。
而当皇帝的,不过是摆在抬上的泥胎木塑而已。
这种感觉,对于这对看起来或许有些不一样,但骨子里同样倔强、骄傲的父子俩,那是何等的恐怖?
可胡大老爷却一脸的坦然,直视着二人道。
“你们爷俩顺着我这推测走一走,难道有哪儿觉着不对劲么?”
“但凡那臣子胆子大一点,手段高超一点,锦衣卫废物一点,这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朱元璋沉默了,朱标同样沉默了。
显然,他们也想到了。
这事儿,若是没想到这个可能还好。
可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们顺着胡大老爷的想法仅仅只是稍稍一推,便知道这事儿是能做到的。
虽然憋屈,虽然各种不爽。
但……这就是事实。
胡大老爷看着正要说什么的父子俩,笑着道。
“而且,这里头你们认为最不会出问题的锦衣卫,实际上却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不可能!”
朱元璋又第一时间蹦出来了。
因为胡大老爷今儿这些话,似乎全都是在冲着他心窝子里捅刀子啊。
怎么都是他的错了?
可胡大老爷却狠狠地撕开了他面前的虚伪美好。
“怎么不可能!”
“锦衣卫是皇室家奴,是最受皇帝信任的人!”
“那么选择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无论是太子也好还是后面的皇帝也罢,那首先得选择自己信任之人,这个没错吧?”
朱元璋和朱标都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看那样子,似乎并没有觉着这事儿有什么不对的。
毕竟,这种暴力监察机构,不选择可靠之人,难不成交到其他人手里不成?
“但你们想过没有?”
“最受信任的,不一定就是能力最强的。”
“这位子,绝对说的上位高权重,可偏生,在皇帝面前毫无尊严。”
“至少我知道的,毛骧的日子就不好过。”
“那么,这人憋屈久了,他就真不想爆发一把?”
“毕竟,在外边,被人捧着当大爷,不比在皇帝面前当狗舒服?”
“关键还是一条随时可能因为替皇帝背锅而去死的老狗?”
这话一出,朱元璋和朱标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朱元璋,那脸色简直跟开了染坊似的。
显然,这话,说的就是他朱元璋了。
因为,他才是真正不拿官员当人看的那种。
连官员都不在乎的他,会在乎这些皇室家奴?
可胡大老爷却笑着说起了另一个可能。
“那么,就不说背叛、起反心的事儿,就说他倒是老老实实地干活了。”
“可继任者呢?”
“皇帝继位以后,或者前任忽然不在了之后,选择继任者,那么必然是自己信任之人。”
“可这继任之人的能力呢?”
“这能力方面怎么保证?”
“或许包括太子在内,所有的皇帝,最终的选择还是挑选忠诚的。”
“至于能力,或许所有人都会想着,慢慢培养就是了。”
“不图你多精锐、多英明,但至少狗还会看门呢,你把锦衣卫这一摊子看好,别乱了就行!”
“对不?”
朱元璋和朱标沉默的再次点点头。
显然,这种选择,对于他们爷俩来说,确实是最自然的选择。
不过,显然他们自己都想到这种选择背后带来的问题了。
既然能力不行,那么,当条狗看门这种事儿,还真不一定能干好。
尤其是锦衣卫这种衙门。
看似不起眼,可实际上,锦衣卫可是高度职业化的。
探子、番子那都是得干活的,还得是职业性的活儿。
一般人猛然冲进去,怕是连流程都摸不清楚啊。
胡大老爷说到这,也不想多说说什么了,他直接一摊手。
“所以啊,我才会这么说,其实吏治的问题,真的很严重的。”
“陛下你只知道杀,可杀了之后呢?”
“有没有对官员进行日常的教育?”
“他们也是第一次当官儿,啥都不懂冲进官场后,却发现这官场跟他们之间了解的压根不一样。”
“不做不错,做了错了就会死全家!”
“不贪不捞,结果却连养家都有问题!”
“那么,这官场,进来还有啥意思?”
胡老大爷这番话一出,朱元璋和朱标都惊讶的看向了胡大老爷。
尤其是朱标,他甚至直接问了出来。
“伯父,您是这么看待官场的?”
胡大老爷很是坦然的点点头。
“不仅是我,绝大多数官员都是这么认为的。”
“甚至包括锦衣卫,实际上也是这么看的。”
“我知道,在陛下看来,你老朱家给了俸禄,那官员就得干活。”
“可在官员看来,你俸禄没多少,活儿那么多,那无非累点也就算了。”
“但最麻烦的是,这俸禄没多少,风险太高了啊,动不动死全家!”
“那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混日子啥也不做,要么等,等你朱元璋啥时候死,换个皇帝看会不会好点!”
胡大老爷这话一出,朱元璋直接满脸愤怒的站了起来。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让咱禅位给标儿?”
“你是等咱死等不及了?”
“胡惟庸,你到底想作甚?”
若是一般人,这会儿就该跪下请罪了,可胡大老爷却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这爆脾气能不能改改?”
“你这站起来咋咋呼呼的,有啥用?”
“我为啥劝你禅位,你自己还没琢磨明白?”
“上次不是已经跟你说了?”
“至于官员的看法,你自己这么干的,还能拦住别人这么想?”
“咋了?”
“是我逼着你禅位了,还是逼着你少发俸禄了?”
“或者说,那动辄杀人全家的搞法,是我逼着你干的?”
胡大老爷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可朱标却已经把心都提起来了。
这俩大爷,怎么都这么不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