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四月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紫禁城大部分地方都处于一片昏暗之中,但是皇帝所在的乾清宫依旧是灯火通明。
大殿内一道坐的笔直的身影在批阅身前的奏折,批阅完之后便放在左边的案桌上,此时已经堆放了高高一摞了。
整座大殿内只有时不时响起翻阅书本的摩擦声,站在大殿四处的内侍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座静立的雕像。
司礼监秉笔太监完王承恩急匆匆的从宫外走进来,跪倒在大殿主人的身前,低声的禀告道。
“万岁爷,太子殿下在外求见,说是看您辛劳,带了点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和汤羹!”
“嗯,慈烺有心了,唤他进来吧!”
“是,万岁爷!”
不一会,一道颇为清秀的身影跟着王承恩从乾清宫大殿外走了进来,正是太子朱慈烺。
将手里提着的食盒交给一旁的太监王承恩后,就直接跪倒在地行礼请安。
“儿臣拜见父皇,听闻父皇日夜案牍劳累,特意做了些安神的点心来孝敬您。”
“哈哈,好,吾儿有心了。”
“起来吧,慈烺”
“王大伴,将点心呈过来吧,再去搬一个凳子来。”
“是,万岁爷,奴才这就去!”
王承恩上前几步将手中已经检查完毕的食盒慢慢放在了案牍一边,快步的在后殿取来一个小凳子放在朱慈烺的身后,然后就束手躬身站在一旁。
“慈烺,坐吧!”
崇祯皇帝将眼前的奏折收起来放到一边,把食盒拿到正中间打开,顺手取过一枚点心放到嘴中,发现味道果然不错,点点头将点心吃完,才继续问道。
“慈烺,最近的学业如何啊,宫中几位师傅讲授的课业可还学的顺利?”
朱慈烺却是叹息一声,随后才缓缓说道。
“禀父皇,东宫的几位师傅俱都才学高雅,讲课也旁征博引甚是有趣,可儿臣近日来却忧心忡忡,无心听讲。”
“哦?为何呀,是在宫内呆的时间长了生活烦躁?可去附近的皇庄散散心。亦或者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说出来,父皇为你解忧!”
听到朱慈烺说自己最近有些烦躁,崇祯打趣道。
看着自己父皇关爱的神情,朱慈烺鼻头一酸,就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心中所忧愁的事情说出来。
可随即想起了自己这次前来的目的后,硬生生的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从凳子上站起来上前一步,恭声说道。
“回禀父皇,都不是,是儿臣看到我大明风雨飘摇,几欲有倾覆之危,内有贼寇,外有建奴,故儿臣日夜忧心,无有读书之心。”
听完朱慈烺的话,崇祯皇帝默然不语,良久才叹息一声说道。
“唉,是朕治国不利,才有今日大明的不利,让吾儿担忧了!”
朱慈烺却在这时候摇了摇头。
“自父皇自登基一来,从未有一日懈怠。”
“我大明自太祖建朝一来,可有哪一位天子如父皇这般辛劳吗?没有!”
“纵然是太祖他老人家也比不得父皇日夜宵旰忧勤!”
“可我大明如今的局势却越来越坏,父皇难道不想知道其中缘由吗?”
朱慈烺这一连串的问话让崇祯明白了今天朱慈烺必然是有备而来。
“我儿想说什么,尽可开口,吾必认真倾听!”
不过朱慈烺却没有顺着这个话头继续往下说。
“父皇可知道汉唐宋元等朝代末年时民间的局面是什么吗?是土地兼并,民不聊生,内忧外患!”
“我大明如今的景象与这些有何区别吗?”
“再不做改变,我大明就要在父皇你我二人手中灭亡了,死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呢?”
听了朱慈烺的反问,崇祯并没有动怒,也没有感概,而是站起来走到朱慈烺身边看着他说道。
“不错,吾儿能有这番见识,足见是用了心了。”
“可是想要变革,又谈何容易呢?”
“朕自即位一来,便铲除了阉党,想要重用东林党清流,重振朝纲!”
“但是东林党却在朝堂上党争纷止,内斗不休,逼的朕不得不重新启用宦官来干事,到现在为止,朝堂政事仍旧是一团乱麻,你叫朕如何去做?”
“父皇说的不错,大明有今日之忧愁,全是文武百官结党营私,争权夺利,没有人肯安心做事。”
“所以儿臣今日前来,便是想要为父皇分忧,亲自出来做事!”
听了朱慈烺的安慰后,崇祯的脸上才重新出现了些笑容,而且在刚刚抒发了一番感概之后,崇祯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随后摆摆手。
“有心了,慈烺!不过你年岁还小,而且我还能继续为你遮风挡雨,何必现在着急呢?等你冠礼之后再出来做事也不迟啊!”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才神情凝重的继续说道。
“儿臣,儿臣就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什么?这些话又是谁教给你的?”
听了朱慈烺的反驳之后,崇祯满脸怒容,挥手招来侍立在一旁的王承恩。
“王大伴,你带人去东宫给朕仔细搜检,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大胆,究竟胆敢给太子教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是,奴才这就去!”
王承恩上前行了一礼就要离开这里去执行崇祯的命令。
“父皇且慢,切勿着急!”
朱慈烺上前一步拦住就要离开的王承恩,转头朝着崇祯说道。
“刚才所说的话都是儿臣的肺腑之言,没有听从任何人的蛊惑。”
“这些判断都是儿臣看完各地的奏章和下边官员汇报上来的情况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父皇就不想听听儿臣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吗?”
崇祯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絮絮而谈的朱慈烺,不禁想起了以前在自己身边唯唯诺诺的那个孩子。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儿子的长大而感概还是为他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而愤怒。
挥手让王承恩退下,周围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你说吧!”
“多谢父皇体谅,那儿臣就直说了。”
朱慈烺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