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熊文讪很难拒绝自己的建议,毕竟他是出于一片公心才向熊文讪提出这么完美的建议。
现在的熊文讪只是一个福建巡抚而已,而现在战事已经扩展到整个东南战场,诸路明军自行其是自加封号,有些人已经自封为“
阁臣”、“尚书”、“相国”,理论上的地位比熊文讪这个福建巡抚不知道高了几个层次。
现在柳鹏已经自封齐王并在南京即位监国,而江西的一些军阀也找了一个所谓“德王世子”宣称监国并建立了一个小朝廷,并用
这个小朝廷的名义到处封官许愿发号施令,而郑芝龙就处于十分被动的地步。
正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郑芝龙觉得福建方面也应当有一个自己的小朝廷,只是他根本没想到熊文灿毫不客气地批评他:“郑总
兵,您已经是大明武人的极致了,凡事要好自为知!”
郑芝龙完全没明白熊文灿的思路,毕竟他可是出于一片公心,而熊文灿可以说是这件事获益最大的一位,结果熊文灿不但不支
持自己,反而加以严词拒绝:“抚院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出自一片公心!”
熊文灿却是冷笑了一声:“郑总镇确实是一片公心,但这所谓的公心不是为了大明!”
郑芝龙绝不是什么大明的忠臣孝子,他虽然准备打出大明的旗号建立一个小朝廷,但绝不是他对于大明有多少忠诚可言,甚至
不是为了延续大明的国运。
恰恰相反,他建立这个小朝廷只是为了最大限度压榨大明这个旗号的潜力,希望通过小朝廷的旗号拉拢一批虾兵蟹将。
对于这一点熊文灿非常清楚,而且郑芝龙只能用名义来拉拢熊文灿,海北镇却是拿出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而且熊文灿之所以对
海北镇有很大的意见,一个重要原因是海北镇居然用姚玉兰这么一个女人来担任江南督军。
但是事实证明姚玉兰在江南督军任上非常尽职尽责,熊文灿无机可乘自然无话可说,不由起了跟海北镇妥协的念头,毕竟现在
他本来就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物,海北镇既然给他一个金饭碗,他就敢接下来。
而且现在海北镇除了让姚玉兰与丁宫主持江南军务之外,又从海北镇调了一员与他有些历史关系的老将过来,那就是前任登莱
巡抚武之望。
而武之望还没到任就已经用尽全身本领拉拢大明在东南的几位要员,而熊文灿历史上与武之望有过一些来往,因此武之望就给
出了很高的承诺来拉拢武之望归顺齐王。
虽然很多人对于这位登莱巡抚十分不满,觉得朝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袁可立拉下登莱巡抚的位置然后换上了武之望,但是他
到任之后几乎是与海北镇沆瀣一气,不但没起到牵制海北镇的作用,反而成了海北镇的一大帮凶,现在更是做了海北镇的南京
留守,可以说是“失节”。
但是熊文灿却理解武之望的种种难处,觉得他周旋于朝廷与海北镇本来就是极为不易,何况都说“失节”,但实际根本没有什么
真正失节的地方,恰恰相反,绝对是国家的一大功臣。
而熊文灿在福建的情形与武之望可以说是差不多,也是必须周旋于朝廷、地方官绅、郑芝龙与其它海贼之间,在这一点上与武
之望有着差不多的想法,而且武之望认为必须早日平定东南战乱才能保全东南的元气,而熊文灿也完全同意这一点。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熊文灿才不把郑芝龙的想法放在眼里,反而劝说道:“郑总兵,您这么胡闹下去的话,恐怕接下去就是
要引火烧身了,你恐怕还不知道衡王已经惹出了多少惊涛骇浪!”
