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有些失神,但猛然间又好像记起了什么,急慌慌的四下张望着,直到看到坐在一旁的妙芸,这才如释重负。=乐=文=小说
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是一时间手足无力,几次三番的又软倒下去。可是就坐在她一旁的妙芸却似没看到似的,扶都没去扶一把。
簟儿眼中大颗的泪水滚落,脸上又是伤心又是委屈,却仍是倔强的试图再次往起爬。
苏默眼中闪过一抹怒意,重重哼了一声,探身过去,半扶半抱的将小丫头拉了过来,伸手抚了抚她顶上丫髻,微微叹了口气。
簟儿终于再也忍不住,转身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苏默怒视着妙芸,妙芸却将头偏转开,眼底有痛苦、有挣扎,但却终于最后化为漠然。
“嘿,真是好狠的心!”苏默忍不住怒叱道。
妙芸不言,垂目不理会。
簟儿心中难过至极,怎么也不愿相信小姐会如此待自己。泪汪汪的偏头看她,泣道:“为什么,小姐,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簟儿,为什么要害苏公子?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说出来啊,说出来啊,簟儿不会怪小姐的,苏公子也会原谅你的,一定会的。”说着,又满眼流泪的仰头去看苏默。
苏默心中疼惜,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点点头。簟儿精神一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急急回头去看妙芸。
妙芸身子微微颤抖,却努力的平稳着声音,冷然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终要靠自己活下去,难不成我还能管你一辈子?至于他,嘿,为什么?我早发过誓,凡是带给我羞辱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她咬牙说着,及至最后两句,已是有些歇斯底里般的嘶吼着。
簟儿面色顿时煞白煞白的,痴痴的看着她的有些扭曲的面庞,如同被抽去了全身骨头般软在了苏默怀中。
苏默微微蹙眉,小心的揽住她的小身子,让她尽量靠的舒服些,这才抬头看向妙芸,沉声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究竟哪里对你不起,竟然你如此处心积虑的对我。不知今日,可能给我一个答案?”
妙芸惨然一笑,尖利的嘿了一声,咬牙道:“也好也好,便索性说个痛快。”
她嘴上说要说个痛快,但是这句话说完,却又沉默下去。面上忽青忽白,眼神也开始变幻不定,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中去。
苏默眉头又再蹙了蹙,倒也并不催促。只是紧了紧抱着簟儿的手臂,静静的等着。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世吗?”半响,妙芸脸色平静下来,微微仰起头望着虚空,声音有些飘忽的开口道。
苏默默默的点点头。
“那些我没骗你,都是真的。我确是伍家女,自幼许了袁家宗皋为妻。只不过后来,呵呵,后来他高中了之后,一切便突然变了,都变了”
说到这儿,她顿住了话头,脸上急剧的变化着,最后竟扭曲的有些狰狞起来。
苏默心下凛然,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
“他不要我了,嫌弃我了,一个商人之女,怎么可以给他一个进士老爷做正妻?妾,只能最多做个妾。呵呵,妾啊,多慷慨的赐予?也是,一个堂堂进士老爷,出则最少也是个六品大员了,能纳我这种商贾之女为妾,可不是等若恩赐一般?若换一个俗妇身上,怕不是要欢喜的疯了吧,嘿嘿,定然是的”
她语声幽幽,时不时的还笑上几声,眉眼间娇媚如昔,偏偏苏默听在耳中,却不由的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竟有种说不出的惊悚。
“没办法了,人家是官了,都这般开了口,我爹不过是个小商人,又顾着脸面,左思右想后终于就那么应了。是啊,脸面啊,要是彻底退了婚,怕不是要被人笑死?更何况,那人终是还许了不少的好处,这种安排总也算是里子面子都有了,索性便顺水推了舟。于是,大家便都开心了,都欢喜了。可又有谁问问我欢不欢喜?没有,没有人在乎我是不是欢喜,没有人在意一个区区女子的屈辱”
苏默:“”
“是的,没人在乎。不!有的,还有一个人是在乎的!他愿意为了我的尊严去争,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于是,他去了,当面跟袁宗皋吵了起来,骂他不仁不义,背情负喏,不当人子。嘿嘿,痛快!痛快!我当时在暗中听着,看着那袁宗皋难看的脸色,不知有多畅快”
她说到这儿,脸上腾起两片晕红,双眼放光,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显然这件事儿在她心上留下的痕迹极重,直到此刻说起来,仍是忍不住的兴奋。
“拓哥儿?!他不是”旁边一直恹恹的簟儿忽的失声惊呼起来。
妙芸斜眼瞥了她一眼,渐渐平复下来,淡然道:“难为你还记得他,也不枉了相识一场。你是不是要说他失踪了?嘿嘿,是的,失踪了。但确切的说,是消失了,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才对。”
她淡淡的说着,语气平静如故,便如同说飞走了一只鸟,走失了一只猫儿一般。
簟儿浑身瑟瑟抖着,使劲的往苏默怀里缩了缩,小脸儿煞白煞白的,满脸都是惊恐之色。看向妙芸的眼神中,充满了陌生和难以置信之色。
苏默心中暗叹,轻轻抚着她脊背安慰,这才让小丫头感到一丝心安,渐渐安定下来。
“他死了,一出门就被袁宗皋的人打死了。”妙芸仍是用那平静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讲述着。
苏默眼神有些冰冷起来,忽然对眼前这个艳丽如花的女子,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来。
那个拓哥儿肯不要命的为她去争,最后竟付出生命的代价,再结合之前她的描述,不用问,肯定是对她痴情至极。
然而,这么一个对她痴情之人为了她而死,此刻提及这事儿,她竟能如此平静,可见其心是何等薄情寡义。要知道,哪怕是那拓哥儿对她只是单相思,可人终归是为她而死啊,她又如何能冷漠至此?
似是若有所觉,妙芸忽的斜过眼瞅他,讥讽道:“怎么,可是对我的表现不以为然?哼,难道我非要表现的痛哭流涕、悲不欲生才对?虚伪!是了,你也是所谓的读书人,读书人啊,呸!殊不知正是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才是世上最肮脏、最无耻之徒!整日里外表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鲜廉寡耻、无情无义、头顶冒烟,脚底流脓的贼杀才”