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诸位对自己的说法接受并沉思,卢象升就继续道:“天下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毛帅的举动,如果在这个时候,毛帅登高一呼,响应的人一定不少,这一点不容置疑。”
然后看向了毛文龙:“但是,天下百姓现在比以往更心向大明,他只能允许毛帅以清君侧救皇上的旗号发兵。而一旦,当今的皇上真的和他的弟弟达成了什么默契,只要他不发声。或者是朱由检以监国太子的名义宣布毛帅是叛逆,那么就会有一大部分人站出来,以讨逆的借口对抗。”
毛文龙面无表情的只是听,没有做任何的表态。这是实情,现在的大明经过毛文龙推动的一系列改革,在仁德著称的天启皇帝的主持下,国立蒸蒸日上,天下祥和太平,这一批官员奉公守法兢兢业业,出现了大明三百年没有的兴盛,百姓士绅,对这个大明充满了期待与爱戴,已经没有了揭竿造反动乱的根基。
“大明何其大,站在不同立场的人何其多,即便在东江镇全胜的时候,如果没有其他地方的配合,就以东江镇直接掌握的兵马,要想打到北京去,实现废立,没有个三年五载,是绝对不能实现的,何况是现在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
激奋归激奋,被这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大家的头脑就冷静了下来。
“如果你们撤回辽东半岛休养生息,然后再发动这场清君侧的战役,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到你们能发动这场战役的能力?”
戚军默算了一下:“从招募新兵到训练结束,最少一年时间。”
卢象升就顺着这个话道:“好吧,就算你们准备两年,就可以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战斗力,那么这两年的时间,朱由检难道会闲着吗?他们会不断的扩军备战,不断的稳定朝局,不断的安抚人心。此消彼长,只能让你们的清君侧战争,打得更久。而反过来再看你们身后的满清,朱由检敢这么做,多尔衮敢在第一时间将压迫洪承畴的队伍调到牛庄,他们两个人一定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一点大家是心知肚明的,若是他们两个人没有达成默契,那就出了鬼了。
“而多尔衮会在两年之内得到朱由检的物资支持,大家必须要承认,若论恢复战斗力,蛮人比我们恢复的更快,到时候,两年之后,你们不要说发动战争,你们就要想想怎么样这两个已经强大起来的集团联手下,保住你们的性命吧。”
说完这些,卢象升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闷声喝茶。
这才是真正的战略家,真正的文武双全,可惜朱由检不了解这个人,这是一个可以为这个老大帝国战死,却绝对不会被人利用的人,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在卢象升有理有力的一番分析之后,支持沈有容的将士们闭上了嘴。
但他们的担忧也更甚。
单荩忠为难的道:“既然我们不能选择清君侧,却也不能给双方留下两年的时间喘息,那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现在和满清,做最后的殊死一战,要么他死,要么我亡。可是现在这样的状况,我们还能一战吗?”
是啊,所有的力量都在这里,再也拿不出来一点点力量了,而朱由检回京了,但他留下的所谓兵部尚书王在晋率领的三万禁军,虽然不能登陆辽东半岛,但他却占据了皮岛,皮岛可是钱粮武器的基地。
而十万朝鲜大军虽然被卢象升撤回了宣州,但卢象升离职,接替者会怎么做呢?一旦他们压过来,大家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大家将决定权,还是推给了毛文龙,等着他一锤定音。
闭着眼睛仔细的听了所有将士的意见,尤其是在听取了卢庆生的一番分析之后,毛文龙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开始在大战中间踱步,脚步越走越快。从这一点上大家都可以看出,自己家大帅心中的纠结,这的确是一场生死攸关的纠结,关系到五六百万东江镇军民生死的纠结。
足足有一个时辰,本来身体虚弱的毛文龙竟然走出了一身透汗。
但随着这一身透汗出来,大家去发现,身体虚弱形销骨立的毛文龙,竟然再一次焕发了精神,原先的病态竟然一扫而空,原先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帅,再次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卢象升先生分析的非常透彻,大家也已经明白,没有时间让我们退步,只要一退,我们就再也没有一点点的机会。而现在我们咬牙坚持拼一下,我们还有完成我们夙愿的一切希望,最少我们能完成恢复辽东灭满清。”毛文龙一字一句的说。
大家放弃了分歧,立刻再次团结一心。
“但这里有两个前提,第一个,朱由检的军队,绝对不能登上辽东半岛,端了我的老窝。”
范文杰和沈有容互相对望了一眼,并肩站起来:“有我们两个人在,只要我们武装起5万百姓义勇,朱由检绝对踏不上辽东半岛半步。”
大明的军队的确是和原先不同了,但所谓的不同,也不过是半斤8两,战斗力也没有提升多少。这次朱由检突然联合敌人要灭了忠心耿耿的毛文龙,不管他如何巧言令色,也难以掩盖他龌龊的本质,所以在大明的军队中,没有人真心的想为他们卖命,和天下共认的守护神毛文龙拼死一战。
而东江镇所有的百姓将士都被这一场变故激怒,同仇敌忾之心让他们绝死一战之意更浓。此消彼长之间,朱由检的所谓禁军,是绝对不会踏上辽东半岛一步的。
“还有一个,那就是进驻宣州的朝鲜军队,谁能不用太多的军队给我挡住他?”
这个任务相当艰巨,宣州到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根本没有任何险要之地做衣托,如果10万朝鲜大军拼死冲锋,没有四五万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住的,但是,在这个时候,东江镇还能抽出四万大军吗?答案是否定的。
齐飞苦笑了一下:“我这个人的名声在朝鲜还有一点,给我一个师,我去挡住他们。”
齐飞的恶名,在朝鲜是家喻户晓,如果他能去,还真的有可能凭借一个师挡住朝鲜人的进攻。
卢象升笑着站起来:“灭清,毛帅的左膀右臂怎么能缺?我看我带着我的几千族人去吧,以我在朝鲜曾经的名声,估计他们不能出来和我对阵。”
同样在朝鲜的名生都是家喻户晓,齐飞的是恶名,但卢象升却是恩义之名,以卢象升之名,还真的能让朝鲜人不忍和他一战。
毛文龙就拉住了他的手:“委屈了兄弟。”
“有什么委屈的?我针对的只是灭清,这正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然后冲着毛文龙冲着满帐的诸位拱手,提起他那特号的大铁枪,大步昂扬而去。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毛文龙脚步坚定的重新走到了帅案之后,双手拄着帅案,坚定得道:“我现在宣布。”
所有的将士立刻将胸膛挺起来,等待着大帅的决断。
“灭金战争,继续,直到我们双方一个彻底的倒下。”
这虽然已经没有了信心满满,但却有一股决死的信念充盈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