一说到衡王两个字,郑芝龙就不由心惊肉跳起来,他没想自己觉得奇货可居,但是熊文灿早已经是了若指掌。
毕竟现在朝廷对于藩王的控制依旧是宽严相济,藩王虽然胡闹,但是只要一牵连皇家内部的家事,那么信王就依旧严惩不贷,
所以大家虽然纷纷打出小朝廷的旗号,但是所立的“监国”、“皇帝”都是旁支。
而郑芝龙现在觉得自己的方案绝对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至少别人是挑不出毛病。
衡王虽然与今日的崇祯皇帝血缘关系已远,却是实打实的太祖子孙,而且还是宪宗之子,而前任衡王被海北镇赶出青州之时只
能带走了随身的一些衣物与不值钱的物事,至于那些值钱的物事,不管搬得动还是搬不动,海北军都不许他们带走,因此可以
说是走得十分仓促。
最初衡王爷对于朝廷还寄以厚望,认为朝廷即便不想办法帮他们打回青州去,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接济他们,让他们恢复当初的
纸醉金迷,但是他很快这纯粹是梦幻泡影。
现在朝廷是内外交困,连京师官员与禁军的供应都成了大问题,哪有多余的钱粮来安置衡王这样的旁支藩王,干脆把推给孙元
化来处理,但是孙元化同样不是省油的灯,他觉得在大局面前衡王府必须做出一点牺牲,换句话说衡王府必须自己养活自己。
这可以说是老弟衡王爷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他们衡王府在青州两百年余什么时候不是钟鼎玉食,从出生的时候都享尽了荣华富
,可是现在居然还要考虑谋生的问题!
只是现在竟是如此残酷,衡王府这次出奔东昌府的时候可以拖家带口过来,足足好几千人,但是东昌府与济南府都没有义务养
活他们,而且在衡王府这几千寄生虫之前东昌府与济南府都觉得首先养活数万大军和数百万民人才是关键。
特别是现在寄食于东昌府与济南府的数万大军更是朝廷关心的重中之重,可是比衡王府的这几千寄生虫要重要得多,过去朝廷
可以压任务给地方政府,但是东昌府、济南府却是大叫一声“恐怕大军粮饷不继有哗变之嫌”,朝廷就不管追究下去。
衡王府从最初气焰冲天到后来门可罗雀,最后到了最后债台高筑,地方政府都动用三班驱赶他们,衡王府的几千王子王孙与食
客最后都变成了流民,老衡王爷最后可以说是窘迫至极气急而亡。
既然衡王已经去世,朝廷本来应当册立继任的衡王,但是对于朝廷来说这件事情本来就需要走一个流程,而且现在朝廷可以说
是窘迫至极,哪有时间考虑一个藩王的袭位问题,而且现在多一个藩王朝廷就会多一份负担,因此就把这件拖下去。
而衡王府的子弟也是风云流散,而其中一位郡王一路南窜落到了郑芝龙之手,成为郑芝龙眼中的奇货可居。
因此郑芝龙也很想把手中的奇货推销出去,因此他当即问道:“抚院大人,您就说错了,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天家血脉啊,而且我
们又不是准备谋反,只是跟京师断绝了一切联系,让他出来监临国事而已!”
郑芝龙说得振振有词,只是熊文灿却是冷笑一声:“恐怕郑总兵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衡王在北面闹出了什么乱子吧?”
衡王?北面?不是在福建拥立一位衡王监国吗?
郑芝龙一下子就觉得大事不妙起来:“北面?哪一位衡王?”
“孙元化也是打着郑总兵一样的如意算盘!”
熊文灿不由冷笑了一声:“可是结果却是引火烧身,现在谁也救不了他!郑总镇,现在有心人太多,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孙元化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芝龙后来才知道孙元化也打着跟他一样的主意,准备随时在山东建立一个监国小朝廷以号召人心,并因此招揽了很多被海北
军流放的达官贵人以备监国小朝廷之用,并准备衡王府的王子王孙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大家根本没想到这个监国小朝廷第一时间脱离了孙元化的掌控,而是跟刚刚投附孙元化的旧东江军联合起来,而且很多野
心家都觉得事情大有所为,完全不必按照孙元化的安排去走。
而且更致命的问题在于孙元化根本养不活被海北军驱逐出境的达官贵人,更不用说在山东毫无根基的旧东江军,野心家与亡命
军人的结合爆发惊人的能量,直接就打破了孙元化的如意算盘。
而且这些野心家虽然对海北镇恨之入骨,但是在行动上却是完美地配合,在海北镇出兵东昌府的同时拥立衡王世子即位监国,
双方同时发动的结果是海北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尽取东昌府,而衡王的监国小朝廷也在旧东江军的支持之下山东、北直隶之
间连夺数城。
在这种情况下,曹文灿觉得是郑芝龙再搞一个监国小朝廷绝对自取灭亡,但是郑芝龙却是不放弃自己的企图:“北面是北面,咱
们闽浙是闽浙,绝对不可混为一谈!”
只是郑芝龙正准备与曹文灿继续据理力争的时候,曹文灿的亲将却是进了一趟书房在曹文灿耳边说了几句,曹文灿一下子就改
变了态度,他笑眯眯地说道:“郑总兵,你说要拥立衡王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