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三年二月,陈云甫终于回到了阔别近一年的南京。
他这次北上的收获不可谓不丰硕,常茂先是和薛显在南江把李芳远残军全歼,俘虏了这位本可以在原时空不可一世的靖安大君,随即率兵推进到开京,如今的李朝政权,已经到了风雨飘零、摇摇欲坠的地步。
大局已定,取得完全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了。
陈云甫现在要回南京,找严震直好好拉账单给常茂算算这笔征朝的战争军费。
另外呢就是让杨士奇为他筹备封天祭礼的大典。
“尚宫局奉命给太师量体。”
看着跪在门外的女官,陈云甫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大步走过去亲手扶起这个女官,展颜一笑。
“玲儿姐,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如今的玲儿已经年近四十,春华不在,只剩下岁月的皱纹,但笑起来依旧那么美。
“托太师的福,一切都好。”
“到现在我还记得,玲儿姐在静心堂第一次唤我小大师时的样子,如今,玲儿姐风姿依旧不减当年。”
好听的话人人都喜欢听,若是从陈云甫这种人的嘴里说出来那便更容易讨人喜欢。
玲儿笑的很开心,却又莫名显得有些悲伤,她带着几个宫娥给陈云甫量身子,垂首间语气便失落了许多。
“这些年宫里也没有进什么新人,宫里便越来越冷清了,很多有家的姐妹都辞了差事出宫回乡,就留下奴婢这些没家的人和一群无根的人,在宫里了此余生。”
陈云甫默默听着没有说话,等玲儿量好了体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喊住。
“你要愿意的话,那就出宫来我这,拿我这当你的家。”
玲儿有些不可思议的转头。
陈云甫笑笑:“不过咱们先说好,以后,可不许再在背后打我小报告了。”
玲儿捂着嘴,泪如雨下的点头。
看着玲儿远去的背影,
陈云甫惆怅的长叹口气,自嘲一笑。
自己这是,老了吗?
才三十五啊。
没道理就突然到了伤春悲秋的岁数吧。
可看到岁月流转物是人非,怎么突然那么不痛快呢。
正自感慨着,杨士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摞画本。
“这都啥玩意。”
“衮冕服啊。”
杨士奇一本正经的说道:“下官从尚衣局那刚拿来的,这不找您最后确定一下。”
衮冕服......
陈云甫摇摇头道:“这东西做祂干什么,死贵还死重,穿在身上累死个人。”
“太师您这次晋位禹王,代天分封九州,没有一身衮冕服,哪里能像样子。”
“得得得,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士奇就一本正经的汇报道:“这次您的禹王衮冕服,尚衣局给出了三道草图,分别是王爵礼九章三彩九毓、天子礼十二章五彩十二毓、下官自己捣鼓出来的十八章九彩十八毓。”
陈云甫听的头都大上好几圈。
“天子礼才十二章五彩十二毓,你从哪折腾出的十八章九彩十八毓。”
“这还不简单。”
杨士奇洋洋自得的介绍道:“十八章中,日、月、星辰、山、岳、龙、凤、麒麟、华虫九章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钟、鼎、华表九章织于裳这不就凑够十八章了吗。”
“那九彩呢。”
“赤橙黄绿青蓝紫灰白,一彩各两毓正好九彩十八毓。”
陈云甫算是听明白了,杨士奇给定的数,都和九有关系。
“对应九州嘛。”
“您看,衮冕服分为衣、裳内外两件,各九章,九州一个地方一章,九彩十八毓,正好一个州对应一个颜色两毓珠串,一串珠代表着分封出去的九州王,一串珠代表着您啊。
是太师您分出去的九州,您才是九州的共主。”
这门门道道的还让杨士奇整出了不少。
陈云甫摇头无奈一笑,挥手:“行行行,你去办吧,不过我给你强调一下,一百万两的预算可不准超,娘的,国库里的钱都让常茂打了个七八,老子还没找严震直算账呢。”
杨士奇诶上一声,颠颠的走了,他前脚刚走,后脚穆世群就走了进来,面露微难。
“老穆,你又咋了。”
“太师,公子和郡主回来了。”
陈云甫腾的一声就跳了起来,撸起袖子就往外走:“这两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都玩野了吧。”
人都还没出房门呢就被穆世群拦腰抱住:“太师冷静,冷静下,容末将先说两句。”
“你说。”
“公子他在广州,在广州拿您的私印找一个阿拉伯商人贷了一百万两银子。”
“他娘的!”陈云甫气的破口大骂,亏得穆世群抱住,不然都能蹦起来骂人:“老子这辈子都没花过那么多钱,他贷那么多钱干什么,是不是赌博了,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还有,谁那么大胆子把钱借给他的,全给老子抓起来法办咯。”
穆世群早就猜到陈云甫会有那么大反应,所以才一直死死抱住,一个劲的劝道。
“不是不是,公子没有赌博,他是借钱给您买礼物的。”
“你放屁,什么礼物能值一百万两,杨士奇跑去筹备封天大典,我才批给他一百万两。”
“反正,哎呀,太师您先冷静,冷静下来再去,现在公子和郡主正在前堂里跪着挨夫人训呢。”
陈云甫深吸几口气:“行了,撒手。”
穆世群连忙站好。
陈云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确定没问题后才迈步往外走,前脚堪堪跨过门槛还悬空呢便停住。
“债主来了没有?”
“额,这个不清楚,好像是没来。”
陈云甫这才踏实的把脚放下来,嘟囔着往外走:“要是债主来了,就说老子不在京,让他娘给他俩擦屁股去。”
身后的穆世群捂住了脸。
自己头上这位主子咋家外家内两个样呢?
突然穆世群一拍脑门,在陈云甫身后喊道:“太师,公子说他借钱的时候盖的是您的私印。”
肉眼可见的陈云甫直接停在原地,然后快步跑了起来。
院落廊间响起了陈云甫的咆哮声。
“兔崽子,老子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