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半年来,朱明忠不知为什么突然患上了失眠。每天都要到很晚才会躺下睡觉,总是会很早就起床了。也正因如此,最近一段时间,他往往是一个人休息。
清晨,又一次于书房中醒来之后,然后便开始跑步,并在跑步中思考,这种晨练的习惯,现在已经从皇宫传播到了民间,不仅书院的学生会时晨练,就连同许多官员也是如此。
在围着御花园内的小湖跑了几圈之后,差不多跑了十几里路的朱明忠又去洗了个澡,然后才再次回到书房。很快就有女官给他端进来当天的早餐。尽管是皇宫里的早餐,可是早餐仍然是极为简单的,与人们想象中的奢侈完全不同——一杯牛奶或者一碗稀粥,两碟炒菜,再加上一笼素菜包子,一个清水鸡蛋。
在吃的方面,如同明朝历代的皇帝一样,堪称“不讲究”,早餐吃的很快,吃完早餐之后,朱明忠就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是翻阅汇总咨讯然后是朝廷的重要公文。
不知道为什么,在最的一段时间中,朱明忠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实在忍受不了这件工作。只要一想到这件工作是避兔不了的,心情就变得有些烦燥,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呆在试验室中。
几乎每天,朱明忠都是怀着这种情绪走进办公室——也就是御书房,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两侧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柜,地板上铺着丰厚松软的地毯,房间里有一张又宽又长的写字桌,或者说是御案,离开御案不远的一只置放在黑色木架上的大地球仪。
每一天,都重复着相同的工作,这才是最让人乏味的地方,而在长时间的工作中,朱明忠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种特异功能——可以清楚的记住文件和情报的内容,并且还能逐字逐句记住它们,这是穿越后才拥有的能力。
如果在穿越前就这个能力,也许早就已经考上名校。
然而,尽管拥有这种能力,但是朱明忠还是发现自己现在似乎已经开始痛恨公文了,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乏味,在17世纪,所有的一切都是无趣的,甚至有时候,朱明忠总是会怀念着另一个时空,怀念着那个时代的繁华,那一切,都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
“等到……到时候,就向万历学一下也未尝不可。”
嘴里这么嘀咕着,朱明忠甚至有一种想要当“昏君”的念头。
甚至,他也一直这么“努力”着,比如,他取消了对于皇帝和百官都等同于折磨的早朝,更不会他的“父皇”一样,在露天的云台诏见大臣,弄什么“云台诏对”。或许,他摆脱了这些俗物,但是作为皇帝,他仍然需要阅读大量的奏折。而这份工作却是最为枯燥的,甚至只不过翻阅一下这些枯燥乏味的奏折,对朱明忠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总之,他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这份“工作”。
尽管朱明忠相信即便是不需要他去亲历亲为,只需要把握好方向,大明也可以在未来的几十年内,成为地球上的另一个日不落帝国,占据着世界上最为广泛的土地。而且已经进入工业革命黎明的大明,即便是其惯性也会让整个国家继续发展下去,并领先于世界各国。
可是,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太放心,毕竟在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担心,才是导致朱明忠失眠的根本原因。
尽管批阅奏折的工作,显得有些枯燥,但是这份工作仍然需要继续进行下去,那怕是这份工作是让人不开心的。
案上的奏折涉及到方方面面,但是对于身为皇帝的朱明忠来说,每天回复的奏折中,往往都是三个字大字。
“知道了。”
不仅仅是因为内阁已经在奏折上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更重要的是许多奏折,其实是非常无趣的。尽管内阁和通政使机构已经过滤了很多很水的奏折了,但是身为皇帝的朱明忠依然能看见一些很令他无奈的奏折。
比如说现在,闽浙总督送来的奏折,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折子,百多个字的奏折,没有丝毫的营养,只是在说一件事——台湾引种亚美利加水果,名为“菠萝”,献予陛下。
“知道了,去年台湾已有菠萝罐头运销中都,以后不在再送了!”
