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朱怀的公正之言,朱元璋的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同时,这位开国皇帝也很清楚,眼前青年言谈不俗又见解非凡,天下间的百姓绝不会都能有这般才能,能遇到此人,已是生平之慰了。
回想着先前的种种言论,朱元璋笑意不变,心中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望着狼藉的杯盘,就好像心中大明官场一般混乱,令他有种触景生情的烦躁之感,想起将要面对的巨贪之案,不禁感慨出声。
“哎,如此说来,圣上也是极为不易啊,若真的有众多官员贪腐,难不成要将所有贪官都砍头吗?”
“要真是如此,百姓们又会如何看待圣上,恐怕都会认为当今圣上暴虐成性,是个弑杀的昏君吧。”
话说到这里,李善长已然彻底没了声音。
圣上言明但讲无妨不假,可那是对眼前的青年而言,所谓不知者不罪,他身为朝中重臣,岂敢评议天子,而且还是当面,除非是不想混了!
有眼色地悄声斟酒,堂堂国公完全化身账房先生,代入感十足,要是有朝中官员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静听着老爹的吐槽,朱怀也未取笑,反倒赞同点头,酒也喝到了七八分,闲聊不差这一半句。
“爹,咱们大明的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人人都羡慕圣上,真到了那种位子,才能明白举步维艰的道理,所谓高处不胜寒就是如此。”
朱元璋感慨点头附和。
“这话不假!”
那模样看起来颇有心得,就好像当过皇帝一样。
朱怀哭笑不得,显然老爹是喝飘了,但也好过那种皇帝金扁担的无知见解,起码能聊得来,算是个好的开端。
接过话头,就将心中所想说得干干净净!
“依我看来,圣上的行事作风上常年如一,对于贪官污吏深恶痛绝,此案若是定论,无论有多少官员,定然都会被砍头!”
“待到将来,百姓们也绝不会误会圣上,只会对认为圣上是明君!”
听闻异议,朱元璋好奇再起。
“百姓们当真会这般想?何以见得.....?”
朱怀无比自信地点头应声!
“必会如此!”
“爹,你想想看,圣上要是真的杀了所有贪官,那便是为了百姓们除害啊,就算寻常百姓目不识丁,好坏总是分得清的!”
“那些贪官污吏,就好比啃食庄稼的害虫,人人恨不得灭之而后快,圣上做出如此好事,怎么会不人人拍手称快!”
“真到了那一日,我朱怀定第一个为圣上的大义之举叫好!”
这话一响起,朱元璋的心念也通达了不少,隐忧消散小半,当即端起酒杯轻碰!
“说得是!”
“贪官污吏都该杀!咱要是见到贪官伏法,定要高声叫好,当浮一大白!”
两人轻碰酒杯一饮而尽,父子之情好像愈发浓厚,李善长在一旁看得冷汗直冒,心中直呼异数!
或许是和亲爹一见如故,也可能是今日吐槽实在舒坦。
一想到将来贪官伏法,身为底层百姓的朱怀真有种痛快溢出心间,对于那位遥不可及的大明天子心生敬佩。
有这样一位明君,还有签到系统傍身,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放下酒杯出言,不觉豪情顿生!
“爹,咱们活在洪武年间,着实是一大幸事,将来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当今天子出身贫寒,说是布衣天子也不为过,曾乞讨过活,也曾出家为僧,从一个饭碗白手起家,最懂咱们穷苦人的难处,也是最关心百姓的好皇帝!”
“若非圣上一统天下,我等百姓还出于元朝暴政之下,饿殍遍地,易子相食者数不胜数,难敢想望如今的安稳日子?”
“我虽然是个寻常百姓,却也粗读过几本史书,但无论秦皇汉武,甚至尧舜禹汤,在我心里都比不上这位布衣天子!”
“您知道,这是为何?!”
见到朱怀目露崇敬,口出真情之言,朱元璋的心竟难得地加速跳动起来,下意识地问话而出。
“为何......?”
朱怀神色严肃起来,认真直言出口。
“那些开国明君功绩彪炳,却是只为权势的贵族之后,心中只有自己的天下,当今圣上却是不同,他可是真正的布衣出身,功绩远胜众皇,更是咱们老百姓的天子!”
“圣上能为百姓着想,对于贪腐如此痛恨,便是没有忘记曾经的艰难,时刻牢记着百姓的困苦,据说登基之后,仍节俭非常,而且还时常微服私访探查民情,可谓从百姓中来,又到百姓中去,这样的皇帝,千古未有!”
“我大明百姓能遇如此明君,实乃天下之福苍生之幸!”
正气之言响彻屋内,君臣二人心潮澎湃!
千古未有。
远胜秦皇汉武!
就连尧舜禹汤也不及!
这一番话语,实在极高的赞誉,为君者能与那几位相提并论,已是极大的殊荣,更何况是胜过!
此刻亲耳听闻真切之言,朱元璋的心里激动非常。
无论往日大臣们如何美言,他都没有这般在意,也深知不过是为臣之道的戏码而已,可今日却是大为不同了,这个年轻人绝无任何奉承的必要,所说必是心头所想啊!
能得到百姓这般赞誉,足以大慰平生!
而能让一个青年人这般了解,深知所说之言听到了他的心坎里,朱元璋甚至有遇到知音的欣喜。
布衣天子!
这四个字,就是他这大半生的浓缩,也是最为真实的写照。
无论天下人如何看待,无论臣子们如何敬畏和揣测,其实他的内心只是如同百姓般的朴实和真切而已!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细细回味揣摩之下,朱元璋只觉得这话说得实在精妙无比,犹如醍醐灌顶,简直就是他的心中所望啊!
连连点头,朱元璋满眼赞赏,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好!说得好!真不愧是我朱家好儿郎!”
今日偶遇这青年,实在是这段日子以来最为痛快和欣喜之事!
哪怕萍水相逢,他竟和这个朱怀脾气相投,处处都极为契合,上到家国大事,小到吃食蒜瓣,都能说到一块,就是他的几个亲儿子,也没有这般默契十足!
欣慰大笑之际,朱元璋还有些意犹未尽,奈何烫好的热酒都喝得干净,时日也不早了,只得起身回宫。
临行之际,笑着留下话语以免暴露身份。
“儿啊,咱还有生意商谈,今日就先不留在家里,就此离去了!”
望着老爹大步离去,好像全无影响,朱怀无奈轻笑,对于老爹初步印象极好,心道老爹生意做得不错,否则难有这般酒量。
父子暂别,各自心有期待。
待到君臣二人走出农庄,无数素衣卫士自四方潜出紧随,朱元璋也一改方才平和,浑身散发着一股帝王之气!
前行之际,沉声问话而出。
“百室,你以为这青年之言如何?”
陛下这话听起来随意,实则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朱怀的才学气度令人惊艳,见解也非常人能及,显然已经博得圣上赞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气运,所言如何无需再议。
李善长心里清楚,此刻问话而出,圣上已有决断,无非就是想听听看,自己对巨贪大案的看法而已。
紧随的李善长即刻恭敬应声,以表明态度。
“此子所言俱是正理,微臣深以为然,那些贪腐官员,绝不能姑息!”
朱元璋微微点头,龙行虎步前行,眉宇间杀气凝现,率众向着城中而去,直奔皇城,李善长紧随其后,深知将有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