批示完这一份,再一瞧旁边的,还有一堆请安折。什么是请安折?就是一句话“陛下安好否?”而作为皇帝的朱明忠,回复的就是两字“朕安”。
瞧着这些乏味的奏折,朱明忠只有一个念头——当个甩手掌柜,把这种东西都打发给别人去问。
“朕安、安,……他么的就不能让朕安静几天吗?”
烦恼的在折子上写下“朕安”两字,朱明忠在这个时候甚至怀疑,如果这个时候有微信的话,估计自己一天24个小时都要在手机上回复一些这样无聊的问候。
而这也就是他最不愉快的根源了。
其实朱明忠也不想回复,可有些是人情,甚至就连身为东北总督的方以智,也是有事没事的递个请安折,折子里就几个字。
“陛下安否?”
作为皇帝的朱明忠即便再不想也要敷衍一下,否则伤了大臣的心,毕竟,对于身处边地的封疆大吏来说,这种请安折子,既是让陛下不要忘记自己,同样也是在告诉陛下,当地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无需担心。
所以即便是明明非常不喜欢这些折子,往往朱明忠也要耐着性子装装糊涂,郑重其事的回复两字“朕安”,然后,有电报的用电报回复,没通电报的先发往就近的电报站,然后通过邮驿传出。
“就这两个字,至少一两银子邮费啊!”
感叹着邮费的浪费,朱明忠也只能耐着性子,加以批示,作为皇帝,也有身为皇帝的无奈。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奏折都是如此“乏味”的,相比于官员们的奏折,朱明忠更喜欢的看的是书院递交的报告。
“……为解决海上经度测定问题,早在百年前,西班牙国王菲利浦二世为解决经度问题的学者,提出了一笔赏金。差不多与此同时,荷兰国会为解决经度问题提供了一笔高达3 万弗洛林的奖金,据称,葡萄牙和威尼斯也提供过数量不等的经度奖,此风于欧洲盛行一时……然而,随着大明海上贸易越来越频繁,确定海上船舶位置的经度变得更为迫切了,为促进大明航海事业和拓殖事业的发展,建议由皇室效仿欧洲各国采用悬赏来寻求解决办法……以用于鼓励学者从事这一研究。”
看着这一份来自中都天文台的奏折,朱明忠的眉头微微一挑。
经度!
终于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了!
其实,早在初定江北的时候,朱明忠就曾经认真的考虑过经度的问题,在另一个时空中,时间法和月距法是一百多年后,解决经度问题的两个办法。因为时间法需要构造精密的航海钟,所以朱明忠选择了自己更为了解的月距法。相比于一个价格昂贵的航海钟,一架高质量的六分仪,外加一本《月距表》,价格是极为低廉的,从实用的角度讲,“月距法”无疑有着巨大的优势。
月距法的另一大支柱——月球的运动轨迹,在历史上是由德国人迈耶完成的。迈耶在1755年制作了一份《月球表》,准确地描述了月球在任意时刻的位置,他参考了瑞士数学家欧拉对月球轨道所做的计算。欧拉是一个天才的数学家,他用一组优美的方程式描述了地球、太阳和月亮之间的相对运动,解决了那个令牛顿感到头疼的数学问题。
而早在几年前,朱明忠就凭借着回忆写出了那组复杂而优美的方程式,从而完成了对月球轨道所做的计算。
“可以先让天文台制作一份《月球表》。”
朱明忠自言自语道。
位于清河书院的天文台,三年前,在天文台台长薛凤祚等人领导之下重新绘制的大明地图,那也是大明第一份准确的地图。现在的天文台里云集着大明最优秀的天文学家、数学家,他们完全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先编写《月球表》,然后再以清河书院数学系的学生去计算出了整年的月距数据。这样的话,应该可以编写出《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
回忆着另一个时空,马斯卡林解决“月距法”计算难的问题所采用的办法,朱明忠的唇角一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想到这句名言,朱明忠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已经在清河书院任职的牛顿,现在他已经归化为大明人,成了清河书院的“牛教授”。
“牛教授……”
念叨着这位牛教授,朱明忠的唇角微微一扬,自然又想到了天文台,当然还有后世鼎鼎大名的格林威治时间以及零度线。
“将来,地球上的零度线,肯定是“清河零度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